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卡·塔蘭古爾,女,29歲,未婚。
根據這年頭開放到不像話的社交媒體,季覺輕而易舉的根據圖像對比,找出了對方在各個平臺社區的賬號和既往記錄。
雖然對方嚴格遵循了保密原則,並沒有發出過什麼能夠泄露個人隱私的東西,遺憾的是,這年頭的個人隱私不值錢。
季覺隨意的從帝國那邊的二道販子手裡買了幾個信息包,就已經扒拉完了,從家庭住址到信用卡,應有盡有。
從履歷上看,軍旅世家出身,祖父和父親都先後在帝國軍隊之中服役,而其本人更是沒有因爲女性身份而逃避兵役,主動應徵入伍,並在三年的服役經歷之後,考取了帝國榮光軍事學院的碩士學位,畢業之後,就擔任帝國轟炸機飛行員,一直至今。
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帝國人,根正苗紅的良家子,短短幾年,就已經官升中校,可以說,前途不可限量。
倘若老湯在基地裡是六等人編外的話,那麼從履歷到顏值再到前程和如今的地位,這位小姐姐都是不折不扣的一等人上人上人。
老湯這種外包貨色,想要舔人家腳趾頭都沒資格,能聞聞小香風都已經是三生有幸,
要爲帝國出生入死做貢獻才行了。
但問題在於·
「這是你嗎?」
季覺捏著下巴,看著社交媒體裡笑容璀璨的自拍,眉毛,漸漸挑起。
哪怕到現在,季覺都不敢完全徹底確定,她是否就是那一隻狼。
可誰又能確定呢。
除非是死在狼的爪牙之下的那一瞬間,誰又能看得到狼的真面目?
難以想象,這樣前途無量的人,居然會墮落成那種孽化者。
不,退一萬步來說,倘若真的是她本人的話,反而倒好了。
要知道,狼這種東西,最擅長的就是僞裝和隱藏,諸多技藝詭異無比,光是從安家那裡林林總總聽到的一些細節,季覺就已經大開眼界了。
更別提他還親眼見過,
拉力賽的時候,那一隻化爲鮮血藏進天選者體內的狼,就連天選者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被寄生了。
搞不好,這位艾麗卡小姐姐早就被吃成了一具空殼,徒留一層皮囊,變成了字面意義上的羊皮馬甲,被狼披在了身上。
要知道,狼之顯現,便在於無厭之飢渴,而無止境進食的過程,同樣也是無休掠奪的一種體現。
飢渴難耐的孽化者會本能的渴求獵物,生命和鮮血,哪怕僞裝再好的狼都一樣,一切面具帶上的那一瞬,都只是爲了摘下來的時候大快朵頤。
掠奪生命、掠奪力量,甚至掠奪技藝和自我宛如恩賜一般。
任何一個淪落爲狼羣之屬的孽化者,都會在被大孽之狼所認可的瞬間,從自身的靈魂之中領悟到這一份源自原始獸性和貪婪的技藝。
專擅於此的狼,甚至能將對方的靈魂吃成空殼,蓋在自己的靈魂上,即便是到了這種程度,目標的記憶和意識依舊完全,行動起來和曾經別無二致,哪怕枕邊人也難以分辨真僞。
在真正摘下面具之前,又有誰能知道下面是一片赤誠,還是狼子野心呢?
甚至,除了這一份高超到匪夷所思的僞裝之外,還有著吹彈可破的超絕敏感肌。
能夠對別人對自己所產生的惡意和敵意能夠產生清晰的感知,不論是眼神、步態、語氣,甚至是人海之中的匆匆一警。
獸性的感知,是不講道理的。
正因爲如此,季覺纔不願意露面,他又不是專擅於此的獵人。
以他對狼的強烈惡意,別說是面對面,怕是隔著幾百米,看到季覺的瞬間,對方就會有所警惕和防備。
必須保持距離。
甚至,爲了確保穩妥,除了說要找人之外,他根本沒有對湯虔交底。
大羣搞遭遇戰還行,真要論埋伏和偷襲的話,殺氣太重了,根本藏不住。偏偏季覺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更妥帖可靠的工具人,只能先湊合著。
也就是說爲今之計,還是得在湯虔的身上下點功夫才行!
苦一苦老湯。
因爲他能吃苦。
不過,自己也不容易.—
既然老湯這麼能吃苦,罵名他也來擔一擔吧!
笠日,六等人老湯日常出門跟著隊伍巡邏治安的時候,按照慣例,左右逛了一圈之後,躺在樹蔭下面摸魚。
幽幽蟬鳴裡,忽然聽見了牆頭另一邊傳來的聲音。
「你們家,有沒有那種僞裝成普通人的方法?」
「臥槽一」
湯虔渾身一哆嗦,嚇的幾乎跳起來。
姓季的你特麼怎麼跟個鬼一樣,莫名其妙的就從椅角里冒出來了?!
昨晚的時候,季覺沒再回應他,他還以爲這事兒特麼的完了,自己白賺一大筆進項,
正準備擇日提桶呢,卻沒想到溝槽的季覺還在追著自己一聽到此刻季覺問話,頓時他不假思索的搖頭。
「沒有。」
他嫺熟的摳著鼻孔,開始流口水:「不好意思啊,老闆,我是傻逼大羣,沒有文化的,這種事情實在愛莫能——”
「——有的,老闆,有的!」
湯虔的話音未落,脖子根上,就浮現出一張老臉來,毫不猶豫的震聲回答:「這種方法,我們家足足有九種!九種!」
「四叔祖?」
湯虔人都傻了,臉色綠的透徹:老東西你幹啥呢?看不出這狗東西絕對在戀個大的麼,怎麼還上趕看往上面送呢?
「什麼四叔祖?我沒你這種不孝的子孫後代!」
四叔祖勃然大怒,「我們大羣,出來做事兒,就一個字兒,公平!老闆給了錢,哪裡有磨洋工的道理,我們湯家的祖訓你都忘了麼?!」
湯虔目瞪口呆,四叔祖的話裡的槽點太多,他一時間都已經不知道從哪裡糾正了。
首先,不提公平究竟是幾個字兒,祖訓究竟又是個幾把啥,咱們傢什麼時候真姓湯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四叔祖就已經拍板了:「做員工,在心中,老闆你放心,你花了錢的,咱們服務絕對到位!別看我家阿虔年輕,也算是一條翹楚精英,可千萬不要有所顧惜!出生入死,刀山火海,儘管差遣就是了!」
湯虔沉默,已經說不出話了。
槽多懶吐,只想找個歪脖子樹趕快自尋了斷,說不定還能死個清白。
這賊船,眼看著是下不去了!
「既然四叔祖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伴隨著季覺的話語,一個打火機,再一次的從牆頭另一邊丟過來:「這個,拿著。」
「繼續找人?」
老湯狐疑,總懷疑季覺哪裡不對勁。
「不必,人已經找到了,不過,還需要你幫點小忙。」季覺淡然說道:「放心,不會有什麼隱患。
雖然涉及到軍工企業之間的鬥爭,不方便對你多講,但也不指望你能扭轉大局,
只要你能幫我找一找競爭對手的黑料而已。
「那你可指望錯人了。」
老湯將信將疑的捏著打火機,來回端詳:「我一個臭外地的,在基地裡但凡走錯一步都亂槍掃死,又能找到什麼。」
「這就是你的專業盲區了。」
季覺的聲音笑起來了:「告訴你一個逃票的小技巧一一去找個工具箱,最好有一身工服,戴上帽子之後,扛個梯子。
整個基地,你想去哪裡去哪裡。
搞不好,還能和小姐姐一起親密貼貼,來一段奇妙之旅呢!」
我特麼信你個鬼!
老湯翻了個白眼,不想再說話。
總感覺這狗東西沒憋好屁!
傍晚時分,照例在食堂炫了個痛快之後,老湯開始搖搖晃晃的打著隔,摸著圓滾滾的肚皮,在基地內球場周圍散步消食。
等炫完了一打冰啤酒之後,才堪堪結束了今天的飯桶之旅。
在耳機內傳來的音樂聲指導下,他拐了彎,走進了僻靜處的廁所裡,無視了門前面維修中的牌子,長驅直入。
就在水管奔流的聲音裡,汗流瀆背的工人錯回頭,擺手提醒:「先生,這裡的廁所暫時沒辦法使用」
「我知道。」
湯虔點頭,端詳著對方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量,同樣的膚色和有那麼三分相似的模樣,
搖頭感慨了一瞬,擡手指向另一頭,提醒道:
「那邊也漏了。」
「啊?」
工人茫然回頭,然後,眼前一黑。
嘎巴一聲,昏死了過去。
緊接著,鐵錘一般的拳頭收回,提溜住了他的領子,拖著他走進了廁所隔間裡。
面對著此刻絲毫沒有反抗能力的維修工,湯虔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捏著鼻子,伸出了最後的大手,一顆一顆的解開了對方的鈕釦,露出了大片黑的護心毛老湯的手都在發抖,熱淚盈眶。
忍不住唾棄起了爲了金幣什麼活兒都接的自己。
「季覺你個狗東西,你是真他媽的不是人啊”
他捏著鼻子換好衣服,戴上了對方的耳麥,聽到另一頭傳來的熟悉聲音,終究還是好奇的問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你把整個基地的系統都黑了?」
「我黑那玩意兒幹啥,找死麼?」
季覺都被逗笑了,自己幾斤幾兩啊,去碰瓷帝國在中土的戰略支點?
要知道,伊西絲的存在雖然珍貴,但真不是不可複製,自己搞得出來,別人也絕對搞得出來,無非是沒有她這麼特殊而已。
互聯網也不是法外之地,不是有算力就可以爲所欲爲的。
況且,整個世界從算力到技術再到硬件最爲充沛和發達的,除了聯邦和帝國還能有誰?
這種駐軍基地的總控系統,規格姑且不提,絕對渾身上下警報都插滿了,而且內部也有大工坊所定製的造物之靈嚴陣以待,而且絕對不止一個。
戒律直接寫在底層構架的核心裡,沒有密鑰,哪怕是季覺去機械降神,恐怕對方也不會給任何好臉色,只會反手一個舉報把他送上天去。
不過,即便是基地的總控系統,也不是什麼都管的。
出於其保密和安全方面的考量,它只會負責關鍵的領域和工作,而且,還要確保內外徹底隔絕。
外人想要接觸,也難如登天,
可就好像再怎麼森嚴的基地裡也需要水管工一樣,再怎麼完備和先進的系統,也是不會去管修廁所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
這就是天元所固有的弊病,有時候攤子鋪的越大,漏洞反而會越多。
在投入和效果的性價比爲前提的衡量之下,不可能面面俱到,甚至,必然會抓大放小。最經濟的方法,不是見縫就堵,而是一套行之有效響應及時的應急隊伍和能夠起效的預案與防備。
正因爲如此,纔會給季覺在有限的範圍內,找到了那麼一絲操作空間。
基地的總控系統季覺不敢碰,可外包的維修公司的系統,那可不是任由自己隨意搓扁揉圓了?
哪怕外包的公司同樣有帝國的背景,內部審查依舊嚴格,但卻不像是基地那麼高壓和危險,只要不涉及到關鍵的要害部門,看似密不透風的駐軍基地裡,只要操作得當,其實是大有可爲的!
而現在,安排已經送到了老湯麪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