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辰一動不動,任由滾燙的湯麪全都傾倒在臉上,冷冷看她,“現在我們結束了嗎?”
“如你所願,結束了!”夏至一聲冷笑,將麪碗狠狠砸在地上,轉身打開門衝了出去。
看著她幾近瘋狂的背影,裴曜辰伸手用力抹了一把一臉的狼籍,苦澀地笑了,爲了不讓她再陷危險之中,他原來打算在抱她的時候告訴她與人聯繫的話也沒有說。
謝子怡聽到動靜下樓,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一驚,急忙跑進衛生間拿了毛巾出來想幫他擦。
他卻一把將她狠狠推倒在地上,冷冷問道:“這樣你們滿意嗎?”
謝子怡垂眸,“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爺爺也很滿意。”
“很好!那你今晚千萬別再我面前出現,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的!”裴曜辰惡狠狠地說,轉身快步上了樓。
謝子怡慢慢爬了起來,清麗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殘酷的笑容。
裴曜辰上樓之後,立即關緊了房門,儘量不發出一點動靜地四下翻找起來。
可是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筆和紙。
裴峻山太狠了,不僅拿走他的手機,還切斷了這裡的電話線,甚至搬空了所有東西,僅留下一張牀。
他現在根本沒辦法聯繫到他的人,就連向鄰居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讓他心急如焚。
他擔心傷心欲絕的夏至會在陌生的街頭瞎走亂竄遇上危險,他需要找個人幫忙。
裴曜辰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了轉去,正焦慮不安之際,門被敲響了。
他憤怒地大喝:“滾!別來煩我!”
“我是來告訴你,你不用擔心她的安排。爺爺會派人一直跟著她,直到她安排地坐上飛回中國。”謝子怡的聲音輕輕在門外響起,“這是我求爺爺答應的,不用謝。”
“滾!”裴曜辰厲聲嘶吼。
“我會呆在樓下。”謝子怡平靜地轉身下樓。
裴曜辰咬牙,重重地倒在了牀上喘著粗氣,卻無可奈何。
不管他有多痛苦多煎熬,他都得伺機等候良機的到來。
夏至在寂靜無人的街頭像個沒頭蒼蠅一般胡亂奔走,就這樣走了一亮,當晨曦將黑暗逼退,她才無力地在路邊坐了下來,將頭埋進了膝蓋裡。
她需要好好哭一場!
哭過之後,她得擡起頭來繼續生活下去!
裴曜辰離開她是情有可原的,他累了。
或許所有男人跟她在一起都會感覺到疲累吧?
她又傻又蠢,還麻煩多多,誰願意和她一起一輩子生活在沉重的負累裡呢?
原來愛情真的如此脆弱,輕而易舉地就輸給了金錢,輸給了困難。
是她太天真了,總以爲裴曜辰不同,總以爲他天生就是她夏至的英雄。
她卻忘記了,英雄也是有血肉的凡人,英雄也有疲累的一天。
她真的要求他太多太多了……
只是她明明能夠理解他的所作所爲,爲什麼心就痛得這麼厲害呢?爲什麼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呢?
她爲什麼要替他開脫,她該恨他纔是啊!
像有兩個小人不停地在她腦海裡打仗,夏至頭痛欲裂。
“小姐,你怎麼了?需不需要幫忙?”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頭頂炸響。
她擡頭,淚眼模糊地看去,才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圍了一圈衣衫襤褸的流浪漢。
其中,有些人面容善良像真的關心她,卻也有些人眼裡有著赤祼祼的慾望,讓她的心一驚,猛然記起她現在孤身一人身處異鄉他國,這一次她如果再遇難,不會再有像裴曜辰那樣的人出手救她了。
他但凡對她有些顧憐,昨天晚上也不會任她獨自一人衝出他的屋子而不管不顧……
她得自己保護自己!
現在她必須堅強地站起來轉身離開!
夏至走了一夜,再加上二十多個小時未進水米,整個人都疲憊不堪,身體已經處於一種超負荷的狀況,只覺得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她還是努力堅持著慢慢站了起來,分開人羣,搖搖晃晃地走到路邊舉手攔下了一輛的士。
上了車,她如一癱爛泥一般癱在座位上,有氣無力地對司機說:“去機場,謝謝。”
幾十分鐘後,她坐在了候機廳裡,一手拿著一盒奶一手拿著一塊剛出爐還熱乎乎的麪包。
麪包烤得金黃金黃的,散發著奶油的甜香味,看起來極其美味。
夏至深吸一口氣,舉起麪包放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大口。
味同嚼蠟,她卻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嚥了下去。
吃完麪包之後,又幾口將奶喝光了,這才感覺到生命在身邊慢慢復甦的模樣。
她起身站起,將奶盒扔進垃圾桶裡,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打開水籠頭,她掬了冷水往臉上潑去。
反覆不斷幾次之後,她擡起了水淋淋的臉,扯了紙巾一點一點擦乾淨了,用手指將凌亂的頭髮梳順了,高高地紮成了馬尾,然後對著鏡裡那個看起來已經精神不少的女孩用力晃了晃拳頭,“夏至!加油!”
登機後,她找空姐要了塊毛毯,交待除了吃飯的時間叫她之外,其它任何時間都不要打擾她,得到空姐的肯定回覆之後,這才安心地用毛毯將自己從頭到腳都蓋住了。
只是本以爲自己疲憊得眼睛一闔上便會睡著了,卻沒想到,眼睛一閉上,腦子裡浮現的便是裴曜辰或笑或冷漠逼視或傲然俯視或溫柔索吻的英容笑貌。
眼淚悄悄順著眼角不住地滑下,她的心痛得快要痙攣過去。
她才知道,這一次,她真的真的被傷到了。
她原本以爲只要她給自己打氣,就可以像被許尚出賣那一次一樣輕而易舉地重新爬起來傲然地獨自一個人面對生活,卻沒想到她錯了,大錯特錯了!
許尚和裴曜辰,在她心裡的位置根本就有著天淵之別……
一路上,除了吃飯的時間,夏至都把自己禁錮在那一塊小小的毛毯下,獨自舔食著自己的傷口。
直到飛機抵達h市,她才悄悄地擦乾眼淚,掀開了毛毯。
下了飛機,她打的回家,一推開門,只覺得屋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他的氣息,讓她喘不過氣來。
匆匆地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衣物,她拎著行李箱倉惶逃了出來。
他離開的時候,賣掉了他的別墅他的公司,獨獨留下了這裡的房子,還往她銀行卡里轉了一筆接近天文數字的錢。
房子她不會要,錢她也不會動。
她只不過是一隻醜小鴨,只不過做了一場奢華的夢,現在得忘記那個夢境,重新迴歸到真實的她。
幸虧她原來租住的那個房子還沒退,這讓她不至於無處棲身。
夏至拎著箱子匆匆走出小區,就在路邊等車的時候,一輛路虎停在了她身旁。
她皺眉,拎著箱子往旁邊走了一段距離,剛站定,就聽到易子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夏至?!”
她一愣,身子僵了僵,並沒有回過頭去。
因爲她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有多糟糕,她再堅強,也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舔食一下自己的傷口,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任何一個熟人。
她真的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飛毛腿,可以瞬間消失,但那不過是她的奢望,她清晰地聽到易子寒的腳步聲越逼越近。
好吧!既然躲不過,那就不必躲了!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轉過身來,假裝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嗎?”
易子寒目光如炬,皺眉問道:“你這是去哪兒?裴曜辰那傢伙呢?他爲什麼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夏至一對上他尖銳的目光,便有種無可遁形的狼狽感,於是索性直話直說,“他走了。覺得和我在一起太累了,承受不住了,所以和我友好分手了。他給我留下了那套房子,還有一大筆錢,不過我沒打算要。我夏至一個人活了這麼多年,把自己養得好好的,沒必要依靠任何一個人養著。”
易子寒聽了,不由又驚又駭,“夏至,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夏至湊近他,指著自己紅通通的眼睛,“我眼睛都哭紅了,你覺得我這是不跟你開玩笑嗎?”
易子寒咬牙,“他在哪?我去找他問清楚!”
“不必找了。他早就回美國了。現在已經和人同居了,瞧那情形應該很快就要結婚了。那女孩比我年輕比我漂亮,而且看起來讓人很省心省力,我想這大概就是他目前最想要的狀態吧。這樣很好。我祝福他們。”夏至淡笑。
易子寒皺眉看她,沉默下來。
夏至被他看得極不自在,舉手摸了摸頭髮,說:“你過來是找我,還是找他?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不過是一件案子而已。”易子寒搖頭,伸手去拿她的行李箱,“走吧。”
夏至急忙抓住,“去哪裡?”
“去我那兒!你原來住過的地方。那裡比你住的地方安全舒服。”易子寒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如果你拒絕,那我們就不是朋友!”
夏至莫名感動,默默地鬆了手,隨他上車。
易子寒開車把夏至送到家,遞上鑰匙,什麼都沒說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