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在莫夕霧的記憶裡是燥熱難耐而漫長的,在她的記憶中,那個夏天連空氣都帶著狂熱分子,吸進肺裡,灼傷的是她的心。如果不是遇見他,一切都不會如此。
暮色起,朝露生,一天一天平淡的循環(huán),不會因爲任何人而停留。朝陽照進墨綠的林蔭裡,氣派的省重點高中校門前,身著清粉色長裙的少女像一隻翩躚的蝴蝶落入行人的眼中,成爲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只是……
只是,這道風(fēng)景和人們第一眼見到的感覺不相符,莫名的不協(xié)調(diào)。
不協(xié)調(diào)在哪?沒有誰能比莫夕霧體會的更加深刻。當你的前面出現(xiàn)一個窈窕的背影,多希望她能回眸一笑,但當她回眸時,露出的卻是一張令你做嘔的尊容!
不用看,也能感受到那異樣的眼光,莫夕霧無奈,看著自己粉紅長裙,還是阿依蓮的,她不是沒有拒絕過,但是敵不過媽媽的淚眼濛濛。
她自嘲地笑笑,灰姑娘永遠都是灰姑娘,就算她此刻穿上水晶鞋,也沒有公主的天生麗質(zhì)。她把頭埋的更低,用手把架在鼻樑的黑色眼鏡框往上推推,這時莫夕霧就想,如果她的齊劉海能長到下巴,就能把她的臉遮上,帶著面具來上學(xué),也不要被這些眼光注視。
莫夕霧出生在省城附近的一個郊縣,過去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就業(yè)無路,一家三口過的緊巴巴的,後來父親進了城,給一個大公司做會計,母親也成了這家公司的一名小職員,而她就成了被父母遺留在老家的打工子女。過早的離開父母,莫夕霧很小就懂事了,不論是生活還是學(xué)習(xí)上,都沒有讓父母操過心,這也使她養(yǎng)成冷靜獨立的性格,在她的身上看不到獨生子女的嬌縱。這樣的和父母分割兩地的日子,一直到莫夕霧高一下學(xué)期才被打破。
父母在省城打拼多年,少有積蓄,也認識到郊縣中學(xué)教育水平的落後,爲了讓唯一的女兒能考上好的大學(xué),父親動用了他的人際關(guān)係和金錢,將她轉(zhuǎn)到了省城一所重點高中。
對於父母的安排,莫夕霧很是無奈,她始終認爲,只要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fā)光,她更加相信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穫。本來她是千萬個不願意,但是媽媽拉住她的手,哭著說:“以前家裡窮,媽媽和爸爸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小小年紀就吃了那麼多苦,現(xiàn)在爸爸媽媽有能力了,把你接來,就是彌補這些年對你的虧欠。”
這些她都知道,父母的愛,想給她世界上最好的,她不忍心拂了他們殷切期盼,於是從高一新學(xué)期開始,她就成了這所重點高中的轉(zhuǎn)學(xué)生。
莫夕霧早就料想到步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會有不適感,媽媽似乎早知道她有這樣的感覺,帶著她在各種名牌店裡進進出出,莫夕霧只能心疼的看著媽媽把錢都用在她的衣著上。
她不能認可媽媽這樣的行爲,就是因爲在這所重點高中裡,學(xué)生都是來自富裕的家庭,所以她就必須穿著名牌來學(xué)校。她更加不能理解,她家明明就不是富裕的家庭,她是來上學(xué)的,不是來攀比的,這樣做,真的能讓她融入這所學(xué)校裡嗎?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可能!
首先,當她第一次穿著名牌站在教室裡和大家介紹自己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她不該對媽媽心軟,因此她註定了以後都必須穿成這樣來學(xué)校,像今天這樣,每次都要被那樣的眼光注視。她爲此在心裡鄙視自己,原來自己也是裝清高,有貪慕虛榮的一面。
其次,她的成績不差,在原來的學(xué)校裡考試排名都在前十名內(nèi),然而轉(zhuǎn)學(xué)後的第一次月考卻讓她首次感到殘酷的差距,她在班級裡竟然是倒數(shù)第三。成績公佈在教室走廊的一側(cè)欄板上,當時她羞愧難當。
當天晚上,堅強如她,卻躲到被子裡哭了,覺得自己愧對父母的血汗錢,想到白天成績公佈後,同學(xué)們看向她的眼神,鄙夷這“倒數(shù)的第三名的轉(zhuǎn)學(xué)生”原來不過如此,這讓她擡不起頭。
後來她知恥而奮進,不過事與願違,不管她怎麼努力,始終沒有能一雪前恥。今天是新學(xué)期開學(xué),說明她步入高二,將面臨著文理分科,也是最讓她頭痛的事,除去文理都必學(xué)的語數(shù)外,物理她學(xué)的最好,化學(xué)一般般,尤其是生物,用化學(xué)術(shù)語來說,不起任何化學(xué)反應(yīng)!但是選文科,除了地理不好,政治和歷史的成績都是中等稍微偏上,在文理之間,她搖擺了著,舉棋不定。
如果不是發(fā)生那件事,她也許會再猶豫幾天,就不會如此明瞭果斷的決定。
當莫夕霧埋頭向教室走去,路過站滿了男生的過道時,一句話順風(fēng)飄進她的耳朵,“……廢話,我當然選理科,誰不知道只有讀死書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纔會選文科……”然後就是好幾個男生誇張的大笑。
莫夕霧的腦子裡轟鳴一聲,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涌。她明明知道這些話和大笑的人都不是故意針對她說的,但是,她的敏感和驕傲的自尊心,讓她覺得自己恰恰就是他們口中嘲諷的那個“差生”。
莫夕霧猛地擡頭,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這些人都張了一樣的面孔,一個讓她憎恨的可惡的臉。
平時她就最怕穿過這道由男生堆成的“人牆”,每次不得不經(jīng)過時,連雙手都不知該放哪纔好,這個時候她當然也不好久留,帶著憤然,加快步伐,乾脆掉頭往回走。
她決定了,她要選理科!知道這是自己驕傲的自尊心在作祟,沒有從她本身的實際出發(fā),選擇文科纔是對自己最好的,可是耳邊還回響著那句“誰不知道只有讀死書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纔會選文科……”
在氣憤下,她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過道很快就到盡頭,莫夕霧想了一下,就要上課了,還是先到廁所裡等等,等上課鈴響起,那羣“人牆”也就散了,自己然後再進教室。至於在她走後發(fā)生了什麼,她當然不知道。
如果莫夕霧知道當時她無意的舉動,會給她此後的人生帶來多大的麻煩,或許她當時就不會如此憤青,忍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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