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水淅淅瀝瀝的下著，斷斷續(xù)續(xù)，卻又怎麼都停不下來，就像是人的愁緒，不是隨時都有，卻又無窮無盡。
“公主。”
一聲輕呼喚回了坐在窗前看雨的換意的神思，緩緩地回過頭，看著肩上多出來的大氅不由的漾出一絲了笑容，微微地對著那個老嫗瞇了瞇眼。
“馮嬤嬤，我沒那麼嬌氣的。”
換意輕聲道。
“公主，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xiàn)在時日還初春，這雪也還剛剛?cè)诨疵馊肓撕吓履愕纳碜映圆幌?
“馮嬤嬤，你忘了我是從哪兒來的嗎？”
換意伸出手任由雨絲飄撒在自己的手心，眼睫輕輕眨了眨，這樣絲絲劃劃的感覺落在手裡，心中有股道不出的味道。
只是，這絲絲涼意和她生活了九年的雪山相比又算的了什麼呢？
馮嬤嬤看著換意伸出的手，玉指芊芊，白得就如同那初冬的第一場雪。
眼裡的擔(dān)憂更甚了，輕聲道。
“公主，您……”
“馮嬤嬤，你不必多說，我的身子我是清楚的。你且寬心罷。”
她怎麼會讓自己的身子不適呢？既然已經(jīng)回來，那麼
“這……那老奴先退下了，公主還是早些回裡屋吧。”
雖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馮嬤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再說出口。
“嗯。”
淡淡的回聲從換意的嘴裡溢出，馮嬤嬤微微嘆了口氣便出去了，公主這冷漠的性子倒是和小時候大不一樣了，以前的公主，不還是小姐罷，那時她們還是喚她小姐的。當(dāng)真是世事無常，若是夫人還在……
想起以前府裡的那位溫柔的女子，馮嬤嬤忍不住搖了搖頭，心裡不由徒生一抹傷感，望著坐在窗前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子，心裡更是不由泛出一絲憐意。
哎！怪只怪都是造化弄人哪！
換意望了望這隻住了三天的屋子，陌生的一切讓人生不出任何溫暖的感覺。
想了想，又垂下了眸子。
溫暖？何需再要？
大大的屋子，紅色的楠木桌上，一壺茶水的熱氣氤氳的飄蕩在房間裡，似雲(yún)繞霧，卻又有些縹緲得沒有人氣，顯得這樣大的屋子有些冷清。
在隔壁的一間房子裡，倒是堆滿了東西。只是那擺放得齊整的態(tài)勢，無非是主人極爲(wèi)愛惜，天天打理；要麼就是主人從未在意，隨了它的原樣罷。
“皇上駕到！”
尖銳的叫聲讓換意不得不離開窗子，望著那片明黃眼裡不由閃過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微微俯了俯身，換意輕輕地喚了聲。
“參見父皇。”
“皇兒請起。”
站在換意麪前的身影趕忙上前扶了一把，換意站起身卻向後退了小半步。
凌帝望著換意的動作與自己伸出來卻是空蕩蕩的手，微微的蹙了蹙眉。
“意兒可是在怪爹爹？”
凌帝嘆了口氣，看著站在一旁未動的女兒，有些無奈的開口道，這樣的女兒，這樣的情景是他有想過的，卻不是他所想要的。
換意聽著這話心中不由的一動，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舉著自己在梨樹下轉(zhuǎn)圈笑得合不攏嘴的英俊男子。
那時他說，“意兒，爹爹就這樣陪你一輩子好不好呀？”
她還記得當(dāng)時那個穿著一身白衣，在梨樹下煮著茶的溫柔的女子笑著接話道。
“意兒長大了可是要嫁人的，自然有夫君陪著，你湊什麼熱鬧。”
她還記得當(dāng)時的小女孩說:“意兒不要嫁人，意兒要陪爹爹和娘一輩子。”
後來還說了什麼，她已是忘了，只是還記得他們似乎都很開心。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男子爽朗的笑聲，與女子絕美的笑意，直到那一天……
換意緩了緩神，看著眼前這位一身明黃的父親，還是如以前那樣的器宇軒昂，甚至連眉目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在歲月的打磨下，有了更加深沉的氣度。
可是換意知曉，終究還是有些東西變了就回不來了……
換意垂下眼簾，掩去眸子裡的情緒低聲道。
“換意不敢。”
聽著心愛的女兒這般語氣，凌帝心頭一震，這是不敢，不是不願哪
便急忙說道,“意兒，當(dāng)年爹爹也是無奈之舉呀，你……”
“父皇，如果是要說這些，那還是請回吧，換意想休息了。”
眸子望向一邊，換意不想再由這些思緒亂了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神，她是回來了，那麼
凌帝也知道當(dāng)年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說得清楚的，只得尋到機會再好好和她說了，只是今日確實有要緊事。
往屋子四周掃了一眼，看著在偏房裡擺的整整齊齊的東西，凌帝的眸子不由再度一黯。
“意兒，那些東西，你沒有喜歡的嗎？”
頓了頓，又道：“若是沒有喜歡的，爹爹再去給你選一些來罷。”
換意看著凌帝，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半晌才道：“不必了，何須如此？”
“何須如此？”她是他的女兒啊！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了，凌帝掩飾自己的心痛，只得在心裡苦笑，終究是自作孽啊。
看著眼前正望著窗外的女兒嘆了口氣說：“北國和雲(yún)國的使者再過三天就來了，爹爹希望你能和爹爹一起去……”
“讓我去，宮裡沒人了嗎？”
換意淡淡一笑，眼裡沒有半絲情緒。
“不，不是的，爹爹是想"
凌帝心裡原本要說的話，都隨換意的這一句化作了在水裡漂浮的白色泡沫，心緒也如房樑上的雕花一樣的複雜難辨。
“父皇的意思是讓換意準(zhǔn)備點什麼，別丟了您的臉？”
“意兒，爹爹不是這個意思，你……”
“父皇，換意已知曉，會去的，您請回吧。”
“意兒……”
凌帝還想說些什麼，可看到女兒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子去也只得作罷。
看著明黃的身影走出殿外，消失在雨水中，換意望著那壺泛著水汽的茶，不由迷離了起來。
雨水紛飛，溼了誰的衣，痛的又是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