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點。”沈知意將菜單推給溫明月。

有了中午的教訓(xùn)，她覺得還是讓小梨花自己點，比較好。

溫明月拿著菜單看了許久，擡頭問：“你吃什麼？”

沈知意答：“隨便。”

“？”溫明月失語。

……

週五晚自習(xí)沒有任課老師上課，由班主任簡玉珍守著他們做作業(yè)。

不想做作業(yè)，沈知意無聊地把玩著手中的摺紙。

窗外月成夕夕成玦，繁密的樹葉切碎溫柔的月光。

一束清寒的微光從顧讓的碎髮穿過，停在沈知意手上的摺紙。

晚風(fēng)徐徐，手中的課本一角被翻起一線弧度。

沈知意摁下翻飛的紙張，淡淡道：“顧讓。”

這聲音彷彿也染上了月光，有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頃刻又變得微涼。

也許是聲音小了些，顧讓沒有應(yīng)她，目光沉沉盯著習(xí)題。

沈知意就此作罷，掏出手機，點開QQ——林晚8。

她點開對話框。

拉到最開始的一條消息。

六月十五日，就是今日。

下午六點左右，林晚發(fā)了第一條消息：[明天一起去看電影？]

第二條：[叫上溫明月吧。]

第三條：[我其實很喜歡她，不過，這麼乖乖的女孩，倒是不知道怎麼接近呢。齜牙表情。]

第四條：[又被章甫說教了。]

第五條：[他說，我上課低頭做自己的，很不好。]

第六條：[天吶，關(guān)鍵是他當(dāng)時說這話，帶著點笑，突然就不那麼高冷了。]

第七條：[就像你，平時不笑很冷漠，太陽從西邊出來時，你笑起來就有些殺我，啊！！！啊！他那個笑，回想起來就激動…]

第八條：[不行了，不行了，我覺得我腦子有些糊。我冷靜冷靜。]

沈知意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九點了，還有十分鐘放學(xué)。

沈知意：[電影票買了嗎？加上溫明月。]

沈知意想了想，又打了幾個字，按了發(fā)送。

[章甫老師會笑？那是挺稀奇的。]

林晚秒回：[OK！我在看明天的電影場次呢，歲和電影院，下午四點的，可以嗎？看完剛好去旁邊的火鍋店吃飯。]

沈知意：[嗯。]

鈴聲響起，沈知意將書一本一本裝進書包裡，起身單挎，走到了溫明月身旁。

溫明月剛好拉好書包拉鍊，一隻手穿過了書包肩帶。

沈知意隨手提起另外一隻肩帶。

溫明月道謝：“謝謝。”

“貧困生補助證明還沒辦好吧？一起回去吧，我順路，讓司機送你。”沈知意說道。

這些日子，溫明月大概也摸清了沈知意的性子。

知道即使拒絕，也會被迫接受，她點頭，沒再說推辭的話。

出了校門，司機剛剛停在校門邊，灰髮四五十歲的模樣。

“知意，快上車。”司機慈愛地笑說。

沈知意拉開後座車門，示意溫明月上車，隨後也坐進去，關(guān)了車門。

“叔叔，先送我同學(xué)回去，她家在……”沈知意偏頭問溫明月，“在哪？”

溫明月垂著頭，似乎有些窘迫導(dǎo)致臉蛋發(fā)紅，聲音細弱，答：“惠佳苑，送我到門口就好。”

沈知意微微嘆了口氣，將頭靠在座椅上，閉眼休息。

溫明月身子貼在車門上，杏眼映著街上的彩燈虹霓，顯得有些碎亮。

兩人之間相隔甚遠，間隙能容下一個成人男子。

溫明月看得眼睛痛，閉了一會兒，又偏頭看著沈知意。

她還記得，大一開學(xué)，第一次見到這個冷酷的女孩子的場景。

那時，她眉眼稚嫩，還沒有如此凌厲。

一身黑色寬鬆T恤，開腿的休閒褲，踏著白色運動鞋。

那雙狐貍眼沐浴在陽光下，漂亮得像個攝人心魄的妖精。

偏偏脣形標(biāo)準(zhǔn)，冷酷至極。

像一朵帶刺的紅玫瑰，唯美又危險。

她從她身邊走過，狐貍眼淡漠掃過她。

忽然，沈知意頓了頓，彎了彎狐貍眼，勾人心魂，問她：“同學(xué)，報到處怎麼走？”

溫明月呆滯了幾秒，後知後覺反應(yīng)過來時，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羣中。

後來的她們，只此匆匆又驚豔的一面，便一直沒什麼交集。

而這一面，似乎也只有溫明月還記得。

……

車停，溫明月慣性往前撲去，一隻有力的手穩(wěn)住了她的肩。

她聽見沈知意冷肅的聲音：“明天下午四點，歲和電影院門口，我等你。”

溫明月打開了車門，杏眼望進那雙淡漠的狐貍眼，答：“好。”

鑰匙入孔，旋轉(zhuǎn)兩圈，開了門。

蘇華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聞聲扭過頭，臉上帶上了絲溫柔的笑：“乖乖，回來了？來，吃點水果。”

溫明月放下書包，坐到沙發(fā)上，接過蘇華遞過的一盤水果。

她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忽然這麼溫柔的母親。

之前，蘇華性子陰晴不定，一有不如意就打罵她。

姥姥跟她說，要體恤媽媽，她一個人帶大自己不容易。

溫明月也能理解，母親工作壓力大，脾氣暴躁些，她不怪她。

自從那晚後，蘇華對她客氣起來，說話的語氣都儘量放得柔和。

她或許以爲(wèi)這樣可以慢慢撫平自己心上的疤痕吧！

但對於溫明月來說，她反常的溫柔，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時刻提醒自己——很髒。

“對了，那天中午你回來，怎麼臉上長了那麼多紅豆豆？”蘇華問道。

溫明月淡淡答：“喝了瓶牛奶，過敏。”

蘇華皺眉，下意識要罵她：你知道自己對牛奶過敏，還不知死活要碰那東西！

卻又想到那晚溫明月可憐的模樣，終歸是有些心疼。

出口的話溫柔寬慰：“下次可記住了，不要碰牛奶。”

溫明月點頭，答：“我知道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爲(wèi)什麼那天早上，鬼使神差喝掉了沈知意遞給她的熱牛奶。

或許，是覺得那入手的溫度難得，她不願丟到垃圾桶。

又或許，是有些詫異沈知意那般冷漠的人，會接近自己，覺得有些驚喜。

她終於敢正面承認(rèn)這件事情——沈知意在主動接近自己！來勢洶洶。

她有些疑惑，有些踟躕，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到大，她身邊都沒有朋友，她又有些渴望這份莫名其妙開始的友誼。

躺在牀上，溫明月閉眼入睡。

腦子卻迴盪起沈知意的那句——“她，我朋友。你再敢耍小聰明欺負(fù)她，你可以試試。”

沈知意。

沈知意……

溫明月側(cè)身，終是抿脣笑了，圓而水靈的杏眼裡泛起漣漪。

你會一直維護我嗎？

……

司機手摸著方向盤，問：“她是你交的新朋友嗎？性子看著挺乖的。”

沈知意“嗯”了聲。

是挺乖巧的，人見人愛。

她的心卻有些酸悶起來……

如果自己沒有袖手旁觀，一念成錯。

她會更乖，會更討喜，臉上會一直帶著淡淡的笑，純白得就像雨後枝頭的梨花。

如今，她的乖巧，是把心裝在一個封閉的盒子裡僞裝出來的。

但，若再來一次。她沈知意依然會這麼選擇！

她自責(zé)，內(nèi)疚，心疼，但不後悔。

父親又在外應(yīng)酬，母親敷著面膜靠在沙發(fā)上，同沈知意打招呼：“知意，回來了。去洗澡，早些睡吧。”

“嗯。”沈知意上了樓。

秦婉瑜輕嘆，知意這孩子，性子冷淡了些。

也怪自己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沒有好好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