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時候彼此嘴脣都是一僵。郭天銘還沒有開口,他身邊的女孩子已經發了話。
“Nana姐!”是紀蘭若。那雙最讓夏又冬喜歡的透亮的大眼睛依舊流光溢彩,不過此時看了卻再也親切不起來。
“哦。”她硬著頭皮迴應,聲音如骨鯁在喉。
“沒想到遇到你……”蘭若依舊中式裝扮,明眸皓齒,在俊逸高大的郭天銘身邊一站,璧人一雙,“Tommy,這是我的Nana姐姐,美人一隻哦!~”紀蘭若熱絡地替郭天銘作介紹。
郭天銘已經從僵直中恢復從容,在蘭若的介紹之後對她露齒一笑。
“這是Tommy……”
下面的話夏又冬已經聽不下去,馬上出口不太禮貌的打斷了紀蘭若的介紹:“嗯,你好。蘭若我還有個會趕著開,先走一步。”不等對方反應,大步離開,留下大廳裡剩下的兩個人,一個滿頭霧水,一個神情嚴峻。
紀蘭若看著夏又冬離去的背影,心裡一陣感慨。自己什麼時候纔可以像Nana一樣乾脆利落?看看那剪裁得體的黑色女式長西裝下微微露出的一點紫色褶皺裙邊,恰如其分地透出夏又冬這種在純男性的環境中只能露出一點弱弱的女性風情的白領形象。只這一抹紫色,讓她嚮往無限。
“蘭若,和林伯伯談過之後,下面細節部分還要多靠你了。”郭天銘打斷身邊看的眼睛都有些直的紀蘭若的視線。
“當然沒問題,不過這個期限還真是有點緊呢……”蘭若撓撓頭,馬上從袋子裡拿出圖紙邊走邊看,抓緊時間記下剛纔的細節纔是關鍵。她不知道,郭天銘的心裡也被那抹若即若離的紫色撓得翻了天。
絕然到這種程度?這麼迫不及待就要裝作陌生人了?郭天銘看著她帥氣長款西裝勾勒的流暢背影暗暗的笑。想起那天樓下的那個被她依靠的身影,他輕輕嘆氣……給他點轉身的時間都這麼難?不過也好,這樣他會在心裡把自己逼得更緊些。
夏又冬一直埋頭大步走到電梯裡面,在兩旁的門快要合上的時候纔敢轉身擡頭。視線中只留下郭天銘看向紀蘭若時微笑的眼角。電梯門就此合上,門外是完美一幕,門內卻悲涼不已。
她發現自己甚至要扶住鏡牆纔可以勉強站立。心裡早已撫平的情緒此刻全部翻涌,她快要撐不住。他的這種濫情的溫柔眼神,該不會是對著身邊所有的雌性動物都如此吧?她心裡明明已經痛楚難當,卻還是撐死的鴨子充嘴硬。別人好歹是對著其他人說話時才如此,她居然已經開始對著鏡子咬牙切齒。該死,難道她就活該倒黴因爲曾經不小心相信了這個爛人的情話,現在就得現世報看到他的臉就要心痛?
好吧好吧,不可以把紀蘭若大略的算成雌性動物這一類,但是……她拿起手機就要撥通蘭若的電話向她訴說關於她身邊的這個郭姓男人處處留情的狗血故事。
電話裡紀蘭若的彩鈴是後弦的《西廂》,夏又冬在聽筒的這頭,聽著歌詞從十二年前到十二年後,心裡從起伏澎湃到悽然冷淡,忽然覺得這個電話接通與否都不重要了,何必呢?非要把自己放在如此可笑的位置?只是因爲不小心遇到,她就要表現得像個棄婦一樣抓住人瘋狂敘述冤屈麼?而且那個人,還是被控訴者的新歡。舊愛新歡之間,即使之前熟悉又能如何?自己這樣再笨不過。
歌聲響到第二遍重播,她終於發現自己所作有多蠢。頹然把手機從耳旁拿下,音樂聲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很溫和的男聲:“Nana……”
手一抖,夏又冬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電梯叮的一聲,是她要去的層數。定了定神,舉著手機走出電梯,她對著電話說:“沒什麼事我先掛了。”彷彿做壞事被人當場抓住,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合上滑蓋,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通電話明明是她先撥過去的。
拿著屏幕看了又看,她確信撥的的確是紀蘭若的號碼。心裡開始悵然若失。
走到車前,紀蘭若才發現從會議室出來少拿了東西,手機裝在包裡留在郭天銘車子的副駕,她急匆匆轉身回去。手機裡音樂一直響個不停,直覺讓郭天銘失了風度第一次拿起別人的手機,“Nana姐”幾個字赫然列在屏幕上,按下應答,他不太意外地聽到她倉促的聲音和掛機後的忙音,忽然覺得很想笑。
她吃味了?
他嘴角彎出勝利的弧度,就怕你不在意,權當一報還一報。郭天銘想到這裡,嘴裡甚至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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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辦公室,心情煩躁的夏又冬推亂了桌上的文件夾,但是鬱悶的情緒卻依然如同被瓶塞子堵在細頸瓶裡,想發泄,前面是厚厚的軟木塞,任你怎麼撞,結果都只能留在瓶中翻騰。
魔法學院的實習日誌在文件夾的重重壓迫下露出一角,看到那個深褐色的封面,夏又冬才猛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在上面記述實習心得。揉著眉心開啓禁制,一下翻到她幾個月前寫下的最後一篇,沒想到原本應該空白的頁面居然已經有了文字。熟悉的筆跡,她撫摸著紙面,梅菲斯托慈祥的面龐浮現在她的腦海……
日誌上面記述著:作爲一個魔女,我知道你有你對真理的追求。我的孩子,命運的選擇是否早已經註定?我相信你會對自己負責。
夏又冬在這些文字前,淚水盈眶。真理是什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獲得真理的過程就是這樣的折磨,我寧願自己懵懂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