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心裡對我肯定滋生了許多的憤怒,畢竟是我把話題引到了他的身上,就像剛纔他把話題移到我的身上一樣。
那一刻,我的心裡是氣憤的,是不滿的,是非常不高興的。
其實我把話題引到他的身上,並不存在報復他,我和他既然是來麥子村支教的,就屬同事關係,同事之間是不能存在報復心理的。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把話題引到他的身上,而不是小七,亦或者是尤十姐姐的身上。在我的大腦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十三。
“李校長好,秦老師好,尤十姐姐好,我對粉筆的見解,哈哈哈……也談不上是見解,我對粉筆的感悟,其實還是比較深刻的。”
“我記得以前在孤兒院裡的時候,有一位老師就對我們班上的孩子說過,粉筆是用來傳授知識的,是爲了幫助我們走向遠方的。”
“那位老師那個時候已經有四十多歲了,當初我並不明白老師口中的‘遠方’所指何意,直到我讀了大學以後,我才漸漸地明白。”
“就在剛纔我們韓老師也有提到過,粉筆對於學生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對我們這羣傳授知識的教師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在偏遠地區。”
沒有看出來,十三在說話的時候,竟然會有如此強大的凝聚力,他的演講能力,應該很強。只是在他的話語中,我聽到了“孤兒院”三個字。
在十三的信息冊裡,他沒有填其父母和親人的相關信息。在這一欄,只有孤兒纔會空著,只有孤兒纔會渴望在那裡填上一兩個名字。
哪怕只有一個,也可以。
原來十三和我的身份是一樣的,他和我的選擇,也是一樣的。這樣一來,我後面對他的態度,有可能會好一點了。
我們都珍惜“同行”裡的人,只要我們都是孤兒,那麼我們的經歷大致都是相似的,我們熬過了那種艱辛困苦的日子,現在走在了一起,共同做著同樣的一件具有巨大意義的事情。
鑑於這一點,我便會對他好一點,畢竟我的時間,沒有他多,我只是這個人世間裡的一名過客。正如徐志摩先生《再別康橋》裡: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自出生便被拋棄,歷經千辛,在不明人士的餵養下,方可行走,方有思想。只是兩歲走路,三歲便開始了乞討,期間爲之驕傲的,便是逃過了人販子的爪牙。
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吧!比起葉子的經歷,我比她要幸運很多很多,但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所希望的,是我身邊的人都平平安安的,都相安無事。
談起徐志摩先生寫的詩,我的大腦裡又想起了彭先生寫的《老槐樹》:
“在我的思想之源,
生著兩棵攜手同舟的老槐樹。
春夏秋冬,雨炎風寒,
他裹著她,她纏著他,
彷彿風雨皆有相伴,
彷彿酷暑皆有相陪,
彷彿嚴寒皆有相擁。
那是兩棵永不分離的老槐樹。”
我知道,這是一首愛情詩,喜歡寫詩的人,都渴望擁有這一段永不分離的愛情。不知道彭先生的愛情,會不會如他詩歌裡的愛情一樣。
“任何一件東西的產生,自然有它產生的作用和意義,粉筆也不例外。我也是長大以後才真正地明白,以前我們拿粉筆扔來扔去,老師爲什麼會阻止的原因。”
這一餐飯的時間,有點長。或許這是李校長爲我們接風的第一餐飯吧!我們在一旁講出對粉筆的認識,但李校長僅僅只是坐在一旁,保持著沉默。
李校長越沉默,我的心裡就越緊張,她的年齡已經那麼大了,我很擔心我們這羣孩子會做錯事,會說錯話,會讓她生氣。
她是不能生氣的,她的父親今天才被送上山,她已經夠傷心了。雖然李校長的臉上並沒有呈現出傷心的表情,但我的心裡很清楚,在她內心的最深處,肯定比任何人都傷心難過。
我和李校長的位置形成了對立,只要我一擡頭,我就會看到李校長的那張善良的臉,那張慈祥可愛的臉。
“這裡應該有掌聲的。”
話音未落,房間裡立刻就響起了掌聲。這是尤十姐姐的聲音,尤十姐姐終於開始說話了,在尤十姐姐的身上,好像自帶著一種“希望”。
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尤十姐姐出面,都會平息,都會得到妥善的解決,不知道爲什麼尤十姐姐在我的大腦裡會有這麼高的威望。
我們對粉筆的見解,各抒胸臆。接下來是李一對粉筆的見解大致地講了一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們這餐飯已經吃到了尾聲。
在大家都保持沉默的時候,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個聲音我盼了很久,雖然我昨晚有聽到過,但我還想聽。
“好啊!你們都已經把話說完了,講得很好,講得很好。”
這個聲音,是李校長的聲音。李校長在說話的時候,尤十姐姐立刻就挺直了腰,她對李校長非常地尊敬。
“都是一張張生龍活虎的臉吶!尤大博士,我……我們這……這麥子村有……有希望了啊……”
李校長說著說著就開始激動了起來,她很高興,但是她把這份高興在這間房間裡整整藏了三個多小時。
是啊!麥子村有希望了!我堅信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教師來到麥子村,來到山裡每一個需要教師的地方。
“是啊!老師,您看張九不是回來了嗎?我不也回來了嗎?您看……除了我和張九,還有我們的小七老師,我們的十三老師,我們的李一老師,我們的韓冰老師。過不了幾天啊,還有兩位老師也會來的。”
尤十姐姐回答李校長的時候,她的語氣非常地平和,十分地溫和,她對李校長很尊敬,
從尤十姐姐的回答裡,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信息,難道她也是李校長的學生?難道她也是麥子村裡的人?
不會的,尤十姐姐的信息冊裡的家庭住址,並不是麥子村,而是上海。
“好啊!好啊!好啊!”
“到我們麥子村的老師啊,來的來,走的走,現如今就只有我們這幾位老師了。你們來了,我很高興,麥子村的村民也很高興,麥子村裡的孩子,也會高興的。”
聽著李校長的話,我的心裡突然哽咽了一下。我把視線移到了正在聽李校長講話的李一的身上,我的心裡一直在擔心著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