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宸回來不到十天，女兒懷思宇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由班主任親自送到家裡來，還帶來全州理科狀元獎金三千元。高興之餘，班主任最遺憾的是，懷思宇沒有按他的意見填報北大，結(jié)果班主任還被校長批評了一頓。懷宸只好代女兒向班主任陪不是。

送走班主任一行後，懷宸問女兒：“你學的是理科，怎麼填報法學專業(yè)了？”

懷思宇答道：“法學專業(yè)雖然屬於文科類，但它是文、理兼收，所以我就按照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填報自願了?！?

“你不是很喜歡工程和機械類專業(yè)嗎？怎麼又改變原來想法了呢？”懷宸不解地問女兒。

“如果爸爸不是遭遇這一次人生劫難，女兒也不會改變當初的想法。”女兒有禮有節(jié)地答道。

“你想當一名法官？”懷宸不相信的問。

“對。我要當一名既有正義又有良知的法官?！睉阉加顖远ǖ鼗卮稹?

由於自己的事，讓女兒毅然改變了自己原來的理想，不得不讓懷宸感到震驚。但從另一個角來說，他感覺女兒真正長大了，更加懂事了。

人們不是說“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嗎？女兒就要讀大學，而且是以全州理科狀元考進省內(nèi)最高學府。當前孩子讀書的學雜費是擺在懷宸面前最關(guān)鍵，也是最難的問題。

回家當天，鄉(xiāng)親們留下五千五百元感情錢，再加上學校送來三千元獎金，一共八千五百元，剛好夠懷思宇進校報名交納所有費用，往後孩子的生活費怎麼辦？學習期間平時花銷又怎麼辦？第一個學期還可以先借堂哥懷德和堂弟懷全解決，但這並非長久之計。面臨這一現(xiàn)實問題，懷宸頓時又陷入沉思。經(jīng)過認真思考，爲了女兒，爲了父母，爲了生活，懷宸決定去打工。

他開始想跟寨子上那些年輕人一樣到深圳或廣州找一份工作，但考慮到自己雖然有文化，卻無一技之長，怕是很難找到一份力所能及的事可做，加上年齡偏大，別人還不一定要他這種人。最後他決定北上，到北京去找讀師範時最好的同學——柳絮飛。

好同學柳絮飛目前是北京一家文化傳媒總裁，還是一家雜誌社主編。兩人在讀師範時，都是文學愛好者，一起創(chuàng)辦校刊，一起在省內(nèi)多家報刊雜誌發(fā)表過文章，堪稱同級同學中的筆桿子。在衆(zhòng)多男同學之間，兩人的關(guān)係可算是最密切的了。

懷宸先給柳絮飛打電話，把自己目前的處境和要到北京的打算直截了當?shù)馗嬖V同學。柳絮飛沒有二話，叫懷宸把女兒送學校報到後，就直接到北京找他，他會安排一個恰當?shù)穆毼蛔屗麕帧Ｍ瑢W的理解和關(guān)心，讓懷宸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在女兒進校報到的頭一天晚上，懷宸叫來堂哥懷德和堂弟懷全。一是把自己決定要到北京的想法跟他們說說；二是交代兩人平時多關(guān)照自己的父母；三是跟兩人借要一千元錢的路費。

聽兒子突然說到北京去找工作，父母都沒有反對，但父親說：“錢就不要跟他們借了。鄉(xiāng)親們留給你的那五千五百元，你就帶在身上。從這裡到北京，路費最少也要有一千五六百元錢。到了你同學那裡，不可能空著手進別人家門，最少也得買兩斤水果。一天兩天住在同學家裡還說得過去，不可能天天住人家家裡吧。特別是城裡的女人，一般是不喜歡外人住在自己家裡。到時，找個地方租住那是肯定，不可能住在大街吧。如果工作順利，一個月後甚至兩個月纔有工資。萬一找不到工作，那麼大的城市，舉目無親，身上不能沒有兩個錢??！至於懷思宇明天到學校的報名費，爸媽這裡還有。不用你去擔心。”父親說罷，進到臥室裡拿出一捆青布，慢慢打開，面裡現(xiàn)出三沓全是百元人民幣，整整兩萬元。

“爸，家裡怎麼還有這麼多錢??？”懷宸不解地問。

母親抓住兒子的手，慈祥地說：“這些錢，都是你以前孝敬我們時積累下來的。這些年頭，不愁吃不愁穿，我和你爸平時也不知道怎麼去花錢?，F(xiàn)在思宇中了理科狀元，正是用得著的時候了?！?

懷宸雙眼頓時涌出感激和辛酸的淚水?！斑@些都是孩兒拿來孝敬你們的，怎麼捨不得花啊......”

母親伸出那雙飽經(jīng)風霜的手，給兒子擦掉臉上的淚水?！昂⒆?，有你這份孝心，我和你爸就心滿足了。不要難過。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呢！萬一在北京找不到工作，就回來，再找個婆娘慢慢過日子。??！”

“做回老百姓，無官一身輕。解甲歸田沒有什麼不好。就像你媽說的，萬一找不到工作，或者感覺工作不順心，就抓緊回來。只要把家裡的幾畝田地和山林經(jīng)營好，也能確保懷思宇讀好書。放心！”父親友愛地輕拍著兒子的肩膀。

女兒思宇也握著懷宸的手說：“爸，你放心去北京找工作，我會把書讀好。萬一家裡沒有錢給我交學雜費，也不用爺爺奶奶和爸爸擔心，我會邊學習邊打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聽了懷思宇這話，母親立即反對孫女：“不許邊學習邊打工。只能把精力用在學習上，一定要像你爸爸那樣讀書，科科優(yōu)秀。懂嗎？”

懷思宇只好乖乖的應(yīng)承道：“好好！聽奶奶的話。孫女只能把精力用在學習上，一定要像爸爸那樣讀書，科科優(yōu)秀?！闭f罷抱著奶奶的手臂，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懷德拿出一千元塞進懷思宇手裡，說：“這是伯伯給你高考中狀元的鼓勵費。到了學校要好好學習，爭取我們家出一位法官，避免將來不再遭受別人欺負?！?

懷全也塞給懷思宇一千元，說：“學校還需要交什麼費用，就給叔叔和伯伯打電話，生活費更不會少你的。放心去學習。我們家需要出一位法官?！?

懷思宇受寵若驚地捏著錢，不知道收還是不收，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看了父親又看看爺爺奶奶。

懷宸只好說：“是伯伯和叔叔的心意。收下吧！將來爸爸有能力了再還他們?！?

懷德隨即不高興地說：“還什麼還。一家人怎麼說成兩家話了？這是獎勵懷思宇中狀元的費用。過兩年，如果你的侄子也有懷思宇這麼厲害，到時你也獎勵他們就是了?！?

懷思宇連說“謝謝”後，只好把錢收下。

“到了北京，不妨找當?shù)芈蓭熓聞?wù)所，把你的情況跟他們說說，聽聽他們是怎麼看待你的案子?！睉讶€是堅持主張申訴。

懷德也說：“我也是那個意思。最好是找到一家有名氣的律師事務(wù)所。聽說北京的律師很厲害。也許你的冤情能得到平反。”

“現(xiàn)在首先是要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生活有了保障，纔有能力去考慮申訴的事了?！?

懷宸說的是實話，之所以下決心到北京去找工作，到當?shù)卣乙患抑蓭熓聞?wù)所來諮詢自己的案件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申訴的事，可以往後再考慮，但有一件事，得放在心上?！蹦赣H拉著懷宸的手，言語意味深長?！暗搅吮本?，問問絮飛是否瞭解雲(yún)雁的情況。我總感覺雲(yún)雁不可能輕易放棄這個家，中間應(yīng)該發(fā)生了什麼事?！?

柳絮飛到過家裡幾次，父母對他印象特別好，也特別信任懷宸這位同學。

“雲(yún)雁比我大一歲，四十九的女人，不可能沒有家庭。即使能找到她，即便她心中還有我，做一般朋友可以，孩兒不可能去破壞別人幸福的家庭吧？那樣做不道德?！睉彦分荒苓@樣勸說母親。

“當今人們的思想觀念，雖然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傳統(tǒng)道德一度被貼上落後標籤，但就是有那麼一種女人，由於受到家庭父母良好教育的影響，對愛情忠貞不二，也許雲(yún)雁就是這種女人，所以我不反對你母親的建議。當初，柳絮飛是你和雲(yún)雁最好的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你沒能跟雲(yún)雁走到一起，相信柳絮飛也感覺很遺憾。到了北京，不妨問問柳絮飛，我估計他應(yīng)該知道雲(yún)雁的情況?！?

兩位老人對雲(yún)雁總是念念不忘，懷宸雖然很是感動，但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那就是：雲(yún)雁百分之百已經(jīng)結(jié)婚，兩人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覺得爺爺奶奶都說得有道理?！辈坏葢彦氛f話，懂事的女兒拉著懷宸的手，也認真地勸?！芭畠阂哺杏X雲(yún)媽媽應(yīng)該不會放棄爸爸，就像奶奶剛剛纔說的那樣，中間應(yīng)該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所以，爸爸利用工作之餘，不妨多跟同學、朋友打聽?，F(xiàn)在通訊發(fā)達，不像你們年輕時的那個年代。我相信，只要真情在，應(yīng)該找到雲(yún)媽媽。”

“都還不知道雲(yún)雁長什麼樣子，就開始叫雲(yún)媽媽來了！”母親笑著颳了一下孫女那根漂亮的鼻樑。

思宇撅著美嘴對奶奶道：“我就想有位真心愛爸爸的媽媽嘛！”

女兒的話，瞬間震撼著懷宸的心，他真想淚奔。

“雲(yún)雁是在上海，而絮飛是在北京，也許他們早就失去了聯(lián)繫。”雖然這麼說，但爲了不讓兩位老人和女兒失望，懷宸還是加一句：“到時問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