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了！”姬伯服吼道，“不會喊人。”

“太子，請吃飯。”侍女趕緊細聲說道。

“大聲點！老子沒聽見。”

“太子，請吃飯。”

“嗯，今天這烤肉還不……”姬伯服嘴裡的“不錯”在出嘴前忽然變成了“是哪個龜兒子烤的，烤得個乾巴巴，把老子的牙巴都啃缺了，硬是啃求不動。”

“我拿回去，叫他們換一塊？”四女試探性說道。

“你不拿去換，難道是叫老子去嘛。”姬伯服吼道。侍女趕緊捧起銅盆就出來進了伙房，身後傳來姬伯服嘴裡的“格老子的！”口頭禪。等侍女再次換來烤肉，嘴裡響著“咔嚓”的輕微嚼肉聲音，姬伯服滿意了，“這個還不錯嘛。”

“回太子，這是庖正親自下廚爲你烤的。”侍女趕緊討好說道。

“庖正朗格了？水平也不朗格樣嘛，”姬伯服忽然翻臉了，“這肉都烤焦了，一股苦味，皮也烤乾了，吃到嘴裡像在吃沙子，直硌牙。叫他滾蛋！”

“是。”

侍女應道，轉身就要出門，結果被姬伯服喊回來，“豆、盆拿走啊，難道讓我拿去嗎？”侍女趕緊把豆疊在盆裡拿起來就走。姬伯服又變了，“庖正還要得，叫他不要走了。”

“是。”侍女趕忙疾步出了姬伯服房間，生怕他再有什麼火氣要灑到自己身上。

然而，侍女剛出門沒走多遠，迎面就衝進來幾個戎人，與侍女碰了滿面，厲聲問著她，“姬伯服那龜兒子在哪裡？快說！不然老子一刀砍了你。”

隨著話聲，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嗖”一聲貼著侍女鼻尖砍落，衣服被削落一片，頓時一股涼風鑽進身體，不由打個激靈，“在在在，那邊邊。”侍女無意識地擡手指向姬伯服的房間，手裡的銅盆、飯豆“嘩啦啦”滾落一地。

“龜兒子，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的。”左王隨手一刀，解除了侍女的緊張，侍女就身首異處了。

“左王，不是說好的，不亂殺人嗎？”申伯趕緊過來提醒犬戎左王，“我們只殺姬伯服的，不能亂殺人！”

“去你的！”左王獸性大發，一把把申伯傷到一邊了，“老子想殺哪個就殺哪個，要你管。滾一邊去！”申伯沒想到犬戎忽然翻臉，被搡得幾個踉蹌，差點摔倒地上。

“哪個狗日的喊老子姬伯服？”前面一個房門打開，姬伯服探出頭來，看見滿院子的犬戎，不由大怒，厲聲喝問道：“爪子！龜兒子，哪個放進來的？給老子出去，滾！”隨即大聲喊著“侍衛！侍衛！”

“你就是太子？”左王過來面帶笑容，問道。

“老子就是太子！”姬伯服喊道，“龜兒子趕緊滾！侍衛！侍……”話未喊完，一柄大刀從落下來，姬伯服就從頭到腳變成了兩片，腸子肚子“嘩啦”淌了一地。

申伯見了犬戎的殺人技法，被驚得膽顫心驚，這時候回過神，趕緊退出後宮，領著申軍快步向公子姬宜臼府院趕來，“快快，大家快走，一定要保住外孫姬宜臼。”

這時候，鎬京街道上早被戎狄驚擾的雞犬不寧了。

在郊外校場邊的營房裡，秦襄公嬴開正在和兒子嬴文商討著陣法，忽然睏意襲來，就閉了眼睛，進入夢中。但秦襄公知道自己正在和兒子說話，卻聽見天空中有人說話：“二哥，該你出場了，快去救他，出東門。”擡頭一看，空中一個道士腳踏彩雲，正衝他喊話，“再遲，就誤大事了。”秦襄公疑惑地問道：“你在和我說話嗎？救哪個？”

“二哥，趕緊去。別囉嗦了。”

“救哪個？”秦襄公還要問，猛覺得有人在拍打自己，睜開眼睛一看，是嬴文站在面前。

“國君，哪個救哪個？”嬴文滿臉的茫然。

“我哪曉得救哪個？”秦襄公喊道，“快，集合秦君，趕緊進城朝東門去。”

“是。”嬴文說道，轉身出去集合秦軍了。

不一會，秦襄公站在五百人的大軍面前，“趕去城東門！”喊完又對嬴文說道：“你帶幾個人去找司馬休父，讓他去救太子。騎馬去。”

“是。”嬴文喊道，“侍衛，跟我走！”帶著五個侍衛騎上馬就跑了。

秦軍這次帶的戰馬不多，也就十來匹，嬴文帶走五匹馬，秦襄公翻身上了馬，走在大軍你前面，另兩個副將騎馬在後面跟著，五百人一路向城裡來了。途中，開始還很正常，不見戎狄來過跡象，待小半個時辰後，趕了二十來里路，大道兩旁不時出現幾具死屍，越向城裡來越多。在靠近後宮的城外，地上的死屍成片出現，許多屍體都是殘肢斷臂，肢體分離，身首不在一處。

“快！快！”秦襄公見狀，衝秦軍喊道，“一百將、二百將隨我進城。三、四、五百將後面跟上。”喊完帶著兩百人急速朝前跑去，顧不上再看地上的死屍了。

到了城邊，城門打開，守城的兵士早死在地上，身上血污議程黑色乾涸了，秦襄公踏著地上的死屍，衝進城來。城裡的死屍更多了，有後宮侍衛，有普通國人，就是不見西六師的兵士影子。現在顧不得細想那些了，秦襄公帶隊直向舊太子姬宜臼的府院來了。忽然一支竹箭“嗖”一聲擦著頭頂飛過去，秦襄公擡頭向前細看，只聽前方激戰正酣，隱隱有人在激烈爭吵怒罵。一夾胯下戰馬，秦襄公和兩名副將就縱馬疾跑出去，想著激戰出去了，身後的兩百親兵隨即快速跑起來。

轉過兩個街角，前面一堆犬戎大兵正排隊向對方激射著，密集的箭羽如漫天飛蝗，“嗖嗖”亂響，不是聽到前面傳過來陣陣“啊”、“哎喲”的慘叫倒地聲音，而對方射過來的箭矢則少得可憐，稀稀拉拉的，形不成殺傷力，犬戎並正逐步推進。

“龜兒子戎狄，不講信用！”秦襄公聽出來，是申伯在怒罵，只聽他述說罵道：“老子幾個說好的，只殺姬湦，不傷國人、奴僕，你爲啥子到處殺人？現在盜號，連老子申軍也要殺了。真是禽獸不如！”

“狗日的姜方伯，你身爲中國豕宰，卻勾引老子來殺姬湦，哪還有資格來罵老子不講信用！”犬戎左王解著申伯的老底，“老子殺了你，也是爲民除害！”罵著，左王把臂舉起來，大聲吼道：“給老子殺！”犬戎大軍一窩蜂就朝前面衝去。

秦襄公見狀，第一個手舉大刀從背後衝進了犬戎陣中，肆意砍殺起來。兩個副將也舞著銅斧衝進來，擋者死見者傷。犬戎大軍頓時大亂，顧不上衝擊前面的申軍，回過身來包圍秦襄公三人。這包圍圈剛合攏，外面又衝進來兩百如狼似虎的秦軍，左王立時感到吃力，手裡的砍刀不得不分出來砍殺大股敵人，然而這敵人卻是越來越多，剛纔身邊才三五個，不一會就有七八人圍著自己在砍殺了。

“沒信用的戎狄，納命來！”隨著這聲喊，前方的申伯率著申君也趕過來，圍在左王身邊衝殺，手裡的砍刀上下翻飛，刀刀不離左王的身影。

在秦襄公和申伯的夾擊下，左王頓時渾身冒汗了，熱汗溼透衣衫。臉上一滴汗珠滑落，遮住了眼睛，左王閉目猛甩頭，那汗珠脫眼飛出去。這時，就見天上一柄刀影快速直落下來，看向自己肩旁，左王閃身急躲，“嗖”的一股勁風掃過面孔，隨即“嘭”聲響起，地上的腳指頭頓時痛徹骨髓。“撤！”一聲大喊，左王拔腿就往外跑。

“戎狗！想跑，門都沒得！”申伯一馬當先朝著左王逃跑方向追去。

“別追！”秦襄公一把拉住申伯，“保太子出城！”

“哎呀，對，保太子纔是主要目的！”申伯已經累得快虛脫了，秦襄公一拉就回來了，“我都被這不講信用的犬戎氣糊塗了。”

看見左王逃了，正在激戰的犬戎兵隨即脫離了戰鬥，逃出來跑了。

“走吧，趕走了犬戎，找太子姬宜臼去。”秦襄公對申伯說道，“這城裡還有許多犬戎兵士，去晚了太子有危險。”

“還是襄公冷靜！”申伯不由讚歎說道，回身帶著秦襄公和秦軍返身回來了。路上，漸漸匯合了還在的申軍，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哎，我帶出來的兩千申軍，就剩這點了，全讓戎狗給殺光了！”申伯感嘆了，“幸好襄公及時趕到，不然姜方伯這條命也丟在這裡了。太子姬宜臼在前面，我留了五十個兵士保戶著，一點事沒得。就是可惜了司徒鄭穆公，讓犬狗殺死了。”

“哦，對，鄭穆公還在鎬京，”秦襄公反應過來，“他朗格讓左王給殺了呢？”秦襄公的馬在剛纔激戰中被戎狄砍死了，現在只能走路。

兩人帶著各自的兵士，邊跑邊說著情況。跑了一刻鐘後，看見前面圍著一堆人，全都渾身帶血，秦襄公趕忙加快步子跑過去，撥開人羣，舊太子姬宜臼正蹲在地上，懷裡抱著血污滿身的鄭穆公，在哭泣，“王爺爺死了，讓犬戎殺死了。”

“太子趕緊走，再等下去，說不定犬戎又回來了，”姬宜臼懷裡的姬友睜開模糊、散亂的眼神，屋裡地說道，“友是不行了，不能追隨太子了，請太子趕緊組織西六師，反擊戎狄，把他們趕出鎬灃。”遠處傳過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鄭穆公姬友駛出渾身僅剩的一點力氣猛搡姬宜臼一把，嘴裡喊一聲 “快走！”

姬宜臼頓時身子後仰，急忙後移一步，卸去推力這才蹲住，手裡的鄭穆公早被丟在地上了。等姬宜臼身子前移過來一看，鄭穆公早嘴角淌血，閉了眼睛。姬宜臼把手探在他鼻端一試，已經沒了氣息，不由大哭起來，“王爺爺死了！”悲痛得泣不成聲。

“抓住姬宜臼，賞中國美女一個！”遠處有戎狄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喊道，激勵著戎狄，一對對犬戎、西夷人從四方包圍過來了。

“太子快走，戎狄圍上來了。”申伯衝進來，抱住姬宜臼就朝沒有吵鬧聲的方向跑去，“秦襄公，你帶人斷後，保護太子衝出城去。”僅剩的二十餘名後宮侍衛，緊跟在申伯身後，追隨姬宜臼跑了。

“一、二、三百將帶領各自百人，向北南西方向阻擊戎狄，”秦襄公喊道，“四、五百將隨我朝東，保護太子出城。”喊完，身邊的近五百秦軍瞬間散向四個方向，隨即每個方向就響起了激戰的人喊馬嘶，和箭矢“嗖嗖”的破空聲音。

秦襄公帶隊快速追趕著遠去的舊太子姬宜臼，半路上遇到一個少年在狂奔，秦襄公追上去攔住他，“你是哪個？爲啥子一個人在跑？”

“請將軍救我！”少年望著秦襄公，面露絕望，“我是舊太子姬宜臼的大娃兒姬洩。剛纔犬戎殺進來了，我躲在樹林雜草叢裡，躲過一劫，等戎狄退走，我就出來找老漢，聽說老漢往東邊去了。”

“公子隨我來！”秦襄公一手抱起姬洩，飛步疾跑，一手拿著大刀抵擋著左右飛來的箭羽。跑過幾條街道後，身左出來一個身影，秦襄公揮起手裡的大刀就砍過去，只見來人閃身躲過，一個熟悉聲音傳進耳朵，“老漢，是我，嬴文。”秦襄公這纔看清是兒子，“太子姬伯服呢？”

“哎！”嬴文未語先嘆息一聲，“我們去晚了，姬伯服早被殺死躺在地上，身首異處了。我帶去的五個侍衛也死了三個。”嬴文忽然一愣，“老漢，你抱個死娃兒爪子？”

“啊！”秦襄公低頭一看，手彎裡抱著的姬洩早死了，嘴角還在滴血，一支箭羽從他後背透射出前胸，插在身上。“哎呀，就在剛纔那陣激戰時，戎狄一陣箭矢激射，我一手揮刀撥箭矢，一手抱著他，不想還是沒能保出姬洩。”

“姬洩是哪個，值得老漢保他？”嬴文問道。

“是舊太子姬宜臼的長公子。”

“給我抱著吧。”嬴文接過死人姬洩一手提著，緊跟在秦襄公身後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