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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離開了天南山,前往雨臺齊天塔。恰好南霸天也在南方,雖以兩人的身手,不把南霸天十三連鎖會放在眼裡,但爲了避免事端,還是儘量一路小心,免得遇上仇家。
兩人這一路行來,十分快速,很快便到了雨臺的範圍內,放眼所見,杳無人煙,明明是正午,天色卻十分黑暗,連地面上都光禿禿地寸草不生。南方的氣候溫潤,花草向來十分茂盛,此地卻有如大漠,又陰沉沉、冷冰冰的,十分淒厲詭異,就算不知童顏未老人的背景,看此地的景況,也絕不類善士。
越往雨臺深入,天地越是陰暗,烏雲(yún)密佈,什麼都看不清楚,鍼砭刀刺的狂雨嘩嘩直下,雨勢沉重,若非身懷武功,給這樣的雨淋到了,肌膚必定痛楚不堪。
一劍萬生略略感到這樣的雨勢不太平常,不知童顏未老人用了什麼法門,製造得出這樣的針雨,看樣子果然有些門道。
兩人前行約莫里許,睜目遠望,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座高塔,塔身既直而高,既無角樓又無檐瓦,光溜溜地有如高矗的竹筍,詭異莫名。?”“
突然間閃出三道人影,瞬間便包圍住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此地極爲黑暗,根本看不出這三道人影由哪兒跳出來的,但是,他們躍離的動作輕如羽,沉如鉛,竟能一下子就分立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的三邊生門,也實在是罕見身手了。
三人衣色不同,一紅一藍一黃,由他們的身手看來,所習的是同一路同一門,必是童顏未老人的徒弟或手下。若是看門的三個人就有這等身手,雨臺內必定更是臥虎藏龍。
“你們不必再前進了,退回去吧!”紅衣漢子說道。
一劍萬生道:“請教三位大名。”
紅衣人道:“觀日生、視月能、望星子,你們若想找我們一較高下,也請退出此地再說。”
紅衣人連他們的姓名都不問,就先出言請戰(zhàn),可謂目中無人已極。一劍萬生冷笑道:“三名小小僕役,不夠資格與我動手,我要見童顏未老人。”
“主人不可能見你們,滾出去吧!”觀日生道。
一劍萬生挑了挑劍眉,道:“吾一劍萬生,已請三位通報童顏未老人,若是依禮求見不成,也只有硬闖了。”
“哈哈哈……你想進雨臺,也非難事,若非主人首肯,只有一種人可以進去,只怕你不夠資格。”
“哦?什麼人才能不經(jīng)童顏未老人之邀,進入雨臺?”
“死人!你死了,我們三人必定將你的屍體帶進去見主人。”
一劍萬生微笑道:“這倒是可以考慮,只不過是我送你們的屍體進去見你們主人!”
“很好!”
觀日生語乍落,三人身形電閃,腳踏八卦方位,站成品字形嚴陣以待。
“天地人三才陣,就想困住我嗎?”一劍萬生道。
觀日生一怔,喝道:“你爲何識得三才陣!?”
一刀萬殺已極不耐煩,大聲道:“不必囉唆!道友,讓我來!”
一刀萬殺往前大跨一步,一劍萬生不把這三人看在眼裡,一刀萬殺既然要大開殺戒,那自己也不必和他聯(lián)手,兩人一起對付,也未免太擡舉這三人了。一劍萬生遂笑了一下,便要走出陣中,袖手旁觀。
一劍萬生才才一動,觀日生已道:“哼!一個也別想走!”…,
望星子倏地斜竄出身,由“無妄”滑向“大過”,封住一劍萬生的出路,一劍萬生冷笑一聲,衣袖輕揮,看似瀟灑地揮開對方的動作中,含著無比的勁道,就要將觀星子揮成重傷,若是觀星子陣角一破,一刀萬殺對付他們便有如反掌。
不料衣袖才一擡,一道掌氣奇變襲至,打向一劍萬生腰際的京門穴,一劍萬生及時收回自己的掌氣,回身護招,擡起左腳踢去這一掌。
他左腳踢出,對方掌氣便自收回,眼前黃影一晃,視月能還能站在原來的位置,似乎一動也沒動過一般,但是一劍萬生卻很清楚:剛纔那差點擊中自己京門穴的,就是視月能。這麼快的動作,這麼嚴密的陣法,一劍萬生也有點駭然。
原來望星子一封住他出路,視月能也同時出招,將一劍萬生堵在陣中,一劍萬生若要保護要穴,收肘出腳,是必然動作,但是這一踢,身子勢不能躍出陣去,還是被困在陣中。
三人的配合變化靈巧嚴密,一劍萬生暗忖:若是自己與這三人纏鬥數(shù)招,就能摸出門道來,找出破解之法,於是道:“道友,還是我來吧!”
一刀萬殺正要發(fā)話,陰沉的天空陡地劈下一道閃電!
這道閃電劈在陣中,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及時躍開,本以爲外圍的三人會同時發(fā)掌助陣,封鎖兩人的退路,不料三人竟一致地疾閃躍後,站成一線,自動撤開了陣法。
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尚未明白何事,黑雲(yún)重得像要壓下來的天空中,傳出尖銳的童音:
“一劍萬生,我與你從無交往,請回吧!”
這陣聲音不知是由多遠之處傳來的,聽起來卻像是發(fā)自衆(zhòng)人頭頂上,這份千里傳音、自定方向的功力,非要有數(shù)百年的道行不可。
原來童顏未老人發(fā)出電閃,要日月星三人退下,想必也是認爲這三人不足以困住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與其讓一劍萬生摸出破解三才陣的竅門,不如及早召回手下,免得攔人不成,自折兵卒,又讓人知道了破陣之法。而親自出面叫一劍萬生退回去,也算是看重一劍萬生了。
一劍萬生想通此點,頓時明白了童顏未老人作風嚴謹,保守甚密,難怪武林中幾乎沒有人見過他,也很難知道他的底細。
一思及此,一劍萬生不由得有點擔心起來。既然他連一個普通陣法都不想示人,那麼醫(yī)病的秘訣要方,是不是也一樣守口如瓶?
此行若是無功而返,一劍萬生還有何顏面?於是朗聲道:“童顏未老人,我並無惡意,千里而來,有事相求,懇請一見。”
“你聽見一劍萬生的話了嗎?我們來照會你,你就是想見也得見,不想見也得見!”一刀萬殺喝道。
童顏未老人傳音道:“一劍萬生、一刀萬殺,我童顏未老人幫不了你什麼,就算見了,也於你無益,不必多此一舉。”
一劍萬生道:“未老人,你未聽我所求之事,斷然拒絕,你以爲我一劍萬生,是如此就放棄嗎?”
天空烏雲(yún)間,悶雷不斷,不時地竄出幾閃微弱的電光。觀日生、視月能、望星子知道這是童顏未老人發(fā)怒的表示,緊張地雙手垂在身側,大氣也不敢透一聲。事實上,童顏未老人正值閉關修練之期,他所修練的奇門**真實內容,連三名心腹手下也未曾得知。在閉關修練之時,最怕的往往就是被打擾,導致破功。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在此時闖來,真是萬分不巧。若是換了平常,童顏未老人或許不會如此斬釘截鐵地拒絕。…,
童顏未老人考慮了片刻,道:“看來你是不肯死心了,要見我,可以,只要你能闖破天關,撥雲(yún)見日,吾就現(xiàn)身見你!”
一刀萬殺仰首一望,天上烏雲(yún)層層,什麼也看不見,天關何處?渺渺難知。而且此地並無可供攀爬借力之處,要闖破天關,根本就是登天之難!
一劍萬生也倒抽了口冷氣,尋思:施展輕功,絕對無法躍破雲(yún)層,只有御劍而上,但是御劍必須全神而爲,若是童顏未老人暗施偷襲,猝不及防,豈不危險之至?御劍橫行容易,但以縱向凌空,卻不是簡單之事……我若御劍直上,身子便得與地平行,破了雲(yún)層之後,等於以全身正面要害迎空,若童顏未老人在雲(yún)端之上,安排陷阱,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除非則我將接近雲(yún)端時,就立刻壓橫劍勢,只是這樣的動作最易出錯,萬一劍勢掌握得不好,就會半空而落,我也只好摔個粉身碎骨……
衆(zhòng)人見他沉吟不語,還以爲他已生怯意,卻不知一劍萬生根本沒想到退卻,滿腦子所思索的,只是如何突破天關的方法。
一劍萬生在腦中沙盤推算片刻,有了一半的把握,道:“好,童顏未老人,如果我闖破了天關,你就得答應我的要求。”
童顏未老人道:“可以!”
若是一劍萬生闖破天關,要進雨臺齊天塔,也就十分容易了,一劍萬生全神貫注,居然一下子便如電閃般,竄高了數(shù)十丈,雙足牢牢點住劍身,逆風破空!
地面上的人見到他發(fā)劍、追劍,不可思議的矯健身手,都爲之咋舌。
一劍萬生將丹田之氣提至胸腹,對於這百丈高空,能否突破,突破之後又會遇到什麼兇險,可以說是全無把握,但是他已經(jīng)專注無比,不但聽不見下面的人驚呼,連耳邊悶雷也聽不到,只知不計生死,真氣勃發(fā),一下子
便又脫出數(shù)十丈,地面上的人早就看不清他了。
一劍萬生眼見已經(jīng)觸及雲(yún)層,但是還差著一二十丈,眼看是到不了了,索性一咬牙,升勢略遲,將真氣灌注於足,躍劍一蹬,單身彈上雲(yún)巔!
而寶劍被這一蹬之勢重重一挫,便再無升空之力,筆直地落將下來。
地上衆(zhòng)人都仰首看著一劍萬生以離弦之勢沖天,瞬間就看不見他的身影,正在緊張之時,突見一個小小的黑點落了下來,都不知那是什麼,等黑點落下十幾二十丈,衆(zhòng)人才看見是一劍萬生背後寶劍。寶劍已然墜落,那人呢?
一刀萬殺大驚,怎樣也不能讓一劍萬生使用了一生的疾風斬寶劍有何損傷,當下也提氣竄高,在半空中一掌打向劍柄,寶劍被這一擊之力打偏,凌空翻轉了幾圈,下沉之勢略緩,一刀萬殺落地後,手一伸,牢牢地握劍在手。
一刀萬殺雙手捧著寶劍,青銅劍身上,隱約還有一點一劍萬生履下塵土。一刀萬殺以衣袖抹淨劍刃塵泥,心下不由得嗒然,再仰首看著高天危危,不知一劍萬生能否突破天關?
這時一劍萬生但覺一陣腥風撲面,身子已沒入雲(yún)間,他將真氣一沉,雙掌翻天,體內真氣以最快的速度運行一週,便由掌間轟擊而出!
原來一劍萬生料想縱使僥倖躍得上雲(yún)端,也無法再發(fā)出功力,打破天關,便行了一著險著,在躍空之勢未衰之際,運氣調息,將畢生所能發(fā)揮的真氣,全力一轟。…,
這一轟之勢,有驚濤裂岸之威,不管雲(yún)端上的天關是什麼堅強的陣法,都會遭到震動,至於能不能打破,就要看運氣了。
一掌轟去,一劍萬生存蓄在胸的真氣一散,便已無躍升力道,整個人墜了下來。
趁著墜落地面前的極短時間內,一劍萬生再提真氣,腰身使勁在半空中連打了數(shù)旋。地面上的人先是見到一道轟然藍光疾閃,接著烏雲(yún)一下子變得黑如墨汁,簡直就要垮了下來,原本流竄不已的小小閃電,一下子全部不見了。
接著又見到一個小黑點極快地落下,一刀萬殺馬上看出那是一劍萬生的身形,大驚失色,一劍萬生這樣落將下來,豈不是被天關所傷,打落地面嗎?
不料這道身影在半空中快速地旋轉,衣襟袍帶飛揚,其勢輕若飛鴻;急速旋轉的樣子,就如一大朵花疾綻,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面上,一劍萬生以掌拒地,身子一彈,牢牢站定。
一刀萬殺大喜過望,接著天空陡地射下一道金光,而後迸閃出刺目無比的光輝,照得衆(zhòng)人睜不開眼。
昊昊光芒中,一瞬間,原本陰暗的天地間,乍然變得光明無比,寒雨歇,陰風止。
天上烏雲(yún)盡散,驕陽普照,童顏未老人的光影倏閃而至。落在一劍萬生面前,道:
“一劍萬生,你名不虛傳!”
原來一劍萬生在雲(yún)間所發(fā)一掌,正打在陣眼之中,天關既破,童顏未老人所布雲(yún)陣電陣,自然盡消。雖說有幾分幸運,但是一劍萬生髮勢之際,早已算準了方位,才能一擊得手,可見幸運也往往要有實力做爲後盾。
一劍萬生胸口真氣翻滾,喜不自勝,擡頭望見雲(yún)空浩渺,不由得手腳痠軟,冷汗涔涔,頓時想不通自己怎能升得了空、破得了關?若是準備十足、養(yǎng)精蓄銳,也不見得能再辦到一次。他當時一心要救蕭竹盈的病,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或許辦不到。
一劍萬生以神乎其技的武功,突破童顏未老人所設的天關,後人於虛舟詞集中有《劍尊破關曲》一首,單詠其事,詩曰:
烏幛層雲(yún)卷天黑,焦土清壁漫地悲;此是雨臺得意陣,豪傑到此心如灰。劍尊偏欲逆此數(shù),試闖險關色無怖;笑涉危難輕此身,甘爲紅妝犯天怒。
寶劍橫虛破長空,身如猛箭步如弓;脫兔騰龍平地起,扶搖直上幹太沖。任使真氣破積雪,不聞衆(zhòng)呼只聞風;迎面驚見仙將在,萬兵森列御幪衝。雲(yún)盾危危將傾地,電戟皓皓欲穿胸。此際豈知命安續(xù)?此時唯有萬念空!瞋目立發(fā)拋神劍,欲退突進發(fā)雙拳;層巒乍破朗雲(yún)開,天地聞之色皆變。
才非漫誇敢睥睨,情到深處忍熬煎;美人顰黛傾城價,英雄一笑江山捐;明珠萬斛不堪看,雄心絕藝任遷延。
君不見,漢業(yè)百年事已空,淒涼萬里雀穿宮;力士擁臂憶飛燕,每逢風起思華容。纖腰舞破千載恨,猶到劍廬人入夢。春心到底夢何人?香帕題贈未必君!翻作此曲應知諫,能斷情絲始爲尊。
一劍萬生闖破天關,童顏未老人只得依約現(xiàn)身。一名身材矮胖,膚容充盈的白髮童子,身穿五彩道衣,扎著兩隻沖天小辮,一張圓滾滾的臉,卻散發(fā)出一股陰沉老道的神情,見人教之毛骨悚然。
雖然他外貌如童,卻不由得給人一種極老的感覺。童顏未老人道:…,
“一劍萬生,如你這樣根基深厚之人,還有什麼辦不到之事,而必須求我?”
“我要知道純陰之體喪失記憶,有什麼方法可以恢復?請童顏未老人指一二。”
“喪失記憶?是身受重傷,或心受打擊?”
“是受到重大打擊。”
童顏未老人道:“受打擊而失憶,事實容易。若病患是女子,只要以口傳方式,將陽氣注入體內,便可復元,但是要女子自願,其氣方能暢達無阻。”
一劍萬生一聽,不禁面上一紅,道:“這……這是採補之法……”
“沒錯,若是能以陰陽採補,功效更佳。”
“所謂的病患自願,又是何意?”
“不能點穴制住對方,阻塞陽氣流通,應心神暢達,兩情相悅,才能加速陽氣流轉。”
一劍萬生道:“難道就無針炙湯藥之法嗎?”
童顏未老人笑道:“你自己心裡清楚,若是有其它方法,你早已醫(yī)好她了。此外,若是病患所受打擊程度嚴重,口傳陽氣不足的話,只好進行採陽之道。”
“什麼?這種邪術……未免……”
童顏未老人斜睨了一劍萬生一眼,道:“採補之法,調御之根,黃帝之術,萬癥之源。你卻視爲邪法,難道你的醫(yī)術只是二三流,無法登至一流!患者正是因爲無純陽之氣護身,才導致心神飄搖,離魂忘忘,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也敢與我妄論醫(yī)道?”
一劍萬生悶哼了一聲,道:“多謝見告,告辭了!”
“且慢!”童顏未老人叫住了正要轉身離去的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
“還有什麼指教嗎?”
童顏未老人笑道:“你能打破天關,難道不想看看我如何封閉天關嗎?”
不等一劍萬生回答,童顏未老人立勢陡地一沉,身上發(fā)出一股萬淵集流般的巨大氣勢,真氣一吐,一道真元直衝天際,散向四面八方,居然將散開的烏雲(yún)吸攏過來!
一劍萬生微微變色,自己擊破天關,是將真氣灌注於一點,發(fā)揮出萬鈞之勢。童顏未老人的真氣四散,竟仍威力無比,這樣的內力,又不知高明幾倍!
而一劍萬生心中更清楚的是:作風隱密的童顏未老人,居然在自己面前露了這一手功夫,挑戰(zhàn)的意味已經(jīng)十分明顯,看來雙方已經(jīng)成爲仇人了。
童顏未老人哈哈大笑,御氣而去,天邊烏雲(yún)又漸漸聚攏,天關再度閉上。轉眼間,此地又是一片昏天黑地,密雷隆隆。
觀日生道:“一劍萬生、一刀萬殺,請!”
一劍萬生拱了拱手,便與一刀萬殺一同離開了雨臺齊天塔。兩人步出數(shù)裡,一刀萬殺才道:“道友,你說這要怎麼做呢?”
一劍萬生嘆了口氣,道:“順其自然吧!”
兩人一路無話,趕回天南山。
疾行一日,已到了天南山下,兩人向來絕跡塵煙,山下會有什麼人家,一概不知。一劍萬生這一年以來,爲了採辦蕭竹盈日常用物,倒是比較常下山,對於附近的獵戶農(nóng)家,也略有所知。
路過山腳,一刀萬殺陡聽得叮叮打鐵之聲,不由得好奇,道:“這附近有鑄造刀劍的人家?”
一劍萬生幾次路過,知道有這麼一戶,卻未曾加以注意,道:“只是尋常鐵匠,替附近人家打打鐮刀斧頭,沒什麼好看的。”
一刀萬殺卻心中犯疑,站著又聽了一會兒,覺得打鐵之聲,聲聲沉厚穩(wěn)重,竟如古寺晚鐘,悠悠不絕,更是好奇,道:“這打鐵之人,修爲了得,我非見識見識不可!”…,
一劍萬生不以爲然,只好笑道:“由得你!”
兩人往打鐵傳來的方向走,沒多久便見到一大片竹林中,以破茅所搭建的小屋前旁,搭了一個大棚子,棚內風爐鐵覘齊備,一駝背老頭頭戴氈帽,身穿著獵戶的裡襯毛皮粗破衣,手持鐵杵,正在打著一隻似劍非劍的兵器。
一刀萬殺遠遠地站著看了一會兒,一劍萬生催道:“走吧!”
一刀萬殺搖了搖頭,反倒走上前道:“他打造的刀劍樣子很特別,我想看仔細一點。”
一劍萬生笑道:“道友,天下間有什麼刀,比得上你背上的名刀?又有什麼劍,比得上我所負的聖劍?”
鑄鐵老人忽然停下了手中鐵杵,擡起頭來,道:“可惜,可惜!”
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一愣,老人滿頭稀稀落落的白髮,臉上皺紋極多,層層打疊,簡直整張臉都是深深的皺紋線條,凌亂地發(fā)出些斑白的鬍渣鬢須,使得整張臉更顯得風霜污穢。
老人舉起打得通紅的鐵,看了一會兒,又搖頭道:“可惜,可惜,神器現(xiàn)世,卻恨旁觀者有眼無珠,不知神器的身價,可惜,可惜!”
一劍萬生勃然大怒,他身爲劍尊,卻被說不懂得劍,這是莫大侮辱,當場便要大步上前質問。反倒是一刀萬殺連忙拉住他,道:“道友,我看這老人耳背糊塗,不見得知道我們在這裡,他只是在自言自語,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是嗎?我倒要走近瞧瞧!”一劍萬生怒道。
這時老人將紅通通發(fā)著火花的鐵器浸入水中,滋地一聲,冒出一股輕煙,而這道煙氣居然是青色的,薄淬透明,煞是輕靈。
一劍萬生也不禁“咦”地一聲,心知有異。鋼鐵之煙,亦可見其質優(yōu)劣,像這樣出煙寡少,蓄熱凝氣之物,果然有不同凡響之處。
但是當老人舉起劍時,一劍萬生卻不禁啞然失笑,那把兵器,說是匕首,太長了一點,說是短劍,又未免短得出奇;一尺頗有餘,兩尺尚不足,更兼以烏黑沉鈍,形如火鉗,乍然見之,恐視爲炭也。
一把劍的鑄造,要經(jīng)許多繁複的步驟,十年一劍亦爲常事。鍊鋼、熱處理之後,再捶打、冷卻、入井、曝日、再重新捶打,方得磨剉開刃。這老頭打了半天,把一份好鋼打成這副德性。看那粗厚的樣子,應該尚未打造完畢,若是尚未造成,就將之浸水冷卻,就算是好鋼也糟踏了,絕對是神智不清,纔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舉動。
一劍萬生道:“道友,你說得不錯,果然是個老村夫,瞧他煉的劍!”
一劍萬生的聲音中滿是嘲諷,卻聽老人咳了幾聲,瘦巴巴的身體被咳得像渾身骨頭都要散了一般,含糊不清地說道:“可惜,唉!劍,是空前絕代之好劍;人卻不是空前絕後的人啊!咳咳……”
一劍萬生挑了挑眉毛,道:“老頭,你說什麼?”
老人恍若未聞,逕自:“一流的劍,讓二流的人使用,就算是一流的劍也會變成二流;反言之,三流的刀,讓一流的人使用,就算三流的刀,也有一流的實力,咳咳!可惜,可惜……”
一劍萬生冷笑道:“說你耳背,你倒是靈得很,你說我是二流人,是不是?”
老人嘿嘿一笑,道:“生什麼氣呢?咳!我是說我自己,我自己是二流人,做到第二流也不容易了。”…,
一劍萬生冷哼了一聲,隱隱覺得老人之意,竟指他連二流都不算,那接下來當然是三流,不太可能說他一流了。他既不想自己招認,又憋不下這口氣,只好沉著臉不說話。
老人話卻不少,把手中的黑鐵翻來覆去地看,又是搖頭,又是咳嗽,一劍萬生不想多理他,正提足欲走,老人卻說道:“我所鑄造的劍,是天下第一的劍,只可惜,可惜我是個二流人、三流貨,讓我的劍也只好隱晦,藏在這秋風可破的草茅中,唉!劍啊劍,可知出身比實力更加重要,非獨是人世無奈,更是劍的無奈!”
一劍萬生停步,轉身道:“你說你有一流好劍,在哪裡?我瞧瞧。”
老人滿臉皺紋擠成一種傷心的線條,吁嘆不已:“給你看?有何用?你看得懂嗎?”
一劍萬生朗聲一笑,既然是個顛老頭,也不跟他計較了,或許他真的有些門道,只不過長久懷才不遇,憤世疾俗,纔會出口就沒好話。
一劍萬生道:“你知道天下寶劍,若經(jīng)過我親自品題,既成爲無價之寶?把你最好的劍拿出來,我看看,如果真的是把好劍,我就爲你宣揚,你馬上身價百倍!”
一劍萬生此言非虛,老人還像不信,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有這本事?”
一刀萬殺笑道:“他若沒這本事,世上也沒人能辨認劍的好壞了,你可知當世論劍,以他爲尊?”
老人緩緩搖了搖頭,道:“我說不見得,他背上的劍好大一把,他喜歡大劍,我喜歡小劍;他的劍有霸氣,我的劍到極致,是無劍,他不會看劍,他也不懂。”
一劍萬生簡直要氣炸了,道:“你懂什麼?你拿不出劍來,就少亂放厥詞!”
老人正要把手中的黑鐵拿給一劍萬生,手才一擡,想了一想,又搖著頭放了下來,道:“這不行,你不懂,我去拿一把世間之劍,讓你看看。”
老人慢吞吞地轉身走入草茅中,再出來時,已取出一把環(huán)莖俱全的長劍。這把劍倒是與一般的劍一樣大小,劍身如銀如錫,鈍鈍的又輕又脆。
老人將此劍遞給一劍萬生,道:“這是我中年所煉,鋒芒仍在,我覺得太過殺氣外放,終究不夠境界,但是比起你背上的東西,也算高明瞭,你看吧!”
一劍萬生滿腹狐疑,世上竟有劍能勝過他背後的疾風斬,他還沒見識過。等他接劍在手,輕若無物,仔細一看,差點破口大罵。
這哪裡是劍?無鋒無刃,身脊不分,簡直是廢鐵一把,不要說削鐵如泥,說削泥如鐵還差不多!樵夫劈柴的柴刀都還比它高明一截。
“這樣的劍是寶劍?還要跟我的疾風斬相比?哼!你真是侮辱了劍!”一劍萬生將這把廢鐵隨手一丟,道:“但念在你是一個駝背的廢人,我放過你,你也不許說你見過我,省得讓凡人胡說八道!記住了沒有?”
老人嘿嘿乾笑著,彎下腰慢吞吞地拾起劍,細心地擦拭著劍上的塵土。
一劍萬生用力轉身而去,一刀萬殺見好友如此憤怒,也道:“老頭,下次不可胡言亂語,否則生命不保!”
說畢,便隨著一劍萬生而去。
老人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由得連連冷笑,輕聲咳道:“呵!我真不知道你們的父母,爲什麼要替你們生出一對眼睛來,咳咳……”
老人舉起手上的劍,對著陽光細看了許久,隱約透出琉璃光芒的劍刃,被陽光一灑,就像金龍流竄一般,發(fā)出靈動無比的光輝。
一劍萬生沒由來地被一個來路不明的老頭激怒,心情萬分不佳,一刀萬殺便也不說話,兩人悶悶地回到刀軒劍廬黃花居。
《》是作者“巴哈姆特x”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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