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旨徹查清楚?”齊正青聽趙言鈺說了之後,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終於說了這麼一句話。
趙言鈺知道齊正青爲(wèi)什麼會這麼久不說話,因爲(wèi)他想不到皇上居然會不相信他。
“叔,我們回去吧。”趙言鈺說,“我們一起把赤崗城打回來。”
“胡志鵬死了?”齊正青問道。
趙言鈺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天戰(zhàn)死了。”
“他出賣了我們,自己卻戰(zhàn)死了。”齊正青一字一句地問道,“他既然出賣我們,爲(wèi)何還會被東胡人殺死?”
“如果出賣將軍,還有誰知道我們在葫蘆溝?”洪大山憋著氣問道。
沒錯,洪大山想不明白的,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胡志鵬究竟在搞什麼鬼,不是已經(jīng)出賣將軍投靠東胡國了嗎?怎麼還戰(zhàn)死了?
“你現(xiàn)在是主帥?”齊正青看向趙言鈺,深幽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是。”趙言鈺回道。
齊正青大掌輕輕放在他肩膀上,“挑五個精兵借我。”
趙言鈺正欲答應(yīng),齊正青又搖了搖頭,“不行……借給我等於是要賣命的,你且問問,誰願意相信我……”
大約猜到齊正青要五精兵作甚,趙言鈺沒有阻攔他,只低聲說,“我來之前,老爺讓我給您帶句話。”
齊正青看著他。
“齊家的名聲和你的尊嚴(yán),都要親手找回來。”趙言鈺說,“有五千將士都是以前老爺?shù)娜恕?
“我知道了。”齊正青沉默了良久才點(diǎn)頭道。
最終,齊正青還是沒有跟趙言鈺回去,他帶著洪大山等人望赤崗城的方向而去。
趙言鈺回到榕城,將五千個自願去跟隨齊正青的將士點(diǎn)了出來。
寧朝雲(yún)聞訊趕來找他,“你這是想作甚?是不是找到齊正青了?”
“是。”趙言鈺看著面前的五千將士,應(yīng)了寧朝雲(yún)一句之後,對這些人沉聲說道。“你們相信齊將軍叛國嗎?”
“不信!”五千人誰都沒猶豫大聲回道,聲音洪亮,響遍四方。
寧朝雲(yún)被這氣勢震住了,趙言鈺究竟想做什麼?
“我也不信。”趙言鈺道,“東胡人不但陷害齊將軍,還殺我們大周姓,侵佔(zhàn)我們大周的領(lǐng)土,不報(bào)此仇。怎能甘心。”
“不報(bào)此仇,如何稱得上男漢!”不知誰大吼了一聲。
其他人跟著吼了出來。
趙言鈺嚴(yán)肅地看著他們,心裡卻是很滿意,就是需要這樣的士氣。才能夠?qū)Ω稄?qiáng)悍的東胡大軍。
寧朝雲(yún)被這恢弘的士氣震得心胸發(fā)疼。
趙言鈺叮囑這些將士今日好生休息,然後就回了自己的營帳。
“你究竟要做什麼?你想帶著這五千士兵去給齊正青?還是想帶著他們?nèi)ゴ虺鄭彸牵烤臀迩嗽觞N跟塔桑幾萬人打?”寧朝雲(yún)跟在趙言鈺身後,滿心地追問著。
“我沒想帶兵去打塔桑。”趙言鈺淡聲說道。
“那你這是……”
“鼓舞士氣,鼓餒旗靡無法跟東胡人打。”趙言鈺說。
寧朝雲(yún)不是笨蛋,趙言鈺出去兩天,回來之後就點(diǎn)出了這五千人,肯定不是爲(wèi)了鼓舞士氣這麼簡單。
“趙言鈺,別忘了你如今可是主帥。”寧朝雲(yún)提醒道。
“難道你也相信齊將軍叛國,你就不覺得奇怪。誰通敵叛國會叛得這麼窩囊?”趙言鈺回頭直視著寧朝雲(yún),冷聲問道。
寧朝雲(yún)自然是不相信齊正青會叛國,他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那你想做什麼?”這纔是寧朝雲(yún)最關(guān)心的事情。
趙言鈺看了他一眼,“你能當(dāng)什麼都不知道嗎?”
“趙言鈺,五千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你別忘了,京都還有誰在等你。你不要讓她傷心。”寧朝雲(yún)想到齊莞在趙言鈺臨行前那樣故作堅(jiān)強(qiáng)的表情,心裡替她感到心疼,他是嫉妒趙言鈺,但他不想趙言鈺有什麼,因爲(wèi)他不想看到齊莞傷心的樣。
不知道爲(wèi)什麼,好像覺得自己欠了她,就是見不得她不高興。
趙言鈺挑了挑眉,對於寧朝雲(yún)如此關(guān)心他的小師妹。他只是淡淡一笑,“多謝關(guān)心,我的命不是那麼容易拿去的。”
……
……
齊莞在趙言鈺離開京都之後,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調(diào)養(yǎng)齊老爺?shù)纳眢w上。
齊老爺這次非同小可,下半身完全動不了,齊莞隔天鍼灸一次都沒見效。她自己覺得很傷感,更加用心想要治好老爺?shù)牟。m然她也知道這病根本無法治癒。
“每天被針扎得都全身成篩了。”齊老爺已經(jīng)能夠發(fā)出聲音,雖然說得不是很清晰,但勉強(qiáng)聽得明白。
他已經(jīng)厭煩總是被幾根銀針紮在身上的感覺。
齊莞笑道,“不這樣哪能好呢。”
“好都無所謂,別白費(fèi)力氣了。”齊老爺聲音含糊地說道。
“祖父,您就不怕被國舅笑話麼。”齊莞從綠枝手裡拿過藥,一口一口喂著老爺。
齊老爺嫌惡地看著她手裡的藥,聽到會被蔡國舅笑話,他沉著臉說,“他今天又?”
齊莞說,“不是天天都來麼,您乖乖吃藥。”
剛說完,就聽到一陣洪亮的笑聲在外面?zhèn)鱽恚袄项^,你真沒用,吃個藥還得孫女哄著。”
“滾進(jìn)來。”齊老爺大聲叫道,只是他一大聲說話,聲音就顯得更加不清楚了,根本聽不懂他在吼什麼。
“我已經(jīng)悠哉地滾進(jìn)來了。”蔡國舅溫和爽朗的笑臉出現(xiàn)在門邊,他笑瞇瞇地走了進(jìn)來,在一旁的師椅坐下,“你可得趕緊好起來,不然誰陪我釣魚下棋啊。”
也只有蔡國舅這個相交多年的老友才知道齊老爺究竟在說什麼。
齊老爺賭氣地將藥一口喝了。
齊莞抿脣一笑,起身給國舅行了一禮,“國舅每天都來監(jiān)督祖父吃藥,果然效果甚好。”
蔡國舅大笑,“你要這麼說,這老頭明天肯定見到我就不肯吃藥了。”
齊老爺一陣呱啦呱啦大罵,不過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那我先下去了。”齊莞不打攪這兩個;老小孩的鬥嘴,笑著退了出去。
她讓白卉將藥箱收拾好,然後去了正房,想找陸氏說說話,在正院門外遇到要出門的齊正匡,她怔了下後福了福身。
齊正匡之前中風(fēng),雖然已經(jīng)大好,可是有一條腿走仍然不靈活,需要拿著柺杖,他見齊莞又過來給老爺治病,不由覺得生氣,“之前我也中風(fēng),你怎不見得這般盡心盡力地醫(yī)治我?”
“父親當(dāng)時不是怕我給您下毒麼?”齊莞含笑問道。
齊正匡一滯,回想當(dāng)時自己的脾氣,大概也不願意讓齊莞給他鍼灸。
“老爺?shù)纳眢w如何了?”齊正匡僵硬地轉(zhuǎn)了個話題。
“已經(jīng)好了些。”齊莞溫順地回答,齊正匡從莊回來之後,脾性了許多,如今他每天幾乎都不出門,就在書房裡看書練書法,倒是讓陸氏跟齊莞有點(diǎn)刮目相看了。
齊正匡自己跟這個嫡女似沒什麼話好說的,應(yīng)付了幾句後,就讓齊莞進(jìn)去找陸氏了。
“父親好走。”齊莞微微一笑,進(jìn)了院門。
看著女兒的背影,齊正匡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真正瞭解過她。
恍惚間,他想起很多年前阿莞總是跑到書房去找他,他還將她抱在自己的膝蓋上手把手教她寫字。
什麼時候開始,他跟阿莞變得像仇人一樣了?
而齊老爺和蔡國舅在齊莞離開屋裡後,兩個人都收起鬥嘴的心情。
蔡國舅更是坐到牀邊的木杌上,看著齊老爺?shù)臉虞p嘆了一口氣,“你這是何苦呢,這麼多年都不去動用以前的關(guān)係,如今纔有這個心思,就不怕……”
齊老爺?shù)吐曊f,“我不能看著正青受這樣的委屈去死。”
聽到這句話,蔡國舅一時無語。
“皇上身體越來越。”齊老爺忽然說道。
蔡國舅擡頭看他,“皇上還年輕。”
年輕,卻知道自己活得不久,纔是最折磨人的。
“四大家族沒了兩個。”蔡國舅說道,大周本來有四個超過年的家族,宋家和慕容家,齊家和陳家,如今只剩下兩個家族了。
而齊家在十幾年前開始表面看著已經(jīng)走向敗落,這一代的嫡出嗣只有齊正匡他們兄弟,齊正匡難成大器,老二更別說了,朽木不可雕,唯一有出息的只有齊正青。
齊正青最有可能承繼齊老爺?shù)囊裸\,成爲(wèi)蓋世大將軍。
偏偏在這時候成爲(wèi)叛國賊,這叫齊老爺怎麼能接受?他已經(jīng)將齊家所有希望都放在這個季身上了。
“有些話……說不出口,不能說。”齊老爺說。
“你懷疑想要正青死的人不是東胡人。”蔡國舅替他說了出來。
齊老爺眼瞼微斂,睿智的眼眸透出只有蔡國舅纔看得出的失望和無奈。
“趙言鈺已經(jīng)到榕城了,這個年輕人跟我們不同。”蔡國舅說。
只能這麼想了,就是不知如今榕城的情況如何,正青是否真的陣亡了,如果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