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娘那麼好,不該吃苦的
木門明明很堅固,可重重落地後……四分五裂。還砸死了院子裡溜達的雞。
吳大嬸:???
虞聽晚扭頭,這才細聲細氣。
“來做這種事的。”
吳大嬸驚愕。
可虞聽晚已經(jīng)往裡走了。
王氏懶惰,小許氏又要帶孩子。院子收拾的並不乾淨,甚至空氣裡都有一股雞屎味。
這裡的佈局都沒怎麼變。
虞聽晚甚至閉上眼睛,都知道往哪兒走。
她在死雞面前停下。
“好慘?!?
“之前是我餵養(yǎng)的?!?
順子向來會看顏色,恭敬問:“可要屬下拿下去超度?”
虞聽晚:???
你在說什麼鬼話?
“不用麻煩,回頭帶回去煲湯。”
她走到豬圈。
“我也餵養(yǎng)過。”
順子這次明白了。
“屬下回頭拉走?!?
虞聽晚噠噠噠走向之前住的屋子,擡手一推就開了。
看清裡頭,姑娘神色不改。
吳大嬸跟在她身後,往裡一看,本就巴掌大的地兒,這會兒已經(jīng)改成了雜物間。
吳大嬸愣住。
“這……”
她面帶怒容。
“胡大柱前幾日是怎麼說的!”
“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這裡永遠是你孃家,回來有住的地兒?!?
話說的可真好聽。
“吳大嬸。”
虞聽晚閉了閉眼。
“我娘當初是有婚約吧?!?
吳大嬸一愣。
“你從哪裡聽來的?”
虞聽晚嗓音很輕,卻足夠聽得見。
“眼瞅著都要成婚了,可當年饑荒嚴重,胡家貪心不足,獅子大張口要求對方得多給兩袋麪粉才肯嫁女兒。”
吳大嬸:“……是這樣?!?
她想起這事,也怪心酸的。
本是好姻緣,當初還是里正牽的線。
可老太和老漢心也硬,家裡米缸見底,見兒媳王氏又要生了,便把心思打在女兒身上。
可米麪是能救命的,對方家裡能樂意?
婚事也就吹了。
可偏偏……
虞聽晚脣動了動:“偏偏那時賣女換糧的是不少見,老漢就動了心思?!?
“偏偏胡大郎生下來孱弱,不好養(yǎng)活,家裡沒錢?!?
吳大嬸想說什麼,可什麼也說不了。
這是事實。
她只能乾巴巴。
“你娘後頭能遇到能你爹,中途……吃的苦也值得?!?
虞聽晚搖頭。
“不是這樣的?!?
“我娘那麼好,不該吃苦的?!?
天色漸晚,夕陽下垂。
胡家人步行往家趕。相比於出去時的喜形於色,這會兒個個臉色難看。
小許氏抱著女兒,大氣都不敢喘。
“大柱?!?
剛進村,就有人喊。
“晚娘回來了,都在家裡等你許久了?!?
胡大柱滯住,不可置信,愁容被壓下。再也顧不了別的,快步往家裡趕。
胡耀祖跟上。
王氏擰眉,面露惱火,愈發(fā)不順氣:“她來做什麼!”
胡大郎:“娘,晚娘願意回來是好事。你這次可不能又把她氣走?!?
只有小許氏莫名心生不安。
虞聽晚多邪門啊。
每次見都沒有好事。
這廂,虞聽晚都等的不耐煩了,總算等到了人。
胡大柱看到她格外激動,甚至都沒在意木門的事。
他大步上前。
“晚娘?!?
他不放心上上下下打量著虞聽晚。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些時日在寨子裡,姑娘穿的都是魏昭命人置辦的衣裙。
窮苦之地,遠不比富庶的江南。尋不到綾羅綢緞,但都是上好的棉衣,布料柔軟。
她不愛打扮,也不曾塗抹脂粉,可耐不住白淨,模樣好。
頭髮依舊散著,身上沒有太多配飾??捎驹谀莾?,就像是脫胎換了骨。
胡大柱也不知是舒口氣,還是揪心當初姑娘跟著他在胡家,穿的衣裳不合身還一直都是縫縫補補。
“瞧你這般,可見在夫家過得不錯,我便放心了。”
胡大柱:“今兒在家裡住下,我讓你舅母張羅幾個好菜。咱們好好說說話。”
吳大嬸看不過眼:“真是客氣,你們夫妻準備把屋子騰出來,到院子裡睡。”
這話,讓胡大柱面色一僵。
他怕虞聽晚誤會,連忙解釋。
“是這樣。原本想著二郎要成婚,他屋裡總要翻新,收拾出不少雜物實在沒地兒堆了,這才……”
他想說讓虞聽晚委屈一晚,先和小許氏住一屋,大郎和二郎擠一擠,也就能安排過來了。
可對上姑娘似笑非笑的臉,到嘴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怎麼了?”
“你可是對舅舅置了氣?”
“讓晚娘受委屈了,是舅舅不好。”
虞聽晚:“這話也對我娘說過吧?!?
她語氣冷淡:“說多了,就不值錢了?!?
胡大柱莫名脊樑骨發(fā)寒。
虞聽晚語氣淡淡的。
“里正憐我是孤女,又念著你已將我?guī)Щ匚髋R村。他老人家怕日後舊事重提我生了怨,又怕養(yǎng)不熟鬧了罅隙誰面上都不好過。遂,做主讓全村人封了嘴。”
“這些年全村都陪著你演戲,你怎麼演著演著就信以爲真了?”
胡大柱面色煞白。
虞聽晚:“當初賣我孃的事,你也參與了吧?!?
“當哥哥的,爲了兒子同意了雙親提議,犧牲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子。不顧她意願,不顧她哀求?!?
這是胡大柱最不願提及的事。
可偏偏抖出來的是虞聽晚。
他接受不了,往後踉蹌幾步。
“你在哪裡聽說的這些?”
“當初……當初也是沒有辦法。家裡多一張嘴,也許全家都得餓死。”
“晚娘,你沒經(jīng)歷過饑荒,你……”
虞聽晚原以爲他好歹有些愧疚,卻不想都攤牌了,竟還找藉口。
當年胡大柱去接她,多半是愧疚。
相處時間久了,若說沒有對她上心,姑娘不信。
這些年她的確得胡大柱照拂。
可一開始目的不純的‘善意’,是架在阿孃痛苦之上的。
虞聽晚只覺得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變得虛僞,都噁心。
姑娘聽不下去,冷冷質(zhì)問:“那你怎麼不死啊?!?
“你死了,少了一張嘴,不也能多出些口糧?”
“胡老漢胡老太年紀大了,本來也沒幾年活頭,活著做甚,怎麼也不去死?”
“誰都想活命,所以讓我娘犧牲?”
“隔壁村也有賣女兒的,可人家到底還是人,寧願少收點錢,也要求人牙子把人賣至好去處?!?
胡大柱:“我們也……”
虞聽晚視線冷冷越過胡大柱,看向不遠處縮著脖子的王氏。
“那她做了什麼?”
準備好了嗎?
之前的坑,也許這幾天會全部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