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還是高估了吳宗寶的智慧,吳宗寶找了兩天也沒找到那密室所在,於是拿著那尋寶圖又來找柳煙。
“我怎麼會知道呢?”柳煙一臉的無奈:“我還沒來得及去一探究竟,就被你們抓進來了。”
“你當真沒去過?”
“我要是去過了,我還留在這兒等著你們來抓?我傻麼?”柳煙摸了摸鼻尖:“不過我這麼跟你說,你看,這裡是太和殿,這裡是西,這裡是東,那這裡就是太醫院了。”
她心想,我都說的這麼直白了,你們要再找不到,就原地爆炸吧。
吳宗寶他們又去了,柳煙一個人抱膝坐在牢裡,耳畔只聞得滴水落地帶著層層迴響,油然而生一股濃烈的孤寂感。
他們找到了,把那處地方端了,自己的計劃又一次成功了,那麼然後呢?
絞盡腦汁拖了這半個多月,方青離卻不會來了,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對著一切抱有期待。
她將臉埋進膝蓋,這種無助感她從未體驗過,其實不對人產生依賴就不會失望吧,會好過很多。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在寂靜裡顯得格外毛骨悚然,她緩緩的擡起頭,卻見不遠處的草堆上,兩條五彩斑斕的百足蟲正一點一點的蠕動著靠近了。
柳煙猛然間瞪大了雙眼,瞳孔因著驚恐縮成了一個小點,她下意識的往後縮,但奈何身後是一座冷硬的牆壁,她退無可退了。
“救,救命......”她強打起精神喚人:“來人啊!”
無人迴應,都是設計好的。
“搞什麼嘛......”她哆嗦著嘴脣想要說點什麼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吐出來的音節都是破碎的:“要我死有那麼多種法子......偏偏用這招......”
越說越慌,越說越絕望,百足蟲已經循著熱度靠的極近了,她猛地用手捂住了雙眼,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千瘡百孔的城牆終於坍塌了。
“小煙!”
耳畔傳來一陣吒喝,牢門|“哐啷”被打開,有人疾風般衝了進來,她愣怔了一下放下一隻手掌,卻見斷成兩節的毒蟲堪堪落在腳邊,那顏色斑斕的身體還在微微的抽搐著。
她再也剋制不住的尖叫起來,整個人的精神都像是要崩潰了,眼淚大顆大顆的奪眶而出。
“小煙!沒事了!沒事了!”來人將她緊緊的鎖在懷裡,溫暖的手包裹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摁在胸前,一個勁的說著:“沒事了。”
柳煙整個人戰慄如同寒風中的枯葉,方青離就這麼抱著她站在大牢裡站了很久很。
終於,柳煙抖的不那麼厲害了,她的臉埋在一片陰影裡,喑啞道:“你來做什麼?”
“我......”方青離一怔,低聲道:“帶你去殿審。”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旁觀者,柳煙站在太和殿中央,手上戴著鐐銬,眼神一片冰冷。
白淵道:“滴血認親?”
柳煙冷冷的睨了一眼方青離:“這麼急著給我定罪?”
方青離皺眉,沒有看她,只是拱手道:“信物這種東西誰拿了便是誰的,不足以爲證,怕公主以後仍是要惹人非議,不如今日各位都在,咱們滴血認親,是爲鐵證。”
“皇帝是龍體,傷不得!”太后薄怒:“哀家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朕覺得可以一試。”白淵猝不及防的開口,聲音沉而堅定:“朕也想和你做個了斷。”他轉眸望向柳煙,情緒複雜。
柳煙怔了怔,低頭不語,一旁白琛道:“既然父皇同意,那便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皇妹身體嬌弱,不如就讓這囚犯與父皇認一認,若是假的,那皇妹自然是真的了。”
“是啊。”白卿九在一旁附和:“將軍的一片心意我領了,只是我怕疼的緊。”
柳煙越發覺得膩煩,連插嘴挖苦的心也沒了,一旁有內侍端了盆清水來,白淵從高處走下,走到柳煙的面前,頷首靜靜的看著她。
目光灼熱,柳煙不得已擡眸,看著帝王的眼睛,她覺得心底微微有些酸澀和痛楚,彼此好像是能夠感同身受的,白淵沒有說話,只是從一旁舉起小刀,利落的劃破了手指。
一旁皇后和太后齊齊因著心疼而皺了一下眉頭,白淵將小刀轉了個方向遞給柳煙,一旁皇后道:“皇上,利器不可——”
“無妨。”白淵道,他注視著柳煙接過刀,面不改色的劃破指尖。
血滴入盆中,柳煙看也不想看的把刀遞迴了白淵的手中,只覺得疲累,忽的,她聽見白淵道:“這不可能。”
她微微一愣,只見周圍一圈坐在椅子上怡然悠哉的人齊齊站了起來,臉上刻滿了震驚。
“這怎麼可能?!”他們接二連三的說。
柳煙垂下腦袋,卻見盆中已經分不出兩滴血的輪廓,毫無保留的交融在了一起。
“哇。”她的臉頰有些僵硬:“這也太假了。”
“方青離,你是不是對水做了手腳!”白琛一步上前指著方青離怒吼:“這個女人來歷不明,她的血怎麼可能和父皇的血相融!”
“這就要問你的好皇妹了。”方青離臉上的笑意已是掩飾不住的:“九公主,不如來試試?”
“試就試!”白卿九已是面無血色,她氣沖沖的捋起袖子走上來,一把推開柳煙:“這怎麼可能呢!”
她也不復先前怕疼的嬌弱模樣,一把奪過那小刀割手放血,但結果已是顯而易見的,白淵望著那盆水,放聲大笑了起來。
“天意啊,當真是天意啊!”
白卿九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啊,我纔是公主啊......不可能啊!”她一把抓住白淵的衣角道:“父皇!我纔是你的女兒啊!我有信物的!那信物我打小就一直隨身攜帶的!你要相信我啊!”
“你竟然用朕與含玢的信物來欺騙朕!實在是可惡至極!”白淵怒極反笑:“差點讓朕丟失一個好女兒!”
“皇帝......此事實在是蹊蹺。”太后也有些措手不及:“不可妄下定論啊!”
“來人,把這個假公主給朕押下去!好好審問!”白淵大手一揮。
白卿九驟然間迸發出尖銳的哭喊,她轉而死死的抓住白琛的衣角道:“皇兄!皇兄你要爲我做主!你幫我說話呀皇兄!我纔是公主!我真的是公主啊!”
白琛有些慌亂,一腳踢開她道:“誰是你的皇兄!滾開!好一個刁民還敢與本皇子攀親。”
皇后和太后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白卿九被帶了下去,還要在說些什麼,白淵已經搶在前面開口:“現在誰也不要插手此事,朕自有主張,若無他事,青離留下,其餘的人都回去。”
柳煙愣在原地,從剛纔開始她的腦子好像就停止轉動了,她直勾勾的望著那盆水,魂也被抽走了一樣。
周圍的人走了個乾淨,只剩下兩個男人,齊齊朝她圍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容。
“阿九。”
“小煙。”
“都閉嘴。”柳煙喝了一句,身後兩個男人非常聽話的閉上了嘴,她雙手撐著盆緣,彎下腰去查看,臉都幾乎湊到水裡去了:“方青離,你這也算是欺君大罪吧?”
“你魔障了吧。”方青離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一盆清水,不信你自己看。”
“我看著呢!”柳煙說:“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麼突然間我就......”她驟然間說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
“你就是公主。”方青離見她這般模樣不禁心軟:“我已經派人去查過,否則今日我也不會斗膽請皇上在衆人面前滴血認親。“
“可是世上哪來這麼巧的事?!”柳煙驀然間回頭望著他,她向來鎮定自若又充滿靈動的面孔上寫滿了費解和愁緒:“我從來不記得——”
“你當然不記得。”方青離道:“你兩歲的時候就被拐跑了。”
“兩歲?朕明明記得是七歲。”白淵道。
“皇上,侍衛向您彙報的是七歲,是因爲那五年他壓根就沒有花心思管小煙母女的事。”方青離道:“直到那一年他發覺瞞不下去了才如是說。”
“竟有這等荒唐事!”白淵又驚又怒。
“皇上,青離斗膽問一句。”方青離道:“您既然糊塗成這樣,那應該也不知道小煙身上有個胎記咯?”
“胎記?”白淵一臉的懵懂。
“果然不知道。”方青離乾咳一聲:“她鎖骨上有個胎記,我也是通過這點纔會猜測她是公主。”
“我女兒鎖骨上有胎記你都知道,方青離,你小子有故事啊?”白淵倒吸一口冷氣,退了一步警惕的望著方青離。
“我八歲的時候記性還是不錯的。”方青離無語:“皇上,事已至此了你就不要甩鍋了。”
“我還是不信。”柳煙說:“無論如何我都不信。”她退了幾步與兩個男人拉開距離,神色警惕:“我怎麼可能突然間有個爹。”
“你爲什麼不能突然間有個爹!”白淵不爽的哼了一聲:“怎麼,你不想認朕當這個爹?”
柳煙沒說話,將目光別到一旁去,淡淡的,白淵還要說話,方青離卻攔住了他,搖一搖頭。
“也罷,你先回迎嵐殿去。”白淵輕輕嘆了口氣:“那大牢裡又陰又冷,你先將身體養好,再來與朕這個不稱職的父皇好好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