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如意金箍棒立在了那裡，然後杵著。

大風捲起了他的紅披風。

“呸！”他朝著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什麼？”發問的不是帝如來，而是猴子。

猴子覺得這場景很是熟悉。

好像在哪裡見過。

妖王孫悟空狂笑道：“我現在不就已在你的掌心之外了嗎？誰要與你賭，老孫我忙得很，還有很多地方要拆，沒空陪你玩耍。”

猴子看見了陳紫霞。

此時陳紫霞正看著火焰中心，瘋狂的妖王孫悟空的身影。

“你不想回花果山了嘛？”佛祖帝如來笑著一揮手。

頓時天火消散了些許，露出一片青翠的羣山來。

“花果山，我的花果山，漫山的花，漫山的果，漫山的朋友，回花果山，回家。”妖王孫悟空臉上全是瘋狂的笑容，他看著那火光裡的青翠羣山，眼裡滿是憧憬。

但下一刻，他突然變了臉色，轉頭怒視著那些自稱神佛的人：“是你們毀了它，是你們毀了他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們也將失去一切。”

他說完，握緊了手中的如意金箍棒，憤怒的衝向了那些自稱神佛的人。

就在這時候，天火瀰漫而來，燒到了花果山。

妖王孫悟空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閃過一抹短暫的猶豫與掙扎。

跟著是痛苦與猙獰之色。

他憤怒的大吼：“不要燒我的花果山，不要燒我的花果山，你們都得死。”

妖王孫悟空手持如意金箍棒衝進了天火裡。

大火燃燒著他的身軀，他痛苦的倒在了天火裡。

這是天外神火，來自星海的大道真火，就算是道祖徐知守、道尊白玉嬋、帝如來這些人物都無法對抗，妖王孫悟空亦是如此。

妖王孫悟空倒在大火裡，慘叫著。

但他沒有鬆開如意金箍棒。

他還要戰鬥。

他還要報仇。

他還要殺死那些神國虛僞的神仙們。

原來那花果山不過是佛祖帝如來施展的幻像，可妖王孫悟空已經心魔纏身，故而辨不出真假。

或者他就是心魔本身。

所以他看不出那是假的，義無反顧的衝到了天火裡。

就像是飛蛾撲火。

佛祖帝如來看向了猴子：“你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猴子渾身一顫，看著帝如來，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是在叫我麼？

他剛剛幾乎以爲，那天火之中掙扎著、痛苦的就是他自己。

那不是我，那幸好不是我。

猴子鬆了一口氣。

我是孫悟空，怎麼能容忍那樣的失敗，怎麼可能接受那種毫無勝利希望的戰鬥，沉浸在那樣的心魔裡？

他感到有什麼就要發生了。

果然。

那妖王孫悟空竟然從天火裡掙扎著跳了出來。

“我——不——認——輸！”

他手裡緊緊地握著如意金箍棒。

殺氣騰騰。

他雖然從天火裡跳了出來，但天火卻未就此熄滅，仍然在燒灼著他的全身。

鮮血從他的身上噴涌流淌出來。

他臉上的痛苦與猙獰愈發明顯，就像是一個窮途末路的惡魔。

猴子知道，這是妖王孫悟空最後一次躍起了。

他就像是一個靜待機會的獵手。

在妖王孫悟空從天火裡跳出來，鮮血淋漓還要殺向那些自稱神仙的人，殺向那卑鄙無恥的帝如來的時候。

猴子蹲下身，曲足，然後起跳。

那一瞬間，他棒已在手。

一道純正的金光。

一道美麗的弧線。

就像是一道陽光。

更像是一道金色的星河。

這是一次曠古絕後的進攻。

“不要！”一聲絕望的吶喊自凌霄寶殿內而起，響徹整個天啓。

是陳紫霞。

她淚流滿面的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妖王孫悟空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回過頭去，看見了那個身披嫁妝的美麗女孩。

她本該要和自己在一起很久很久，一起看很久很久的晚霞的。

可惜了，做不到了。

妖王孫悟空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

也正是他這般分心，他揮出的手慢了。

也就在這時候，猴子出手了。

如意金箍棒伴隨著無窮盡的聖輝和妖元衝進了妖王孫悟空被天火燒灼的殘破不堪、傷痕累累的身軀裡。

鮮血如同山泉一般噴涌而出，穿過天火變得更加滾燙，灑了一地。

比冬天盛開的梅花還要刺目千萬倍。

猴子站在那裡，看著腳下戰敗的妖王孫悟空。

他的內心再次翻涌了起來，什麼東西翻江倒海，彷彿隨時要衝出來了一般。

雖然他又一次勝利了，就像在妖怪大道的時候與那些妖精作戰一般，他總是最後的勝利者。

可無論如何他都開心不起來。

而且他內心一直關閉了很久的那扇門，不斷有人敲著，彷彿就要被人敲開來了一般。

那些自稱神佛的人都在議論著到底是誰死了，誰活著。

死了的是真正的妖猴？

活著倒在地上的那個纔是真正的他自己呢？

他摸了摸頭，還好，金箍還在。

這是證明他是孫悟空的唯一標誌。

這也是勝利者的金冠。

可是爲什麼他也能感受到妖王孫悟空的劇痛呢？

披著嫁妝的陳紫霞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她是來擁抱勝利者的嗎？

猴子站在原地，有些像個傻子。

她來到了他的面前卻跪了下去。

跪在了倒在血泊與天火裡的那隻猴子的身前。

妖王孫悟空渾身被濃郁的天火燃燒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大火烤著的猴子。

血液在火裡沸騰，格外鮮紅。

陳紫霞哭了，哭得很難過，哭得很悲傷，撕心裂肺。

她握住了妖王孫悟空的手。

——就是那隻本該手握如意金箍棒打中猴子卻伸向了陳紫霞的那隻手。

她把那隻手輕輕的打開。

那手裡，緊緊抓著一條紗巾。

束縛在猴子內心無數歲月的枷鎖終於破碎。

他忽然覺得身體裡什麼東西裂開了，像是一塊石頭崩碎了。

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是此時妖王孫悟空身體裡的鮮血一般，噴涌而出，灌入了猴子的腦袋之中。

花果山。

蓬萊仙島三星道觀。

菩提祖師。

大鬧天宮。

砸地府。

勾生死簿。

被帝如來設計鎮壓在鎮魔井太陰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