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回家,我要跟你爸離婚”。方媽媽語氣平靜的說道。
方依依聽了沒有著急,反而心裡一陣輕鬆,早就該離了,又何必糾纏這大半生,整天上演星球大戰,家都沒有意義了。
“好,等我”方依依比方母語氣更淡定簡潔,細聽甚至還帶著淡淡的雀躍。
掛掉電話,方依依特地挑了一件剛入手的淺駝色羊絨大衣,又淺淺的畫了一個淡妝,甚至對著鏡子彎眉笑了笑。
聽鄰居齊奶奶說父母剛結婚那一兩年著實也幸福了一陣子,那時候父親的小百貨店鋪還在,收入也還好,每天都能看到兩人在櫃檯前頭挨著頭小聲說笑著。晚上則早早收拾了鋪子回家,晚上燈黑的也著實早,父親每天都紅光滿面。
這些情景方依依從來無緣得見,從他開始記事起,聽到的都是母親高亢而聲竭力撕的聲音,她無法想象母親小聲說笑是什麼樣子的。見到的是父親憤怒而無奈的臉,她也更無法想象父親紅光滿面該會是怎樣的。
七歲之前,她還會數著家裡的碗碟一年會換多少套,七歲之後換成了數父母最多會隔多少天不吵架。母親吵架時最常說的一句話是“要不是爲了孩子,我早就和你離婚了,你個窩囊廢”
十歲之前母親每次一說這句話,方依依就跟著掉眼淚,十歲後的某一次吵架時,母親這句話一出口,方依依突然就想跟母親認真的說:沒關係,你們不要考慮我,你們去離了吧。
方依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默默地跟自己說:他們終於想通了,我也終於刑滿釋放,不用再當他們口頭上的罪人了。
方依依仔細的鎖好門,扶著樓梯慢慢往下走。方依依住的是一個特別老舊的小區,沒有門衛,沒有物業打掃,樓道里展示著各家各戶的生活狀況,尤其方依依住頂層七樓,一路走下來,印象尤其深刻。例如他知道五樓老兩口的兒子今天回來了,因爲門外扔著一堆果皮和綠色菜葉,而平時倆老人連黃菜葉都不捨得扔 。再例如他知道四樓的新生兒今天用的是尿不溼而不是布戒子,因爲他們門外的垃圾袋裡的味道和顏色實在銷魂。
終於走下來了,方依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同時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沒辦法,貪圖便宜就不能貪圖更多了。
小區的人行道是沿著樓底鋪設的。方依依曾經跟閨蜜田蜜蜜吐槽過這種道路的設計方案就是爲了給國家減少人口壓力,增加人民公僕辦案率的。
方依依打開包,檢查了一下錢包的厚度,確定了今天可以奢侈的打個車來回了。她甚至還想了一下母親要是萬一跟自己回來住,是給她鋪自己的牀單還是回來時重新給她買一套。
後來方依依想,也許一切都是宿命,在該來的時候來,又在該走的時候走。
當時方依依只聽到了“砰”的一聲,她擡頭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幾塊泛著細碎陽光的大玻璃片和緊隨玻璃而下的帶著烈烈風聲的黑色物體是從幾樓飛下來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在她神志消失的最後幾秒,方依依想千萬不要破相,雖然已經三十歲了,但她好像還沒好好的去談場戀愛;方依依又想,希望自己的傷勢千萬不要阻礙父母離婚的決心。
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