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正詫異這原本華麗而安靜的畫舫竟然會有孩童的聲音,不由擡眼向門口看去。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著淡黃色衣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進了船艙。只見她梳著一根可愛的小辮子,圓潤的大眼睛裡散發(fā)著純真的光芒。年紀雖然約莫十一二歲,已經(jīng)隱隱可以看出是一個難得的美人胚子。只是她那身材質昂貴的衣衫上竟然有多處明顯的破損,頭髮也有些凌亂,她都彷彿沒有看到般不管不理。那善良而童稚的笑容純淨的就像三月的陽光般燦爛,不過,這是隻有四五歲的孩子才獨有的笑容……
小女孩快步走到無垢上仙面前,撓了撓頭說道:“小蠻肚子餓了……”忽然,她看到了桌子上豐盛的美食,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就拿。
花千骨知道無垢上仙身爲蓮城的城主,御下極嚴,當初他宮殿裡的下人們都訓練有素井井有條,現(xiàn)在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小女孩不待他吩咐就伸手拿東西,難免會受到嚴厲的責罰,心裡正盤算著該怎麼替小女孩解圍,誰知原本高傲而冰冷的無垢上仙眼神里居然在一瞬間閃過了一絲溫暖的色澤,他只是淡淡責備道:“小蠻,怎麼在客人面前這麼沒有規(guī)矩呢。慢慢吃,別嗆到自己了。”
“嘻嘻,謝謝爹爹。”叫小蠻的女孩拿起兩個豆沙包,開始狼吞虎嚥起來,邊吃邊朝著無垢上仙開心的笑著。
一旁的花千骨早驚得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下,她不可置信的說道:“上仙……她剛纔叫您……爹爹?難道您已經(jīng)……”
“哦,抱歉,我還沒有來得及向你們介紹吧。”無垢上仙輕輕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額頭,平靜的說道:“這是我的義女小蠻。”
白子畫在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後,並沒有像花千骨一樣大驚小怪,而是凝神打量了一下小女孩的面容,語氣微沉:“無垢,她小時候是不是頭部受過什麼重傷?或者得過什麼怪病?”
無垢上仙修剪整齊的手隨著白子畫的話微微一震,他輕輕看了小蠻一眼,緩緩說道:“子畫。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錯,小蠻天生癡傻。哪怕已經(jīng)十二歲了,心智還是停留在四五歲的年紀而已。八年前我在經(jīng)過華山之畔的一處村落時,看到她被一羣無禮的大孩子們欺弄。待我出手阻止後,才知道她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看她孤身一人甚是可憐,就收養(yǎng)她爲義女。來,小蠻,這兩位都是爹爹的貴客。打一個招呼吧。”
小蠻雖然對於手裡美味的豆沙包甚是不捨,卻非常聽無垢的話。她慢慢的站好,看了看坐在對面的白子畫和花千骨,眼裡閃過驚豔的目光。只聽她對著白子畫認真的說道:“叔叔……你好。”隨即轉向旁邊的花千骨,“姐姐……你也好。”
白子畫的眉頭微蹙,花千骨已經(jīng)拼命忍住了自己心裡的笑聲。無垢上仙古井無波的臉上也不由莞爾:“小蠻,他們兩位是夫妻。”
小蠻又仔細的打量了白子畫和花千骨半天,最後執(zhí)拗的說道:“爹爹,可是姐姐看著比叔叔小很多啊……”
花千骨發(fā)現(xiàn)師父的臉已經(jīng)有點黑了,趕緊站起身,拉起了小蠻的手說笑道:“小蠻,這位叔叔可是和你爹爹一樣厲害的神仙哦。你是小孩子童言無忌,自然看不出他們的神奇。而且我們偉大的神仙也肯定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啦。”說著,偷偷看了白子畫一眼。但是她那強忍竊笑的樣子還是被白子畫看了一個十足十。
白子畫的面色轉瞬恢復了往日的清冷,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只是,在喝酒的瞬間,花千骨覺察到師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停,雖然時間很短……卻讓她心裡產生了很“可怕”的預感……
小蠻對於這個美麗親切的大姐姐非常喜歡,吃完了飯就一直纏著花千骨陪著自己在船艙裡玩耍。花千骨自從知道了小蠻的身世後,心靈深處就對她的遭遇產生了一股深深的同情。這一世,自己也因爲魂魄不全,生來癡傻。要不是師父找到了自己,恐怕她還在村子裡被其他的孩子欺負吧。看著小蠻天真的微笑,花千骨心生憐惜,將上午從杭州城裡買到的小吃和好玩的東西盡數(shù)拿出逗她開心。
夜深之時,在僕從的引導下,花千骨和白子畫來到了無垢上仙給他們預備好的房間中休息。原來畫舫上並非沒有服侍的僕從,只是他們經(jīng)過蓮城城主的嚴格訓練後,已經(jīng)可以做到只在主人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而已。
花千骨禮貌的待僕從退下後,就開始在佈置高雅的房間中東瞧瞧西看看,正當她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回頭想要打開窗戶時,卻發(fā)現(xiàn)白子畫傲岸的身影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後。花千骨心裡一虛,強笑道:“師父……你今晚喝了這麼多酒,有沒有感到身體不適?”
白子畫緩緩向她靠近了一步,卻只是定定的看著她,什麼話都沒有說。
“嗚嗚……師父……小骨知錯了……”花千骨一下就泄了氣,趕緊連珠炮的開始懺悔。
“嗯?你何錯之有?”
“師父……小骨不該目無尊長,在無垢上仙面前嬉皮笑臉的……”看著白子畫清冷俊朗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花千骨哀求道:“師父……你就饒了小骨吧,咱們如今可在無垢上仙的船上啊,每一個房間都靠的很近的……”邊說,邊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誰知,那冰涼的薄脣並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覆上她的雙脣,只是在她的耳畔淡淡說道:“將爲師教你的‘赤炎歸元咒’抄五十遍。抄到你能熟練運用爲止,否則今晚不得休息。”
“啊!”花千骨一下傻了眼。
赤炎歸元咒,是火系高階法術,學成後施術者可以自由的操縱身邊的所有火焰幻化成任何形態(tài)爲自己攻擊或者防禦。長留火系法術的最強絕技——火龍怒焰,就是從赤炎歸元咒演化而來的。只是這招非常難學,花千骨在跟著殺阡陌去治嗓子前曾向白子畫學習了三個月,還沒有熟練掌握。她本以爲師父早已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被抖了出來。
不知爲何,花千骨心頭竟有點說不出的失望。但是看著師父走到窗前的椅子上,拿出一本古卷細細品讀起來,她也只好坐到房間的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
“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旋入炎陽一坤爐……”也不記得抄到了第幾遍,花千骨竟然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她覺得肩頭一暖,不由得聳了聳小腦袋,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又過了一些時候,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畫舫上的寧靜:“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花千骨猛地從桌子上趴起來,只見白子畫已經(jīng)站立在她身邊。
“跟我來。”白子畫只是說了一句話,就飛身向發(fā)出聲音的船艙急速趕去。
花千骨連忙披上師父蓋在自己身上的白袍,揉著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的跟了過去。
一間燈火通明的閨房中,窗戶上的簾布正獵獵飄飛著。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婢女跌坐在房間的地板上,正不知所措的啜泣著。
白子畫緩緩走到她身邊,沉聲問道:“發(fā)生了什麼事?”。
那聲音中蘊含的力量,竟讓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的婢女漸漸安靜了下來,她呆呆的擡起頭,一字一頓的回答道:“我剛纔巡夜路過小姐的房間……聽到了房間中有異動,走進來正想看看發(fā)生了什麼事,突然一道黑影一閃,原本還躺在牀上安睡的小姐就不見了……”
“無垢呢?無垢現(xiàn)在在哪裡?”
“城主他第一個趕到,就馬上追了出去……”
“去了哪個方向?”
“西南的臨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