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俊芳聽了顧鋮的話，一時愣在原地，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目光望向面前兩人牽著的手。
安然愣了愣，剛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成想，卻被顧鋮握得更緊了。
“……”顧俊芳緩了好半天，纔回過神來，徑自朝家屬院的方向走過去，嘟囔了一句，“那一起回去吧……”
顧鋮嘴角微微上揚了些，扭頭對著安然眨眨眼做了個鬼臉，似乎是說——怎麼樣？我說過沒事的吧~
安然撇撇嘴，使勁捏了捏顧鋮的手，邁開腳步跟在顧俊芳身後上了樓，這還是她第一次去到顧鋮的家裡——當(dāng)然不包括城裡的外公家。
上了四樓，顧俊芳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利索地開燈換了鞋走進去，顧鋮緊隨其後。
安然跨進門，猶猶豫豫地彎下腰來，打算換上拖鞋，卻被顧俊芳擺擺手阻止了：“算了算了，不用換鞋了！待會你倆還得出去不是？”
“哦……”安然應(yīng)了一聲，瞥一眼顧鋮的腳下，好在他還穿著剛纔進門的那雙鞋。
雖說嘴上答應(yīng)著，安然卻杵在門口遲遲沒有往屋裡裡再多走一步，直到顧鋮回過頭來，對她伸出手：“怎麼了？進來啊？”說著回身對著顧俊芳的背影招呼了一聲，“媽！給安然倒杯熱水，我去房裡拿東西！”
顧鋮的話音剛落，安然不由皺了皺眉，目光朝著客廳裡的人影看過去——她明顯看到顧俊芳的身影微微晃了晃，心裡一驚，差點沒脫口對著顧鋮罵出來——這豈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麼。
而一旁的顧鋮反倒不以爲(wèi)意，拉著安然走進客廳，不由分說地將她摁坐在沙上：“你坐這等我一會。”接著趿拉著步子往自己房間走過去。
客廳裡只剩下安然和顧俊芳兩人，氣氛前所未有的尷尬。安然止不住地想起身去顧鋮房間，但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挪不開步子……
讓安然意想不到的是，這時顧俊芳稍稍掃了她一眼，竟端著茶杯朝廚房走去。
“顧……”主任兩個字僵在嘴邊，安然猶疑著換了個稱呼，“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就行。”
顧俊芳沒有理會安然的話，還是快步走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便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走過來，遞給了安然：“小心點，有些燙。”
“謝謝！”安然咬了咬嘴脣，接過被子，捧在手心裡，接著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安然挺直著身子坐在沙上，腦袋空空，心裡早已經(jīng)將顧鋮罵了無數(shù)遍。顧俊芳則打開了電視，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著臺。
“聽說你在打工？”良久之後，顧俊芳打破了沉默，率先開了口，“學(xué)習(xí)還跟得上嗎？”
“哦，還可以。”興許是雙手端得有些累了，安然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輕輕地將杯子放在茶幾上，小聲地回答，“書店裡不是很忙，閒下來可以看看書。”
顧俊芳又閉口不言了，安然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遂又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幾口茶水。巴巴地打量著屋子：很簡單明瞭的裝修，沒有過多的裝飾。雖然是很簡單的家屬院，卻也比一般的人家乾淨(jìng)整潔得多。客廳裡除了沙和茶幾，唯一貴重的東西，大抵是牆角放著的花瓶，雖說安然對古董瞭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有些年頭，在整個屋子裡莫名有些格格不入。
“走吧。”就在安然侷促不安，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僵持的境況時，顧鋮總算從房間裡走出來，遞過來一貼暖寶寶。
“哦……”安然放下水杯，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拿好東西了？”
“唔！”顧鋮笑著點點頭，順勢拉住了她的手，任她掙扎幾下也沒鬆開。又扭頭看著顧俊芳，“媽！那我們出去了。您看會電視就早點睡吧，不用等我！”
“哦。”顧俊芳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按著，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卻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地囑咐了一句，“年輕人出去玩，倒也沒事，記住別玩得過火了。早點回來，明兒還得上學(xué)。”
“知道啦，媽！”顧鋮牽著安然朝門口走著，“您把自個的兒子當(dāng)成什麼人啦……”
顧俊芳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沒有應(yīng)聲。安然紅了紅臉，對著她微微彎了彎腰，嘴裡說了一聲：“阿姨！我們走了。”這纔打開門走出去。
顧俊芳聽見“咚”地關(guān)門聲，再繃不住自己的情緒，重重地將遙控器摔在沙上，倒頭躺下，大叫了一聲：“啊！”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帶大的兒子，怎麼就突然和別人走得那麼親近——偏偏還是那個叫安然的臭丫頭……
顧俊芳躺在沙上暗自回想著剛纔的情形，尋思著自己的動作語氣有無不妥——至少在晚輩跟前，特別是安然面前，要維持著自己長輩的形象——萬不可讓旁人覺得自己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而輕視了自己的兒子——尤其是現(xiàn)在，自己離婚了的情況下。
顧俊芳來來回回琢磨了一陣，好在自己剛剛沒有失了分寸。若是按照自己從前的脾氣，且不說讓他倆安靜的離開，就是這個家門，也不會讓安然那個丫頭輕輕鬆鬆的進來，更不必說——讓自己給她斟茶倒水。
尋思了這麼一會，顧俊芳不知不覺間倒在沙上睡著了，迷迷糊糊地隨手扯過一張毛毯，蓋在身上，倒也不覺得冷……
另一邊，顧鋮緊緊拉著安然的手，輕手輕腳地下了樓——這個時間，大多人早已經(jīng)躺下進入了夢鄉(xiāng)。
街上很是清冷，路燈照在兩人身上，扯出長長的影子來。整條路上，安靜得只聽得到兩人的腳步聲——厚重的鞋子踏在雪地上，出的“吱吱”聲。
察覺到安然格外的安靜，顧鋮扭頭看著她的側(cè)臉，輕聲地問：“丫頭，怎麼了？一路上都不說話。”
“沒什麼……”安然接了一句，跟著低下頭看著路面，路燈照在雪地上，折射出的光，如同水晶般耀眼。她沉默了一會，停下腳步認真地望著顧鋮，“你媽剛纔……是不是有些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