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全世界的人正通過轉播,看到了桑尼婭的異樣。這樣的情況可以說從來沒有在世界級的比賽上出現過。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就連彈奏的音樂聲也戛然而止,目光都集中在了舞臺中央的桑尼婭和芬妮身上。
“桑尼婭選手是不是有些緊張?畢竟面對這樣的大舞臺,緊張是在所難免的嘛。”主持人試探性的詢問了一句,但是桑尼婭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他。我也只能輕輕抱著桑尼婭的頭,希望能給她一絲溫暖。
“主持人,我能不能在這裡再唱一首歌?”芬妮在一段沉默後,突然擡頭,對身後的說道。
“再唱一首歌,這是爲什麼?”主持人感到莫名其妙。
“就是再唱一首啊。”
“但是這樣會違反規則,可是會被取消比賽資格。”主持人搖了搖頭,解釋道。
“資格什麼就讓它取消吧!到底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現在就再唱一首歌!”芬妮大聲說道,在擴音器的作用下,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一驚人的發言,剎那間全場議論紛紛。不光是會場上下,全世界正在觀看比賽的觀衆,都感到無比詫異。
因爲這樣的情況在歷史從未出現過,從來沒有過人會走到最終決賽而輕易地棄權。以前從沒有發生過,想必之後也不會發生。
所以芬妮語出驚人的時候,震驚的不光是觀衆們,還有座位評委席上的評委們。這樣的情況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過,此時此刻他們正在桌上議論紛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情況。
“芬妮選手,比賽可是不能隨便棄權啊。”主持人的臉上已經流下了汗水,如果能隨隨便便的棄權,那這個比賽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不知道該怎麼做的主持人,只好希望評委能給一個解決方案。而評委們在討論了一段時間後,不得不嘆了口氣,同意芬妮的請求。
“不過,按照比賽規則,你必須被取消比賽資格。”評委們義正言辭道。
芬妮知道這個結果意味著什麼,結果是什麼,這個念頭只是在她的腦海裡存在了半分鐘的時間,就被她順利的通過了。如果能爲桑尼婭做些什麼,那就只有這個了。
而當芬妮被取消比賽資格的消息從評委的口中說出來時,全世界正在觀看比賽的人們都震驚了。在場的雪萊和西蒙都有些坐不住,他們萬萬沒想到芬妮竟然是鐵了心的要棄權,爲了桑尼婭。
芬妮在舞臺上的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但是沒有任何人都能從她年輕的面龐上看到後悔。相反,那是一副令人感到釋然的笑容。
芬妮放下桑尼婭,桑尼婭還是呆呆的坐在原地,對外界毫無反應的模樣,讓芬妮感到無比揪心。
芬妮小跑著到了幕後,對同樣被驚呆的娜諾諾說道,“能不能幫我再彈奏一首歌。”
娜諾諾回過神來,她從未見到過眼神如此認真的芬妮,她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你不後悔嗎?”娜諾諾看著芬妮的背影,惋惜的口吻彷彿是她自己棄權了一樣。
“我的作用不就是這點嗎。”從芬妮的語氣中,娜諾諾就知道,她從沒有後悔過。“就算是能夠晉級又能怎麼樣,現在的桑尼婭,纔是我要實現自己作用的時候。”
芬妮轉過頭來,從她的揹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從中拿出幾張不大的紙張,遞給了娜諾諾。
“演奏這個就可以了。”
娜諾諾接過芬妮的樂譜,大概看了一眼,便被這熟悉的旋律打動了,“這是之前沒有歌詞的那首歌吧。”
“嗯。”芬妮點了點頭。
“難怪啊……難怪,難怪我爲什麼填不出歌詞。”娜諾諾知道真相後的恍然大悟,和芬妮知道歌詞後的反應一樣。那是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放心吧,你只需要唱好這首歌就好了。”
“嗯。”芬妮點了點頭,隨後緊急抱住了和她身高相差無幾的娜諾諾,在耳畔邊輕聲道,“謝謝你。”
娜諾諾沒有回答芬妮,芬妮說完後,也直接轉頭離去,現在,彼此都只能相互信任,而他們都爲了桑尼婭而努力著。
當芬妮從舞臺後走出來後,全場的議論聲都逐漸平靜下來,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都在關注著她接下里會做些什麼。
芬妮走到桑尼婭的身邊,溫柔的抱起了桑尼婭,將她攙扶到了她原來的座位上,讓她做好後,才轉過身去,對主持人說道,“現在,我能開始唱歌了嗎?”
此時的芬妮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比賽開始時的緊張和膽怯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原本還能和她裝作親近的主持人,現在只能嚥下自己的口水,打著磕絆的說道,“嗯……可以。”
芬妮站在剛纔桑尼婭倒下的地方,望著舞臺下方黑壓壓的人氣,燈光一盞一盞的熄滅著,最終只剩下芬妮所站的位置。
桑尼婭的心情是怎樣的呢?芬妮雖然明白了桑尼婭的決心,但惟獨這一點,她怎麼也無法猜測的到。桑尼婭懷著那樣嚴重的心裡疾病,是怎麼堅持下來的。面對數萬的觀衆,每個人如果都是噩夢一般的面孔看著你,你要有多麼堅強的心態,才能繼續站在這個舞臺上唱歌呢?
芬妮自己心裡是明白的,但還是對桑尼婭的勇氣感到敬佩。起碼,她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娜諾諾的清脆的鋼琴聲逐漸響起時,芬妮卻將自己的眼睛閉了起來來。雖然她還站在舞臺上,但是歌聲卻不再是獻給觀衆們,而是在她心裡的桑尼婭。
她堅信著,這首歌能將她熟悉的桑尼婭,從黑暗中帶回來。
[春天盛放的花?夏日廣闊的天空啊]
[一一銘刻在心中?不停地閃閃發光]
[早上雨水紛紛?窗扉緊鎖的日子]
[心中洋溢的光芒?也會飛向雲端]
輕啓櫻脣,芬妮那不加綴飾的清澈之音從舞臺上蔓延開來。不大的聲音,卻異常入耳清晰,如同音樂中參雜了魔法,震徹心扉。
緊接著,溫柔的鋼琴聲伴隨她真摯的聲音,一點一點的營造出一副溫柔祥和的氣氛。娜諾諾並沒有使用夢幻舞臺,但彷彿能看到樂曲所塑造出來的祥和。即便語言不通,音樂本事所富有的旋律,足以令人治癒。
[喜悅也好悲傷也好?抱著這一切往前走]
[因爲那是?將你我的手?緊緊相連的事物]
音樂陡然提高,歌聲卻高山流水般過度柔和,高音與低音之間的變調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聲音之美令人窒息。僅僅只有兩句,卻沒有任何一個音符被丟掉。
這樣的聲音,穿透了桑尼婭的耳膜,直達她的內心深處。原本顯得毫無生氣的桑尼婭,此時此刻眼神也越發富有生機。
芬妮注視著桑尼婭,發現她對歌聲已經有了反應,心裡鬆了口氣,便更加認真的投入到唱歌中去。
她只要知道自己沒有選錯路,就沒有問題。
[深秋駐水邊?寒冬潛樹梢]
[世界的深處?那無盡的溫柔]
[每當夜晚來臨?就爲你獻上祝福]
[兩人靜靜地迎接?明天的到來吧]
芬妮繼續演唱著,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這首歌曲,與其說是音樂,不如說是一首童謠,兒歌。不論是歌詞也好,旋律也好,都沒有太過於複雜,即便是高潮部分的變調,歌手們都可以做到。但即便如此,沒有一個人,哪怕是雪萊,也不得不承認,她無法唱出和芬妮一樣的水準。這已經不單單是音樂上的積累,而是對於歌曲感情的把握。童謠,往往包含著比平常流行音樂更多的情感。
因爲這是媽媽唱給孩子們的旋律。
[引導我的?昔日遙遠的呼喚聲啊]
[彷彿微笑一般?彷彿歌唱一般]
[這是迴旋的風聲]
[喜悅也好悲傷也好?抱著這一切往前走]
[因爲那是?將你我的手?緊緊相連的事物]
芬妮最後的聲音結束在鋼琴聲中,全場的觀衆包括評委,都看著芬妮走向了桑尼婭,看著她輕輕地將桑尼婭抱在她不大的懷裡,溫柔的撫摸著她秀麗的長髮。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桑尼婭。”芬妮溫柔的說道,“一切都會變好的,沒事的,沒事的。”
眼神已不再空洞的桑尼婭,感受著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味,還有那熟悉的暖白色頭髮與溫柔的笑容。承受不住溫柔的桑尼婭終於在芬妮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釋放自己的悲傷。
“媽媽她……媽媽她去世了……”
“嗯……”芬妮緊緊抱著桑尼婭。
“媽媽她……爲什麼要欺騙我……明明我可以跟她在一起的。”
“對不起……桑尼婭。”芬妮愧疚道,“伯母她……她是不願意讓你傷心,才這麼做的。”
“但是也不能這樣……這樣做……怎麼不會讓我傷心呢……”桑尼婭的聲音都無法連貫的發出。
芬妮無言的聽著桑尼婭的聲音,知道她無論怎麼說,她都愧於桑尼婭。
“我會接替伯母,好好照顧你的……桑尼婭。”芬妮將桑尼婭緊緊摟在懷裡,強忍住淚水。
明明,她也很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