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一個說“我不是壞人”,一個說“他不是好人”,現(xiàn)在被壞人評價爲(wèi)不是好人的人正緊緊握著我的手腕,而他還跟壞人有著同一個姓。我,真的是逃出魔窟了嗎?和美人肌膚相親的心跳已蕩然無存,我現(xiàn)在能往外冒的只有冷汗。
“看來是放棄了呢”龍微雨笑著對我說,他笑起來真的很美,就像上等的佳釀一樣醉人,可惜我卻無心欣賞。“我原以爲(wèi)又是個被捉來抵債的小孩,沒想到卻是個能通靈的寶貝。”
“你誤會了,我雖然體質(zhì)特殊,但不是陰陽師!”“天元一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我也早就聽說博古齋裡藏龍臥虎,不是個一般的店。傳聞?wù)y(tǒng)的陰陽師行事極爲(wèi)低調(diào),不輕易表露身份,更不喜歡外人打擾,所以幾次想前去拜訪,又覺不妥,打消了念頭。今天天賜良機,將你送到我這裡,你說,我能虧待你嗎?”
從龍微雨閃閃發(fā)亮的雙眼裡我覺察到了危險,什麼狗屁天賜良機,是想從利用我做什麼壞事吧!辯解也沒有用,騙不了這個男人,乾脆我就裝成一竅不通的門外漢,什麼都不知道,看你能奈我何。
少年來報:“先生,客人們到齊了。”“正好,把李大師(指我呢)也帶過去。”
原本以爲(wèi)遇上貴人,卻不料命途多舛,我莫名其妙地被白蓮帶到了一個大廳等候。沒想到大廳裡已經(jīng)坐著三個道士模樣的人,大概就是少年口中的客人們了。
只見三個道士模樣的人都是頭戴玄色巾帽,身穿交領(lǐng)大袖布袍,腳上一雙淺面靴頭鞋,手執(zhí)一柄拂塵。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鶴髮童顏、仙風(fēng)道骨,看著有七八十歲,另外兩個也有五六十歲。
他們見我來了,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其中一個留了一把又長又黑的鬍子,我暫且把他叫做“黑鬍子”,似乎等了很久都有些不耐煩了:“龍先生還沒來嗎?”
白蓮:“龍先生正在更衣,請道長稍等片刻。”黑鬍子:“那個小孩又是什麼人,爲(wèi)什麼能和我等平起平坐?”我哪招惹你了!?爲(wèi)什麼你能坐我不能坐!?白蓮:“這位是李大師,是龍先生的客人。”
被尊稱爲(wèi)李大師,黑鬍子和另一個個子稍高的道士,我暫且把他叫做“高個子”都吃了一驚,然後兩人用審視的目光把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又打量了幾個來回,分明就在懷疑我的身份。
高個子試探著問:“請問李大師是何門何派的弟子?師從何人?”我鼻子一哼,想都不用想,速答:“無門無派、自學(xué)成才。”
高個子討了沒趣,也就不和我說話了,轉(zhuǎn)問黑鬍子:“道兄可知龍先生今日請我等前來是何事?”黑鬍子得意了,大大聲地回答:“當(dāng)然知道,龍先生今天是請貧道來賞寶的!”
賞寶?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有什麼稀奇寶貝看麼?高個子接著問:“道兄可知今日要賞的是何寶貝?”“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到時自然知曉!”黑鬍子被問住了,原來他也不知道。
“魚目混珠、濫竽充數(shù)之輩還是趁早回去的好”一直在旁雙目緊閉的老道士忽然開口了:“一個月前也有人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自稱玄天大帝使者,想到龍府騙吃騙喝,被先生識破,落得個人間蒸發(fā)的下場。”
黑鬍子:“哼,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要沒有真本事也不敢來了!”
“沒想到著漢服作畫果然別有一番情趣……”正說著,龍微雨換好衣服出來。額,黑社會穿衣服都是這麼誇張這麼俗滴麼,身上不披點豹皮貂皮、手上不帶點藍(lán)寶紅寶就不舒服麼,你以爲(wèi)穿全套白色西裝就能掩蓋你黑到骨子裡的邪惡本質(zhì)麼。
很經(jīng)典的黑社會打扮,不禁讓我想起了龍擎蒼,咦,爲(wèi)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我明白了,因爲(wèi)他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第二個的黑社會的形象代表啊,他身上的每一個細(xì)胞除了讓人聯(lián)想到黑社會還是黑社會!龍微雨儘管不像好人,不過至少,他身上沒沾染髒東西。
龍微雨入座之後,便命朱梅:“擡出來。”嘿嘿喲,嘿嘿喲,十幾個手下擡出了三隻大小不一的櫃子,原來要賞的寶貝就是這三隻舊櫃子。
“噢!”黑鬍子只看了一眼便大呼好寶貝:“這件嵌百寶描金剔紅茶櫃乃日本明治時期芝山蒔繪,採用象牙、碧玉、瑪瑙、螺鈿等各色材質(zhì)精巧搭配,充分彰顯了天然材料的質(zhì)地色澤,珍奇絢爛,衆(zhòng)彩紛呈之外,又施以浮雕、彩繪等技藝,更顯雍容華貴,好寶貝!好寶貝!”
黑鬍子說罷,高個子也一邊裡裡外外地看,一邊附和說道:“茶櫃內(nèi)鑲有描金百寶扇數(shù)把,立體生動,工藝卓越非凡。整體以稠漆堆起雕纏枝花卉紋,圖飾佈局繁密有致,剔刻工藝講究,紋飾典雅,細(xì)膩縝密。你們看,此櫃整體豐富奢華,典雅氣派,鑲嵌技藝精湛,無處不透著富麗堂皇的貴氣,確是難得的珍品。”
馬屁精!在我看來無非是一隻舊櫃子,我老家多的去了。
“據(jù)貧道所知,隋唐時期中國漆器流傳至日本,對日本的漆器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如描金罩漆,識文描金,剔紅描金等。”黑鬍子繼續(xù)賣弄他的學(xué)問:“到了明治時期,日本的剔紅漆器日趨完美成熟,並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fēng)格和藝術(shù)品位,深受日本皇室青睞。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的諸多宮廷剔漆對象中,就有一部份就是出自日本的名匠之手。”高個子:“不過也比不上這一件……”
在他們滔滔不絕地讚美第一隻櫃子有多麼華美多麼珍貴期間,龍微雨一直面帶微笑,不出一聲,末了,回頭問我:“李大師覺得這隻箱子如何?”“挺結(jié)實的”我回答:“就是舊了點。”
此言一出,我從黑鬍子和高個子眼中看到了嘲笑的意味,彷彿在譏諷下一個人間蒸發(fā)的人就是我一樣,沒錯,我就是要裝成什麼都不懂的外行,因爲(wèi)一旦龍微雨覺得我有用,我就更加插翅難逃。
賞玩第一件寶貝,他們便開始討論第二件、第三件櫃子。第二件櫃子太一般就忽略吧,咱說說第三件櫃子。此櫃全名——紫檀雕花鳥紋官皮箱,因爲(wèi)在博古齋見過幾個類似的,所以我還是認(rèn)得的。
這類櫃子聽說是自宋代鏡箱演進而來,明清時期較爲(wèi)流行,屬於家居實用器物,用於盛裝貴重物品或是文房用具,因其攜帶方便之故,多用於官員巡視出遊之用,故俗稱其爲(wèi)“官皮箱”。
龍微雨的這個“官皮箱”要比我之前見過的都精緻:櫃門外壁雕琢豐富繁密,正門上部浮雕對稱花鳥紋飾。一鳥棲於花葉枝頭,一鳥飛於枝葉之間,二鳥相互回首顧盼,爲(wèi)對方吸引,身間花卉爛漫盛開,花枝招展,呈現(xiàn)一派繁華浪漫氣息。
櫃身兩側(cè)均帶銅製提手,側(cè)面櫃表亦作花鳥圖案與正面相呼應(yīng),各面之間又以回紋相隔,繁密精緻。所嵌銅質(zhì)面葉拍子耀眼奪目,整個櫃子於典雅莊正之中更添華麗高貴,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寶貝!連寡言少語的老道士都不禁撫櫃稱奇,讚歎不已。
櫃子好是好……但是我說……三位道長……你們是不是忽略了很重要的東西?難道只有我看見?呵呵……不可能!我又沒有陰陽眼!怎麼可能只有我看見——
整個櫃子外面貼滿了黃黃綠綠、大大小小、長長短短、新新舊舊的封印符!這根本不是寶吧,百分之一百萬是隨時會爆定時炸彈吧!
“今日請幾位道長前來,除了鑑寶,還有一事要勞煩諸位”龍微雨的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煩請各位道長幫我打開此櫃。”
整個現(xiàn)場足足靜了一分多鐘!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看來看去,看去看來,壞事了!三人額頭上開始冒豆大的汗珠了,真難爲(wèi)他們,現(xiàn)在室溫也就是十五度左右。
黑鬍子:“龍先生,恕貧道直言,此櫃陰氣沉重,日積月累,已有數(shù)百年,上面的層層封印便是證明,裡面恐怕是關(guān)了窮兇惡極之物,要是貿(mào)然打開,只怕會……危害到您的安全。”
“所言極是”老道士也說話了:“依貧道之見,必先將其在烈日之下暴曬一千一百一十一天,再由高功一百八十八人誦經(jīng)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化其陰氣,傷其邪氣,之後在擇日打開。”
龍微雨:“你們的意思……今天不能打開了?”“不能打開”三人異口同聲:“萬萬不能打開!”“來人啊”龍微雨嘴角一翹:“道長們的茶都涼了,快添熱水。”
“遵命”外面有人應(yīng)著,很快就有幾十個大漢推著三輛小推車進來,車上面是三大桶冒著滾滾白煙的沸水!每個桶都有一人高!你是請人喝水呢還是請人洗澡吶?見此情形,三人都慌了陣腳。
白蓮:“道長們請吧。”我明白了,那意思,要是不打開這個紫檀雕花鳥紋官皮箱,誰也別想活著走出大廳!高個子帶來的助手立馬腿就嚇軟了,癱坐在地上;黑鬍子帶來的助手則全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再嚇一下沒準(zhǔn)就尿褲子了,我想,老道士帶來的助手倒還淡定……咦,已經(jīng)尿褲子啦!
“既然龍先生不聽勸告,執(zhí)意要看”老道士一咬牙:“出了事可就不要怪貧道了。”說著便從自己隨身帶的布包中取出桃木劍、符咒、硃砂等物,擺開陣勢,口中唸唸有詞,開始手舞足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