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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番外 古代

——接古代世界跳崖後劇情:

河流冰冷, 時書渾身脫力,神思越來越模糊,被一股力道託運著,帶到了岸邊。

時書力氣抽盡, 只想陷入沉睡, 見辛濱和衆多護衛匆匆趕來, 背到身上。時書:“謝無熾呢?我哥呢……?”

辛濱道:“陛下守在旁邊?!?

“那就好……”

時書聽到這句話, 暈了過去,腦海中反覆迴盪著, 從剛纔至今說的話。系統、回家、文明火種, 隱藏成就,謝無熾說過的“被你愛過是我的幸?!?,……亂成了一鍋粥, 幾乎要讓頭腦炸裂。

時書渾身冷熱不定, 五內如焚, 烈火和寒冰同時炙烤著四肢百骸, 不是時書來古代第一次生病, 牙疼, 偶爾貧個血,但這是第一次這麼痛苦。

模糊中耳邊兵荒馬亂:“殿下昨夜在鶴洞書院和音昆打了架, 立刻騎馬回到東都,沒有片刻休息,再墜入河流中……”

“現在脈象虛浮渙散, 心肌缺血,神思耗盡, 需要好好修養……”

時書的手被握緊, 掌心很燙。

馬車平穩駕駛, 時書被帶回了一個地方。他被揹著,一步一步往上走,時書問:“來福呢?”

謝無熾:“在腳邊?!?

“旺~”來福輕輕叫。

“嗯……”時書被沉重的睡意吸引到另一個世界,身上一片柔軟,置身於牀鋪當中。接著,身上的衣服被脫的乾乾淨淨,溫熱的帕子一寸一寸擦拭他的皮膚、頭髮,再放到被窩裡。

時書從來沒生過這麼嚴重的病,渾身打寒戰,牙齒緊咬咯咯地響,面色慘白如紙。謝無熾坐在炕牀旁,端著雪白的藥碗給他喂湯。時書幾乎喝不下湯藥,一歪頭,湯流到脣邊。接著被輕輕掰開了脣。

被輕吻著,脣瓣溫熱,叩開齒關,一點一點將營養高湯送到脣中。時書渾身發冷,猛地一口咬緊牙關。

吻退了回去,齒間有輕微的血腥味。謝無熾垂下眼,再被捏著下頜,動作輕緩地喂著飯食。

四下一片寂靜,時書渾身冰冷,只覺得眼前一幕幕,如浮光掠影,畫面不停在眼中復現。什麼系統……文明火種……高原上的湖泊……牛角驛……混沌之中,時書卻只念著一個名字:“謝,謝無熾……”

像在尋找。

謝無熾:“我在,怎麼了?”

時書的眼前出現了夢境中的場景,聲音喑啞:“太陽……秦村沙灘上的日落,我經??础?

謝無熾停下湯匙:“秦村,那個海邊的漁村?和子涵去的地方?!?

時書:“嗯……我,我以爲那裡是,世界的盡頭。”

時書眼角潮溼,水氣暈開。

“正義……沒有找到……”

但……在世界的盡頭,仍然想謝無熾。

“我想你……”人在身體脆弱時,會做噩夢,時書唯一的噩夢,竟是離開謝無熾的那段時間。眉眼輕微抽動,時書一下一下喘泣著說話:“你在哪兒?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謝無熾萬般複雜,只道:“我在你身邊?!?

“你別走?!?

“不走,我陪著你,生生世世,哪兒也不去?!?

時書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安靜下來了,不再說話。

他陷入高熱中的昏睡中,十分寂靜。

而門外,站著層層疊疊的袍服身影,恭敬肅穆,手捧漆盤,等謝無熾查看滿京文武貴人請降的拜帖,滿臉恭敬肅穆。

“陛下,有本要奏……”

東都被收入囊中,皇帝禪讓帝位,遺老遺少們有的殉國,有的向謝無熾示好,眼下正是利益重新分配之時。滿城世家大族的富貴繫於謝無熾一念之間。

屋子裡一片寂靜,時書睡著了,謝無熾揮手,啞奴輕手輕腳的進門,將帖子放在一桌旁。

啞奴擡手示意脖頸,謝無熾的頸部纏著紗布,血止住,道:“去。”

房間內重歸於安靜,謝無熾褪了鞋襪上牀,坐時書的身旁,一手輕輕攏了攏他的發燒男友,另靠榻拿名冊翻閱。

時書陷入沉睡後便沒有醒來,要把耗盡的力氣充盈般地沉睡。一宿未睡,謝無熾看花名冊批閱“楚家宗室子弟,府庫全部襲奪,德高望重者再議”,接了名單,帶上軍隊,挨家挨戶抄家去。

批完名冊,謝無熾也側身睡下。秋風寒冷,謝無熾輕輕撫摸時書的臉,時書很怕鬼神,和他一同出差,要和謝無熾同榻;睡在一張牀,則要睡在裡側。

昨夜,他從長陽縣,縱馬一路狂奔而來。

謝無熾眼下閃過一抹色澤,探手將他抱進懷裡,時書的臉埋在他頸部,雙腿仍然蜷縮著,宛如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直到被抱得穩穩當當。習慣了謝無熾的擁抱,呼吸聲十分輕巧。

謝無熾疲乏,闔上雙眼。時間流失,高樹悲風,落葉蕭瑟。屋子裡則更加溫暖。時書宛如靠著一個火爐,渾身發熱,喉嚨發乾,等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喉嚨裡火燒火燎,正準備爬起身。

時書看到謝無熾一身樸拙清淡的素服,指下拎著的那隻火燒痕的水壺,靠牆的八仙桌,窄小但整潔的房屋……忍不住道:“這是哪兒?”

“喝水嗎?”謝無熾轉過身,“相南寺?;蕦m裡的妃嬪皇子還未驅逐乾淨,控鶴軍暫時駐紮在寺廟中,我們回來暫住?!?

時書:“你那間禪房?”

謝無熾:“是,你找我的那間禪房,那晚淋雨跑了三十里,來到我這兒,一切開始的地方。”

時書將水喝乾淨了,擡頭看到謝無熾頸部的白紗,隱隱散著藥味和紅意,回憶再涌上來,時書後怕:“下次不要再這樣了,謝無熾,看到你拿刀往脖子上割,我知道你想讓我回家,但你在我的面前,把自己捅得鮮血淋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謝無熾,你——”

時書聲音虛弱,但堅定:“我不要別人一廂情願對我好?!?

謝無熾安靜,手指捏著壺柄。

聲音很?。骸班牛阋葬岫嘟探涛摇!?

時書飢腸轆轆,狼狽喝了半碗熱粥,恢復了一點精神,但還是很困,再躺回被子裡,烏黑的頭髮貼在白淨的耳廓旁:“我想再睡一會兒。”

謝無熾:“睡,事情都處理結束了,你現在想做什麼都可以,好好補個覺。”

“你也陪我睡,”時書躺下張望,像回到了過去,“這房間和被窩我那時候在這兒睡得很舒服,比在周家莊時好多了。周家莊的人都不認識,夜裡可冷,一直孤苦伶仃。也比到處流浪,睡野墳地和亂葬崗好?!?

謝無熾:“比流水庵呢?”

時書:“都好,流水庵陰嗖嗖地鬧鬼,但跟你睡同一張牀,很舒服?!?

時書拽著被子一角,見謝無熾脫了披在肩上的外袍,手來掀開被角,記憶似乎在無數次復現,時書眨著眼看他。

直到謝無熾輕輕睡在身旁,放好頭髮,探過手臂把時書抱進了懷裡。時書的體溫一瞬升高,和謝無熾腿疊著腿,緊密地摟在一起。

“這也太暖和了?!北凰г趹蜒e的時候,像一切痛苦都被排擠了出去。家是避風的港灣,而謝無熾爲他遮風擋雨。

“暖和就好,好好睡一覺,沒有打仗,也不用再催著你照看病人了?!?

百般記憶,塵埃落定,時書身上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陷入了沉睡。

-

權力的更迭,要用血來洗乾淨。

謝無熾已經繼位,接下來便是對前朝舊臣勢力的清洗。

時書一直在相南寺養傷,全城戒嚴,病蔫蔫出了門來想看看昔日相南寺市的繁華。新聲巧笑,茶肆浮歡,屋檐交疊下的雞鴨鵝肉攤販。但聽聞,市場關閉,門庭冷落,沒有新帝命令誰也不許開市。

城內封禁,只有軍隊可以行走,大批前朝達官顯貴,身穿雪白囚服,手腕戴著枷鎖,拖家帶口被流放邊關。

謝無熾發號施令,但每日仍然在相南寺內,閉門謝客,等待天壇祭祀入住皇城。政由他出,殺人放火交由手底下武將去做,清閒無事。

“嘎吱嘎吱——”馬車在路上穿行,去處正是皇宮,路上,時不時傳來軍情急報。

“陛下,禪位詔書已發往全國,西涼府的守城組織了一隻軍隊,和竄逃的塔曼部落,自稱爲王,沿途劫掠百姓,殺得血流成河,攜帶煙塵正朝東都殺過來?!?

謝無熾:“亂世天下,羣雄逐鹿。除了他,還有多少人不服?”

“西涼府起兵,廣南府也起了兵,旬陽一個小鎮也有叛亂。這些起兵的煙塵,沿途搶掠百姓,無惡不作?!?

謝無熾冷淡道:“正好,我此時正在想,新正的國界不夠清晰,勒武將的石碑早已漫滅,既然他們諸多不服,傷及百姓子民,那就讓苗元良率軍狼襲,坐鎮西北?!?

“是!”

“奚信率軍平叛,坐鎮西南。

平逸春控制中北,把守好這幾個隘口,安定天下?!?

“是!”

新帝即位,他們不服,那就打服。

時書身體還沒太恢復好,整個一個病弱狀態,這人剛走,稟報的又是另一個人。

禮部長官:“陛下,以上是新正一朝加官晉爵,封公列侯的名冊,諸多考慮,還望陛下揣摩?!?

從龍之功,武將封侯,文臣封公,另單開一頁,封的則是新帝唯一的弟弟。

“所謂東宮西宮,按照前朝舊例,皇太弟殿下應當另賜宅邸,二王不得相見,”禮部長官道,“卑職列出東都的豪宅如下,請陛下定奪,讓皇太弟殿下入住哪座宅邸爲好?”

時書一堆規矩,皇宮裡的規則相當森嚴,縱然有強悍的武力,但也要被文臣的禮樂所節制。如果按照這些文臣的規矩,自己的確不能住在皇宮,要搬到自己的府宅去。

謝無熾開了口:“不必出宮,朕就這麼一個弟弟,從小精心養護,讓他和朕一起住在宮裡?!?

禮部長官:“若是在皇宮,可讓殿下住在南宮?”

“收拾好紫薇殿,皇太弟與朕同住左右寢,立刻去辦?!?

紫薇殿,帝寢。禮部長官從未聽說過,帝王之宮殿,由二皇分住東西寢殿!但哪敢反駁,連忙點頭下去準備文書:“是!”

時書轉了下眼珠,忍不住道:“哪有人十八歲第二次投胎啊。”

謝無熾:“不行?你配得感有點低了?!?

“………………”

時書:“不是。”

你還懂配得感?

誰能像你一樣,整天:朕是皇帝!

能一路躺到皇帝的弟弟,確實有些超出預料。時書重新躺回椅子裡,笑了聲:“行吧,男人的權力,男友的榮譽?!?

一路進了皇宮,宮門外守備森嚴。謝無熾去換衣服,時書也不得不換上繁重的衣衫。衆人行色匆匆,不愧是宮門中老於世故之人,頓時將氣氛變得鄭重肅穆。

秋風,高壇,祭祀。數萬官員身穿嚴整袍服,再凝肅的寒意中望向祭壇上獨有的一抹凜冽深色,登極大典正式開始。

袞冕,十二旒,十二章,不染塵的鞋履踩在漢白玉的臺階上,走到最高峰時,普天之下莫不伏倒跪拜在腳底,不可直視,不可議論。

遠遠看見,謝無熾停下了腳步。

楚惟坍塌著肩骨,雙目無神形容憔悴,身後攜大景舊臣文武百官烏泱泱跪倒在地,手捧著一冊書案,案上放置著傳國玉璽、禪位詔書,曾經的一國之君,如今當頭跪在地上。

“請、陛下、受禪——”

嘔聲啞氣,詔示國滅。

“請陛下,受禪!——”

秋風沉寂,謝無熾眼底被十二琉遮擋,落下一片輕薄的淡影,映在略帶陰冷的眉間。他伸出手,觸碰到托盤到的傳國玉璽,盯著這枚玉璽,眼中層層雲霧,閃過一片一片的畫面。

是輪臺夜雪,鐵馬金戈;也是刀光劍影,看朱成碧;白骨屍骸累於城牆之下,紫氣東來繞於金鑾殿中……片片飛花,刀刀血影,千軍萬馬同聲振氣。

從那牌匾磨滅的荒廟,一路走到九鼎佇立之位。

謝無熾伸手,將玉璽抓握在手中。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

宣袍被風吹起,從今天起,預示著普天之下的生殺予奪,天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力,歸於緊握著傳國玉璽的謝無熾之手。

旁邊,頓時鑼鼓大震,無數臣子的呼聲迴盪在漆黑陰沉的天地之間:“恭迎新帝即位!改元更始!”

“恭迎新帝即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咚咚咚!”雅樂聲陣陣,驚天動地。

不遠處的時書站在臺階旁,見謝無熾接過詔書,端方雅正向祭天昭告萬民,脣角不覺露出了點笑。走過受封的流程之後,便轉身隱入了官員之中,離開了身後鋪天蓋地的歡呼之聲。

時書身體還沒恢復,吹風受寒更變本加厲,便提前離開。一大根一大根的紅漆雕龍樑柱,數不盡的迴廊院落,重檐歇山,園林座座。時書大步往紫薇殿過去,準備熟悉熟悉這偌大的皇城,也不著急。

四處閒逛,慢慢不知道轉到了什麼地方。

遠遠看見幾個宮女,約莫十四五歲,站在井水旁往下張望,丟了顆石子兒進去,立刻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她抱怨道:“裡面什麼也沒有呀。”

“我不騙人,三天前剛看見從井裡撈出的屍體,是個貴妃呢。不願意搬離皇宮,被新帝的人一巴掌推到水裡淹死了?!?

“但這水看著可清,不像淹死過人。”

“當然是真的,這皇宮裡殺的人可多了,我們被嬤嬤帶進來教養,夜裡不許開門,也不許支起耳朵聽,說起控鶴軍正在一個殿一個殿挨著殺呢……大清早,我們起牀,就看見太監提水在衝磚上的血?!?

這小宮女摘了一片葉子,問起:“你也剛進來嗎?”

“我剛進來。原來的宮女都被送走了,皇城貼著告示,徵集宮女太監。我家裡人躲避戰亂,在東都要飯,這就把我送進來了?!?

時書站在屋檐下,見幾個小宮女說一氣,再到井裡打撈:“你不是說,她的金鐲子掉到井裡了嗎?真撈出來了怎麼辦?”

“這鬼氣森森的皇城,真撈出來了,夜裡貴妃從井裡爬出來和你睡覺。”

“你別嚇人了!”

“……”

她們笑嘻嘻說話,留意到了外人,連忙站成了一排。時書本來就無意打擾別人,揮了揮手錶示沒有惡意,急匆匆地連跑帶竄,逃離現場。

“百廢待興,皇宮裡被血洗,太監宮女都是新人啊……”

時書心裡嘀嘀咕咕,一溜煙回到了大殿之內。

宮裡全是陌生人,鋪張暫時從簡,亭臺樓閣內往往不見人,只有御書房一帶人特別多,來往匆匆,將一道一道地聖旨捧出去。時書走進門來時,見謝無熾一身窄袖袍,正坐在椅子裡和官員說話。

戶部長官道:“陛下,現在大戰剛過,是與民更始、休生養息的時候,卑職正在清點府庫內的餘糧,以救濟百姓?!?

謝無熾正在看奏?。骸斑@場仗打過去,許多地方生民百餘一,城池也處於廢棄狀態。派官員到城裡去,將百姓們再集結起來,十日內清點出存亡百姓名冊,交到宮裡來。”

戶部長官道:“是,陛下,太陰府人煙斷絕,可由韶興府遷百姓過去,恢復耕種,這般這般…… ”

時書聽見,明白,他們在解決戰後這一堆廢墟。戰爭雖然結束,但死於戰爭餘波,或飢渴、或瘟疫的人卻仍然不容小覷,不用說,接下來的精力都要花在爲百姓重建家園上了。

時書傍晚進來的,走到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倒了杯水。

等戶部的官員離開了,時書看謝無熾的一舉一動,他提筆在紙張上勾畫書寫,一旁則一摞一摞地堆砌著書冊。

時書在他身旁坐下:“你這個工作強度,當上皇帝,和在相南寺當俗僧、燕州當節度使,也沒差?。俊?

謝無熾捏了下眉心:“能說嗎?”

時書:“說什麼?”

謝無熾:“當上開國皇帝已經證明了我的能力,我對做明君缺乏興趣?!?

時書靜了靜,道:“等我以後當了皇帝,我也要說我對當皇帝毫無興趣。等我當上首富,我也說我對賺錢毫無興趣,享受的是征服世界的快感?!?

謝無熾:“人生本就如此?!?

時書看他好一會兒:“……謝無熾你說話還是這麼難聽啊。”

但是,時書擡起眉,不覺露出笑:“但看你堅持自我,從頭到尾都沒變,我也很高興呢?!?

時書說完,湊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開開心心坐在椅子裡,手指扒拉他的袖子和綬帶,一圈一圈繞在一起,把端正威嚴的帝王常服弄出一點小褶子,再打理成一絲不茍雅俊端正的模樣。

謝無熾被他騷擾,渾若無事,五指分開握住他手扣緊:“再等我一會兒,和你一起回寢殿?!?

時書再親親他耳頸:“謝無熾,你的性癮是不是好了?”

謝無熾邊翻看書冊,邊道:“沒好,好不了,現在年輕精力旺盛,夜裡實在爲難你?!?

時書耳朵發熱:“一輩子都好不了嗎?”

謝無熾:“好不了,至少絕精之前?!?

時書咬牙忍忍忍,等到謝無熾終於合上那本黃冊,起身一起回寢殿。剛進了更衣的室內,時書便忍不住從後背竄上去,抱著謝無熾把他衣服弄得凌亂不堪,露出雪白的牙齒一頓咬咬咬。

“我咬死你,我咬我咬……”

謝無熾後退一步,靠上坐凳,索性坐了下來。一把將時書抱進了懷裡,時書咬他,他倒是若無其事脫時書的衣服,再給他穿上一身休息時的常服。

時書咬他時,他也若無其事脫掉衣服,真脫了,時書又不敢咬了,只有等他把衣服穿好,再撲了上來,被謝無熾一手託著抱出了更衣室內。

時書上了龍牀,還拽謝無熾的衣服:“我咬死你。”

果然,謝無熾眼也不眨:“我操.死你?!?

“??!你有本事就試試!”時書險些從牀上跳起來,但早帶著謝無熾,滾在了層層繡著金龍的棉被當中。

-

三個月後,一條荒蕪偏僻的小路。

大雪封山,綿延的道路盡頭,新正一朝臨江府的皇陵連接到東都的路上,臨江府遭受兵燹之故,尚未恢復休生養息,路上十里荒村,人煙斷絕,只有一點點寒鴉從頭頂飛過。

路過的荒村遍地漆黑骸骨,被落雪掩埋,一片死寂,一位年過八旬的老者坐在院子裡,一旁放著火爐,正在燒飯。

“叩叩”門忽然被敲響,老頭看向院子門處,站著兩道高挑不凡的身影。一道更高一些,面容冰冷俊凜,有著冰雪一樣的寒色,雪衣繡著尊崇暗紋。另一位身高稍清瘦一些,眉帶笑意,十分陽光開朗。

“爺爺,能不能要口熱水喝?這天氣也太冷了?!闭f話的正是時書。

寒冬已至,年關將近,農事稍解。杜子涵葬在臨江府的皇陵當中,以義兄的身份封王,他們剛決定微服出行,帶了一些貼身侍衛,準備去看看他。

不過,走到前面的山道,大雪封了山,車馬不能通行,護衛只好停下到縣城借雪具,時書和謝無熾等得無聊,聽聞路過的這座縣城江岸雪景一絕,便二人同行先四處走了一走。

老頭連忙起身:“好好好,喝熱水嗎?老頭子給你燒一壺。”

時書走到院子裡,這是個大院子,但只有這個老頭和一條小土狗居住,小土狗一見來福便汪汪大叫,嚇得縮成一團。

時書立刻明白,這村子裡的人都死在戰亂中,只剩這一個老頭了。時書道:“怎麼坐在院子裡,冷不冷啊爺爺?”

老頭笑呵呵說:“好久沒看見人了,想坐在院子裡,見到人就說說話?!?

時書和謝無熾站在院子裡,棚戶下堆砌著新劈的木柴,擺放整齊,木茬綠青,看起來是剛砍好不久的。

老頭將雪捧到水壺中,笑著說:“有的是柴!都是城裡官府的人到村裡來清點人頭數,看老頭幾個兒子都參軍了,現在又一把爛骨頭。他們給我打了柴,讓我生火過冬,免得被凍死呢!”

時書:“那很好。”

老頭急急忙忙想和人說話:“還給我送了米來,放在屋子裡,我藏好了。大皇帝和二皇帝是好人——”

時書捅了捅爐子裡的火:“爺爺,不用藏了,以後不會有兵匪進村燒殺搶掠,不會搶你的米了?!?

老頭皺紋的臉露出笑,摸摸小土狗的腦袋,笑著問:“你們從哪兒來?”

時書:“我們從東都來的?!?

“好,好。”

時書跟他聊天,等爐子裡的水都燒開了,裝到隨身攜帶的水囊當中。時書跟他道了謝,和謝無熾一起走出院子門。隔著很遠,這荒村裡的老者還站在村子口,孤獨地張望整條大路。

時書心裡感慨,水囊發燙,雪地冰涼:“萬物復甦,慢慢地就好了?!?

謝無熾緩步走在他身後:“無法彌補的傷痕,只有時間能夠治癒?!?

時書踩著山坡往上爬,聽到急促的聲響,辛濱和宋思南正從大步跑來,寒風凜冽,抱怨道:“哎……這才一會兒沒看住,二位爺又上哪兒去了?”

時書舉起水囊:“我打水去了。”把另一個丟給宋思南,“思南,接著!”

宋思南接到手裡,掛到腰間,手裡拎著剷雪的器具:“多謝殿下,我們借了雪具過來。這幾天雪太大,封山,縣城裡也派了人來清雪掃出道路,估計還得一個時辰。”

自有人去安排,看他們鏟道路上的雪,時書也想幫忙,宋思南悄悄走到他身後:“殿下,林太醫叮囑我,不要你幹這些傷腰的活兒?!?

時書聲嘶力竭:“林太醫?!他對你說了什麼?!”

宋思南:“你這麼激動爲什麼?林太醫說,你在調理身體,不宜幹粗重活路,就這麼幾句話。別來掃雪啊,讓陛下看見,給我發配到屯裡種地?!?

時書只好退讓:“老林啊老林,我的一世英名,等我看完子涵回去了再和你計較——”

時書回到謝無熾身旁,閒閒站著:“我們現在幹嘛呢?”

枯黃色的山林,暗青天空橫著疏枝,謝無熾道:“我聽說這縣城裡的山雞有名,肉質緊實鮮美,骨髓流香,無論燉湯或者燒烤,味道都很不錯?!?

時書:“冬天了哪有野雞,我們去獵嗎?”

謝無熾:“可以,這是山裡,冬天野雞不常出現,但可以找它們的窩。”

“那走吧!”

時書興沖沖問辛濱取了一把弓,揹負著箭筒,和謝無熾一前一後,繞開大路轉向積雪滿山的荒嶺,辛濱阻止不住,只好帶了幾個護衛跟在背後。

深一腳淺一腳,荒林裡積雪如綿,冰冷白雪中夾雜破敗枯葉,來福搖著尾巴跑在最前面,小狗爪印梅花;時書跑在來福後面,小狗爪也印著腳印。

時書追著來福啊啊啊一陣跑,一會兒來福又追著他一陣跑,謝無熾雪衣素淨緩步跟在後面,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幕又一幕,拿好了水囊。

終於,看到一支山雞的窩,一被人驚擾立刻撲著翅膀往外飛,但已被箭矢射入脖頸兒,頃刻之間便不再喘氣。

時書跑得滿頭大汗,小蘑菇一樣蹲在謝無熾跟前,脣中溢出雪白的霧氣,看他就著雪處理了山雞,架在兩根木棍之間準備燒烤,火光燃起。

一旁的護衛和辛濱對上目光,辛濱正趕來,看見兩個人在樹底下烤山雞。

謝無熾神色平靜,時書高興得兩眼放光:“謝無熾,你也太厲害了吧,你還會烤雞?!?

謝無熾翻燒木棍:“我會的還有很多,沿途都試試?!?

時書:“嗯嗯嗯!”

謝無熾烤雞,時書伸手烤火,火光溫暖著通紅的手指。

等雞熟透,時書閒不住,在雪原裡溜達,在斷橋邊看見一株深紅的梅花,便撇斷一枝,抱著花興沖沖往謝無熾這裡跑:“我看到有花,給你折了幾朵。”

謝無熾:“送我花?”

時書又有點不好意思了,放到他懷裡:“你還要不要?我可以爬樹,能爬很高。”

謝無熾將梅花放在身旁,道:“夠了?!?

剛說完,謝無熾想說下一句“你留在這裡陪我”,但一擡頭,時書早帶著來福,滿雪地裡亂竄,到處打滾,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謝無熾低頭翻烤雞肉,時書便時不時失蹤,時不時出現,每次手裡都拎著一把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同時累得滿頭大汗,呼呼喘氣。

謝無熾擡起眼:“你是尋回犬嗎?”

時書:“啊?”

謝無熾:“手洗乾淨,很快就熟了。”

“哦,”時書用細雪將手搓乾淨,坐在謝無熾身旁,吃他用小刀子片下來的烤雞肉。油溫滾燙,一塊一塊肥腴滋著油花的肉都送到時書的嘴裡。

“味道怎麼樣?”

時書:“熟了,雖然沒放鹽,但這個雞肉本身有香味,我喜歡?!?

時書坐在地上等投喂,很少這麼吃東西,非常新奇,所以謝無熾喂他時很開心。謝無熾也嚐了嚐,將肉都剔乾淨剩下了骨架子,來福早已蠢蠢欲動,遞給它,它叼著野雞連忙用爪子扒拉著啃。

寒風呼嘯,謝無熾收拾地上的狼藉,用雪滅火:“回去了,山路大概掃出來了,要趕路了?!?

時書跟在他背後:“真好啊,大雪天吃這麼一隻烤山雞。跟著你餓不了?!?

時書一路跑跑跳跳,非?;顫?,但沒想到路邊有個雪坑,“哎喲”一聲崴了腳,猛地伸出手牽住謝無熾的袖子:“謝無熾,救救我!這兒怎麼還有個坑!”

謝無熾右手牽他,左手拿著他送的那支紅梅:“牽好。”

時書牽住他的手,沒敢再亂蹦,和謝無熾踩著滿地的積雪,走過荒原,踩著枯枝敗葉,一路往前:“謝無熾,接下來的路上,還能這麼玩兒嗎?”

謝無熾:“可以。沿途縣城村落許多美食名產,也有雪景山村的風光,恰好這幾天看子涵,我們一路走遍。”

時書:“走了這條路,以後呢?”

雪地嘎吱作響,四野荒原一片雪白空茫,只有兩道身影穿著雪衣,攜帶一條黃狗,在雪地裡行走。

謝無熾:“去皇陵的路走膩了,再過兩年,天下復興,我帶你微服私訪。”

謝無熾腳步快,刻意放慢了讓時書跟上,時書小跑兩步,和他肩並著肩:“哪兒都去?秦村去不去?!?

謝無熾:“也去。”

風雪正盛,時書被吹得眼睛發乾,視線裡一片模糊,看不清道路。但他閉著眼睛時,仍然往前走,掌心裡很溫暖。

等時書再睜開眼,一片片雪絮飄飛,恍然之間,見他和謝無熾已經走了很遠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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