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當皇甫岑從蔡邕府邸轉(zhuǎn)出來之際，正碰上從後花園把孩子送回去的程普。不錯，皇甫岑要程普辦的事情就是搶奪蔡邕的幼女，進而威脅蔡邕，但事實上，這一招無效。

“嗨?！苯纸堑南锟谔?，程普衝著皇甫岑打了一個口哨。

皇甫岑旁若無人的走了過去，並未理會程普，直至巷口深處，皇甫岑才轉(zhuǎn)回身看向跟著自己走進的程普。

“假佐大人，事情辦得怎麼樣？”程普挑了挑眉衝著皇甫岑問道。

“嗯?！被矢︶c點頭，並沒有把在蔡邕府邸的事情說與身旁程普，既然事情已然不成，說不說都沒有什麼意義。而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擔憂。

“我們要回客棧嗎？”程普轉(zhuǎn)回身問向皇甫岑。

“不?！被矢︶瘬u頭道：“我們先去個地方?！?

“哪？”

“廷尉府?！?

……

雖然漢承秦制，但東漢之時的司法制度已有改變，西漢初廷尉府的權(quán)利很大，從武帝之後，皇帝爲了加強中央權(quán)利，把廷尉府的權(quán)利交由臺閣，由尚書同廷尉共同去決議。也開了後世的大理寺同刑部共同輔佐判決的先河。

但因劉基一事已經(jīng)由尚書檯同廷尉府共同做出裁決，已無更改的可能，劉基要到廷尉府交代一下事情，便要即日南下。

經(jīng)歷了蔡府這事兒後，皇甫岑覺得自己有必要要同劉基早早的溝通一下，告之劉基事情的經(jīng)過。自己昨日把話說的有些死，給人以很大的希望，轉(zhuǎn)瞬間卻又要把希望澆滅，這個事實確實有些殘忍。但要是不提早透露一下，恐怕當真正的決議下來之時，對劉基的打擊恐怕還會更大。所以皇甫岑決定與其讓死亡來的突然，莫不如提前透風。

蔡邕的府邸離廷尉府確實很遠，不是很近。

兩個人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走到廷尉府門前。因爲沒有名刺，皇甫岑只有在此地等待官差和劉基出來。

眼下劉基要是出來，估計去日南的行程也就提到近前了。

一時間，皇甫岑倒是有點唏噓之感，沒想到自己竟然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成，還浪費了這麼長時間。看起來無權(quán)無勢，在哪個時代都免不了要受人欺負，尤其在這個皇權(quán)至上的年代，一個下層之人活起來，真的好難。社會規(guī)律還是很殘酷無比的。

就在兩人仰頭沉思之際，兩個官差已經(jīng)帶著劉基從廷尉府走出。此時的兩個官差已經(jīng)不是遼西的兩個官差了，是從廷尉府交接處的新人。

“大人?！?

“假佐。”看著皇甫岑臉上那淡淡的失落之感，劉基笑著搖搖頭道：“怎麼，事情辦得不如意？”

“嗯。”皇甫岑若有似無的回饋了一聲。

“呵呵。”劉基灑脫的抖動自己身上的枷鎖，安慰道：“沒事，我這不挺好，只是去日南，又不是去什麼刑場。”

見劉基這意味深長的話語，皇甫岑沉默不語，一時間，反倒覺得自己真的多餘，連這點小事都半不明白。

程普雖然不知道皇甫岑究竟在蔡邕的府邸發(fā)生了什麼事，但是方纔在蔡府，皇甫岑明明點頭的呀，開口急道：“假佐大人，我程普不是……那個……不是妥了嗎？”程普吱吱嗚嗚，有些談吐不清的說著方纔在蔡邕府邸的事情。

“呵?！被矢︶旖强嘈Φ膿P了揚。

“什麼事？”劉基知道皇甫岑必定又是爲了自己的事情忙去了，只是不知道皇甫岑去的哪裡？

“唉。就是，蔡邕，唉！”程普一時猶豫，吞吞吐吐的揚了揚手，道：“算了，還是假佐大人你跟劉基大人說吧，我程德謀是說不出來了?！?

程普不是談吐不行，實在是搶奪蔡邕幼女之事，太過讓人鄙夷，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程普怎麼能好意思的開口談及此事。

“你去找的蔡邕？”劉基眉頭微皺，他當然瞭解蔡邕的爲人，說起來尋找蔡邕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是如果方法不得當，恐怕會適得其反。

“是見過伯喈先生?！被矢︶Ь吹幕氐馈?

“蔡伯喈既是不應(yīng)，也不會同你有太多的不愉快，你怎麼會如此這般？”蔡邕是個癡迷文學(xué)之人，很少參與黨爭，有很少與人爭執(zhí)，但是看眼前皇甫岑的樣子，卻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了什麼不如意的事情。

皇甫岑苦笑，只嘆自己太過想當然了，就想憑藉挾持蔡邕之女就想辦成此事，多有癡心妄想。豈不知，如此這般，反倒是讓蔡邕決心更勝。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當時竟然沒有壓得住自己的年輕氣盛，竟然當著蔡邕的面大罵著一些粗魯不堪的話。

當然，劫持蔡邕幼女一事，皇甫岑也不敢多說。唯恐劉基不滿意。隧開口道：“大人，看來是岑考慮不周了，沒有想到先生之事有多嚴重?！?

聞聽皇甫岑此言，劉基點點頭。默然不語。

其實劉基心中早就有數(shù)，這些人無非是拿自己的事情同禁錮的那些士人作比較，藉故自己乃是廢王之子，又是庶人之身，才從遼西開刀，進而威逼天子。

但是禁錮乃是天子心頭大患，天子今生今世，恐怕都不會徹底的讓禁錮之事平反，而這一切，在葵亥日必定有人要犧牲，很不幸，自己有的時候，不得不來賭這個槍眼。

程普依稀感覺到劉基一事定是關(guān)於黨爭之事，自己家世不硬，自然也沒有什麼關(guān)係，自己要插手恐怕又會適得其反。所幸，程普就搖了搖頭，喪氣的說道：“唉，按照我老程的意見，咱們就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德謀此言有理，今日事情今日做，明日事情明日愁吧?！眲⒒鶕Q上另一幅笑容，對著身旁的皇甫岑道：“走，咱們回客棧，幾日後，老夫就南下，正好瞧遍這大好河山?！?

皇甫岑沒有談及陽安長公主的事情，所以劉基也不知。

皇甫岑搖搖頭，苦笑的看著劉基的背影，心中忽感無力，對著老天，由心的低問一句。

“難道這還真是蝴蝶效應(yīng)嗎？”

……

皇宮。

“皇姐?！币荒樕n白的大漢天子，也就是日後諡號漢靈帝的劉宏，靜靜地走近一旁雙手胸前平放的女子身旁。

她花容月色，雖然年紀三十上下，但是勝在一股成熟的風韻，讓人覺得是那麼自然，明豔高貴之中尚有一絲溫暖。

正是長公主陽安。

“陛下。”陽安長公主翩翩萬福，對著面前的劉宏回禮道。

“皇姐?！碧熳觿⒑隂]有往日那威嚴的神氣，只是點點頭，回身到陽安長公主劉華的身旁，道：“皇姐，朕託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陛下，儘可安心?！标柊查L公主看著面前的堂弟，剛剛纔舉行加冠大禮的劉宏，今年纔不過二十有一，髮絲之間竟然就有了幾根白髮，應(yīng)該是朝廷上的擔子不輕，壓的面前的劉宏好重。

“嗯?！碧熳觿⒑暧行o力的點點頭，雖然並沒有抱怨著什麼，但是從十二歲登基時起，他劉宏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把所有的感情埋藏在心底，因爲他親眼所見那些士人、外戚，是怎麼樣禍亂了整個大漢朝的。

“伯喈先生已經(jīng)答應(yīng)臣了?！痹S是見到天子劉宏瘦弱的身影，陽安長公主劉華開口安慰道。

“真的？”語氣之中略有一絲欣喜，轉(zhuǎn)瞬卻消失殆盡。似乎不相信的轉(zhuǎn)回頭看向陽安長公主道：“朕這個老師一向脾氣倔強，朕幾次向他透露風聲，他都一口回絕，皇姐是用什麼辦法讓他答應(yīng)的？”

陽安長公主笑笑道：“其實臣也沒有說什麼，伯喈先生就答應(yīng)了下來?！毕胂胱约哼@個說法，或許面前的天子劉宏不相信，補充道：“王兄劉基本就無大錯，只是朝廷那些人藉故而已，相信這點伯喈先生早就看出來?！?

“哼！”聞此，天子劉宏的鼻子輕哼兩聲，不屑道：“伯喈先生不是知道，而是他也參與了此事?！?

“陛下這麼確信？”陽安長公主驚呼問道。

“嗯?！碧熳觿⒑挈c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道：“天下遲早要亂在這些士人的手中，他們太龐大了，竟然就龐大了讓每個人都不得已的去選擇支持他們?！?

“雖是迫不得已，但是伯喈先生現(xiàn)在畢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會替王兄劉基求情。”陽安沒有多說，太多的政事，自己一個女子管不了，也不能干預(yù)朝政。

“朕驚奇就驚奇在此，伯喈先生怎麼會這麼痛快就同意了呢？”

“這……”陽安回想了幾下，嘴脣輕咬，低聲自言自語道：“難道真是因爲那個孩子的一頓罵？”

“什麼？”天子劉宏依稀聽見陽安長公主所言，忍不住低問了一聲。

“呃?！标柊查L公主確實沒有想把見到皇甫岑事情說出來，但是聽到天子劉宏這麼一問，便也不好隱藏的回道：“陛下，臣在剛?cè)氩壬母r，卻是聽到有人在那裡大罵?！?

“哦？”陽安長公主這麼一說，天子劉宏到來了興趣，低聲笑道：“沒想到一向愛訓(xùn)斥朕的伯喈先生也能被他人斥責。難得，難得。”

“皇姐，倒是說與朕聽，是誰這麼膽大？”

“這個人陛下見過。”陽安長公主平靜的回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