傅辰安把曾經的糗事一說，肖迎春就笑得不行。
戰雲芙離得不遠，也聽到了。
她怪異地看了一眼傅忠海，眼底掠過心疼。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當年公雞帶仔，不得其法，也是迫不得已。
從目前看，他把傅辰安帶得很好。
作爲父親，他很了不起。
傅忠海聽到了兒媳婦的笑聲，有些臉紅，指著路邊的攤位：“想不想吃點好吃的？”
“都嚐嚐？”
兩個孕婦特意來這邊，就是爲了吃，哪能不吃呢？
她們立刻就把心思放在了吃上面。
因爲提前得到了上面的叮囑，小吃店主們都知道有上面的人要來檢查，吃食的口味、衛生都十分小心。
這會兒再知道是皇上一家親自來了，自然更用心。
他們殷勤地將豆粉圓子、麻辣燙、炸年糕、八寶蒸糕、水晶蒸糕、雞蛋糕、甜酒湯圓……往皇帝一家面前招呼。
“陛下，嚐嚐我家的？”
“陛下，還記得炸年糕嗎？”
“陛下，我家的雞蛋糕，您當年可是說很好吃的……”
昔日的鄰居、後來的店主，紛紛鼓起勇氣送給傅忠海吃。
傅忠海也不厚此薄彼，讓人端了大托盤都給接下來，又一起放在提前擺好的桌子上……
“快嚐嚐看……”
戰雲芙從前顧忌“寡婦”的身份，怕墮了寧遠侯府的名聲，把自己約束得緊，現在看到這些東西，有種久遠的放縱的快活。
“那我可就吃了？”
傅忠海眼底是不加掩飾地寵溺：“吃！”
戰雲芙就一樣一樣嘗試起來。
肖迎春在她對面，也對著一個滿滿當當的大托盤，熟稔地開始品嚐。
傅辰安挑著其中一個炸年糕，吃了一塊。
是小時候熟悉的味道，卻又像是有什麼變了。
是啊，自己和父親現在富有天下，想吃什麼都能吃到，卻再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鄰居們十分熱情。
他們在傅忠海的默許下，小心翼翼地圍攏過來。
“陛下，這還是您以前做的那個味道不？”
傅忠海含笑點頭：“是。味道還是那個味道。”
那人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你看，陛下都還記得以前的味道嘞！”
“我就說我的炸糕是最好吃的吧……”
也有人問傅辰安：“太子殿下，你以前最愛吃這個，回頭我再給你多做點，你帶回宮裡去吃？”
傅辰安得了親爹的啓迪，也非常給面子：“是。還是那個味道。”
“多謝嬸子……”
小時候他捱揍，經常躲去嬸子家，吃過好幾次他們家的香辣脆鍋巴。
鍋巴烤得香酥焦黃，再撒點兒鹽巴辣椒麪……
人都香迷糊了！
吃上兩塊脆鍋巴，捱揍都不覺得苦了。
走走停停吃吃，很快他們就走到了一個磚木結構的房子面前。
房子的竹籬笆修整過，整齊簇新，房子也保持得很好，院子角落一口井，旁邊兩根晾曬乾，泥巴地夯實得很平整。
傅忠海和傅辰安看著這院子，就頓住了腳步。
人羣中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肖迎春聽到有人在說：“這就是陛下當年住的房子。”
“當年就是這個模樣的……”
“當年這也算是石頭巷最好的房子了嘞……”
“那是！那時候大家都是泥巴茅草房，陛下靠殺豬修了磚木結構的三間瓦房，算很好了……”
鄰居們追憶往昔，肖迎春聽得來勁，傅忠海父子卻神色複雜。
這曾是他們的家。
傅忠海上前伸手，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護衛攔住了想跟著進去的鄰居，同時示意他們不要出聲。鄰居們於是將皇帝故居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看著皇帝夫婦帶著太子夫婦進去，翹首以盼地等他們出來。
傅忠海看著曾經熟悉的桌椅牀鋪，心頭酸楚。
肖迎春拉了拉傅辰安的衣袖：“你小時候的房間是哪邊？”
傅辰安就拉了肖迎春去自己的房間。
結實厚重的牀架、結實厚重的書桌、結實樸素的凳子……
肖迎春看得咋舌：“這些傢俱，用料怎麼都這麼粗壯？”
牀腳、桌腳、凳子腳，都比尋常看到的大出一倍！
桌面、凳子面也格外厚實。
傅辰安嘿嘿一笑：“因爲我那時候淘氣。喜歡爬高跳低，踩壞了好幾次傢俱……”
爲了不做重複的無用功，傅忠海不得不將新的傢俱桌椅都做得格外厚重。
一家子正憶苦思甜呢，呂大伴突然進屋，看了傅辰安一眼，小聲彙報。
“啓稟陛下，大長公主來了，正站在石頭巷外，讓她進來嗎？”
所有人都看向傅忠海和呂大伴。
大長公主？
齊蓉蓉？
她這時候過來做什麼？
肖迎春看了一眼戰雲芙，戰雲芙神色如常，嘴角含笑。
不愧是高門貴婦出身，表情管理真到位。
再看傅忠海時，他已經在短短幾秒做出了決斷：“讓她進來吧。”
傅忠海看向戰雲芙：“姐姐，我陪你去那邊走走？”
石頭巷還只逛了一半呢。
戰雲芙卻搖頭看向肖迎春：“不必。她曾經也是在這地方住過的，既然來了，你們在這裡見見也沒什麼。”
“迎春，你陪我去逛逛？”
肖迎春欣然起身：“好呀！”
如果是從前，肖迎春還想留下，看看八卦。
但是想到齊蓉蓉也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她就歇了心思。
把地方留給曾經的“一家三口”吧。
傅辰安不放心，想陪著肖迎春，肖迎春卻制止了：“我和母后一起逛就好。這麼多護衛，我們沒事的。”
兩個孕婦從院子裡出來，就看到那邊遠遠地過來了一輛精緻奢華的馬車。
肖迎春下意識頓住腳步，戰雲芙卻拉了拉她的手：“陪我走這邊。”
齊蓉蓉下車時，就看到了兩道挺拔的背影緩緩走遠。
只一眼，齊蓉蓉就知道是戰雲芙和肖迎春。
她愣了愣，就聽呂大伴在邀請：“大長公主裡面請……”
臭豆腐、烤大香腸、冰粉、肖迎春和戰雲芙又吃了半條街，是真的再也吃不動了。
兩個孕婦看著滿滿當當的一托盤各種吃食，很是惋惜。
她們倆每一樣都嚐了嚐，可也都沒吃完。
尤其是戰雲芙：她要控糖，那些炸糕什麼的，她根本不敢多吃……
好可惜。
戰雲芙擦了擦嘴：“回吧。”
肖迎春在嬤嬤的攙扶下也起身，一起往皇帝故居走去。
她倆慢悠悠走到的時候，齊蓉蓉正好從裡面出來。
她眼眶發紅，應該是哭過。
看到戰雲芙，她腳步頓住。
“拜見皇后娘娘……”
戰雲芙趕忙擡手示意她不必行禮：不是給她面子，是給傅辰安和肖迎春面子。
齊蓉蓉順勢站直了身子。
她的眸光在戰雲芙肚子上掠過過，眼底掠過酸意。
“母親。”肖迎春喊了一聲。
她肚子大，又是太子妃，也沒打算給齊蓉蓉行禮。
齊蓉蓉看一眼肖迎春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嘴裡“嗯”了一聲，卻不去敢看圍觀羣衆的戲謔好奇神色。
那些眼神如同一根根鋼針，將她努力忽略的尊嚴，戳得千瘡百孔。
在衆人注視下，她努力地挺直脊背，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