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珊才推門進來,看著那坐在落日餘暉中的老人,眼眶突然一陣酸澀,腳步不由的放輕,無奈那十公分的高跟,自己再怎麼小心,還是會發出一陣又一陣的聲音。
“進來吧!雖然我老了,但還不至於易碎的地步!”
“閆先生,我···”
閆先生回頭,看著一臉糾結的珊的眼睛四處打轉,全然不像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那個決斷力十足的女孩兒,疑聲問道,“你找那丫頭?”
珊剛想否認,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悶聲說道,“你給莫小姐說了?”
見閆先生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珊忍不住叫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莫小姐和馮先生在一起麼?怎麼還說沈向陽的事情啊?你不怕···”
“不怕什麼?”閆先生挑眉,蒼老的眼睛卻是精光乍現,“怕那丫頭因爲愧疚去找沈向陽報恩?還是怕那丫頭不敢面對曾經的朋友和馮如謙,轉身回美國去找Jamson?”
珊愣住,顯然沒有料到閆先生竟然什麼都知道,只能喃喃道,“那你還···”
“如果她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準,連感激和愛情都分不清楚,我也就不必要去冒險把閆氏交給她了!”丫頭,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珊卻是皺緊了眉頭,想著馮如謙那樣太過明智的男人,心裡隱隱有些不滿,“你就不怕馮先生野心太大,將來從莫小姐手中將閆氏搶走麼?”
“那個男人啊?”閆先生閉上眼睛,輕笑道,“野心確實夠大!”
珊真的是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看清過眼前這個半百的男人,也許是男人天生愛冒險的基因,雖然讚賞,可是還是忍不住爲莫小姐說上一句話,“你這樣豈不是在拿莫小姐的幸福當賭注麼?”
“如果真的是賭局的話,這一局,馮如謙早就完敗了!”頓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向一臉忿忿不平的珊,“珊,還記得我給你看的武俠小說麼?”
雖然不清楚閆先生爲什麼這樣問,但是想到那些光怪陸離的中國武俠小說,珊的興致一下子提了上來,“當然記得了!”
“那你知道越是武功高強的人越是害怕別人碰自己什麼麼?”
想了半天,珊才試探的說道,“武器?”
閆先生高深莫測的搖搖頭,“命門!現在對於馮如謙來說,所有的財產身外物都不過是自己武器而已,只要保證那個命門不被人動到,武器這種東西對他來說也就沒什麼必要了。”
顯然閆先生的話,又讓珊理解困難,不知道想了多久,珊才張大眼睛,叫道“你是說,莫小姐就是馮先生
的命門。”
回答珊的只剩下閆先生意味深長的笑容···
莫思言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急切的想要回到那間不大的公寓,看著A市前面長長的車流,心裡一陣焦躁,想到時光都要流逝在這樣的虛無中,莫思言心裡就是一陣的惶恐。
“丫頭,你還要猶豫多久?你確定真的會有人那樣等你一輩子?你確定你還有多少時光可以浪費?”
是啊!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怕再一次被馮如謙欺騙,怕再一次從馮如謙身上受傷?所有的害怕只是因爲馮如謙,只是因爲他!
車外的車鳴不斷,可莫思言卻沒有比這一刻更清醒的認識到,心裡從來都沒有一個人比那個叫做馮如謙的男人更重要!
從來沒有!這麼多年來,自己和Jamson吵吵鬧鬧,終究只是想要忘記那個纏繞記憶的男人,自己看著果果告訴自己不要心軟,永遠不要原諒那個男人,到頭來只是害怕再見面的時候,那個男人不會將視線投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也確實沒有時間再去浪費,擡頭看見那蠕動的車流,看見那刺目的紅燈。
那樣的紅,總讓人心慌,莫思言一閉眼就會想到那天衛生間裡的血紅,就算是在密閉的車廂內,自己也感到腥甜味兒充斥鼻息,只讓人一陣的反嘔。
自己一直以來,拿著各種謊言麻痹著自己的神經,一次次的告訴自己,收留馮如謙是因爲同情,照顧馮如謙是因爲憐惜,答應馮如謙無理的要求是因爲可憐。
可是,同情並不會讓自己心痛,憐惜不會讓自己難過,可憐不會讓自己午夜裡偷偷流淚。
到頭來,自己一直不敢面對的真相,只不過是那樣簡單的一句話。
莫思言,你依舊深愛著那個叫做馮如謙的男人!
顫顫巍巍的拿起副駕駛上的手機,手掌伸伸縮縮了好幾次,終於找出馮如謙的電話,屏住呼吸聽著那端一聲聲的嘟音。
莫思言從來沒覺得等待是這麼折磨人的一件事,甚至沒有發現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自己眼角已經滲出了淚水。
“馮如謙,我們結婚吧!”
歐陽看著馮如謙的臉色一點點的煞白,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手機,從頭到尾卻是一字不語,擔心的問道,“如謙,是不是剛剛抽血身體不舒服?要不然我們明天看片子?”
握住手心裡灼熱的手機,馮如謙不知道要怎樣張開火燒般的嗓子,最終只能低語道,“結果怎麼樣?”
歐陽眼底閃過一絲爲難,明明自己是醫院裡最無情的醫生,明明自己從來都是不想後果的告訴病人家屬
最真實的病情,自己一直以爲那是真正醫生需要做到的,到了今天,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就這樣,一臉脆弱的坐在自己的面前。
歐陽才知道,不是自己夠理智,而是和那些人沒有感情,只有責任!而面對眼前的馮如謙,所有的話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歐陽,告訴我!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權知道真相!”馮如謙淡然的說道,可沒有人能發現那雲淡風輕的面孔下,緊握的雙手已經在手心滲出血跡。
歐陽將片子拿了出來,半天才艱難的張開嘴,“現在你的肺片上有很大的一片陰影,但是你不要擔心,現在血樣還沒化驗,很多檢查都沒做,不能斷定就是癌細胞···”
馮如謙苦笑,“歐陽,不要告訴我你判斷不出這是肺癌!”
“如謙,你怎麼能這樣?病情我從來不會這麼武斷的!”看著馮如謙眼底那樣萬物具灰的樣子,歐陽就忍不住生氣,饒是自己好脾氣也忍不住拍桌子怒吼了。
馮如謙全然毫不在意,只是將視線投向窗外,悠悠的說道,“告訴我吧,歐陽!就在剛剛莫思言給我求婚來著呢!”
說著,低下頭,斂下眼底的落寞,脣畔勾起輕笑,“你看啊!莫思言現在變得真的很不一樣了,以前那麼愛害羞的一個女孩兒,現在竟然要給我求婚呢!真不知道她剛剛說完臉有沒有紅呢!”
明明就該爲馮如謙開心,可不知道怎麼了,歐陽只覺得一陣難過,伸手附上馮如謙微垂的肩膀,所有的話只變成兩個字,“如謙···”
“歐陽,你知道我等這個時候等了多久麼?”馮如謙拍拍歐陽的手,以示安慰,繼續說道。
“五年啊!五年來,所有的人都說我爲了錢不要命,我只是害怕一停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活著。五年來,所有人的都可憐我,就連我爸都原諒了我當年的過錯。可是,我一閉眼就想到那時候莫思言哭著求我,哭著拉著我,可我呢?沒拉她一把,還把她往死路里推。五年來,我又希望莫思言把那個孩子生了下來,可我又害怕那個孩子,我怕他記得所有我給他和他媽媽的傷害,我怕那個孩子看向我的眼神沒有感情,像是個陌生人···”
感到手下的肩膀一陣輕顫,歐陽心中大驚,忍不住叫道,“如謙,不說了,不說了···”
“歐陽,告訴我吧!我有多想和莫思言結婚,就有多想讓她幸福!”扭過頭,看著一臉擔憂的歐陽,馮如謙笑笑。
“我爭了這麼久,就是覺得莫思言的幸福只有我能給。”
“我已經害了她一次,我不能再禍害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