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至,天氣便愈發寒冷,一場細雨過後,空氣中的水汽緊貼在人皮膚上,讓這冰冷變得更加刺骨入髓。
百蠻山深處,升騰的溼氣在這極寒之下凝聚成漫天的濃霧,乳白色的霧團在狂風中翻滾涌動,隱約間可見連綿不絕的山嶺橫亙於蒼茫的天地之間,彷彿一條青色長龍。
“嘭!”……“嘭!”……“嘭!”……
沉悶的響聲在山林間迴盪,透過濃霧看去,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少年正不斷地加速衝向遠處的大樹,一遍一遍的用身體的各個部位撞擊著樹幹。
連續的撞擊下,樹幹底下的一大部分樹皮已經被撞掉,而爛皮周圍新結的樹疤,顯示出少年這樣做已有很長一段時間。
少年大約十五六歲,長得眉清目秀,皮膚很是白皙,甚至看起來稍顯瘦弱,若不是露出來的膀子上滿是結實虯勁的肌肉,很難以想象他竟然是一個蠻族。
蠻,聚集於百蠻山乃至更深處萬界山脈裡的種族,他們傳承與上古魔神的血脈,崇尚力量,信仰自由。
這個少年便是附近石神部族的成員,他叫姜平,今年十五歲了,是個孤兒。
而此時,在這連續不斷的撞擊下,他的臉上和身上已滿是血痕和淤青,那每一次的撞擊都會讓他身上的傷口噴出不少血霧,汗水混著鮮血將樹幹和樹底染得一片血紅,但姜平卻視而不見,只是咬著牙,一次次的奔跑、撞擊。
不知撞擊了多少次,他才終於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大樹下。
“唉……要是能夠覺醒血脈就好了,到時候就能跟著狩獵隊出去打獵,不用再用這樣愚笨的辦法來修煉了,只要變得最夠強大,說不定還有機會鐫刻銘紋呢!”
姜平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期冀,那可是銘文戰士啊!就是整個部族的成年人,也只有不到十三人個人可以鐫刻,一旦成爲銘文戰士在整個部族的地位就會瞬間提升,只是這前提便是覺醒血脈之力。
鐫刻銘文需要以戰士的精血爲引,而這所需的精血數量實在太過龐大,即使是覺醒血脈的成年蠻族戰士也不一定能夠扛得住,更何況是沒有覺醒血脈的他。
想到這他從脖子上那出了一枚月牙形的骨片,這是母親送給父親的定情信物,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握著它,就彷彿是父親和母親都在身邊注視著他、督促著他。
他又突然變得有些焦急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從地上翻起來,直接跳進了旁邊的小河。
深秋的河水冷的出奇,剛一如水,他便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那刺骨的冰冷如一根根銀針直刺在他腦海深處,同時河水中滿是上游大雨衝下來的木屑碎石,水流的沖刷下,他身上的傷口立刻就破裂開來。
冰水不斷的帶走更多的體溫,很快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遲鈍起來,可他卻沒有半分退卻。
他的身體比之部族的其他族人要弱了不少,而百蠻山的寒冬又冷的出奇,若是連這點冰冷都扛不住,他還怎麼過冬!
深吸一口氣,將這寒意壓下來,姜平順著河道不斷往前,來到一個用石頭圍城的水潭處,裡面正只有三兩隻小魚和幾隻蝦在四處遊蕩。
這是一個簡易的捕魚陷阱,可隨著天氣的逐漸變冷,連河裡魚蝦都變得越來越少,若是再過幾天,只怕這裡就連什麼都沒了。
不能加入狩獵隊,可姜平又不願意吃白食,所以他就一直在這裡靠著捕食魚蝦過活。
將魚蝦抓上岸,剝掉鱗甲,姜平便生了一堆火開始烘烤,大半年的鍛鍊下,他的烘烤技術倒是變得異常熟練,不過片刻魚肉就已經變得金黃,酥脆,香氣升騰間異常誘人。
烘烤完成後,姜平三兩口直接下肚,稍稍休息了片刻,又站起身繼續向著大樹撞擊過去。
不斷的捶打、鍛鍊,身上的傷痕新的蓋著舊的,甚至連臉上都被劃傷,密密麻麻的傷口看得很是滲人,但這每一絲的疼痛都讓姜平心中安定不少,這代表他在努力,他在進步。
他能感覺得到,身體的恢復力已經變得越來越強,這代表血脈之力已經越發濃厚,他心中有些急切,只要照這樣下去,想必今年的祭祀大典上應該就可以覺醒血脈了吧!
一直修煉到傍晚他才停了下來,活動了下身體,用獸皮遮住身上的傷痕,他轉身向著部族
的方向走了回去。
遠處,數丈長的木桿被削尖了頭倒插在半山腰上,木製的圍牆在夜色中顯出幾分猙獰恐怖,遠遠地就能聽見裡面嘈雜的響動傳了出來。
姜平順著山路往上,可心裡卻突然冒出一絲焦躁,天氣漸冷,傍晚的部族裡絕不會這麼熱鬧,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想到這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木門內沒有任何意外,只有無數的蠻人在忙碌著,不停將東西搬上牛車,遠處一匹巨大的白狼正溫順的趴在最靠裡的山洞門口,這白狼正是部族族長姜武的坐騎,可卻停在大祭司住宿的洞口門前。
一見姜平回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注視著姜平,一個族人開口道,“族長和大祭司在等你!”
一聽聞此,姜平便直接愣住了,他的腦袋在嗡嗡作響,他已經預料到了什麼,一股無法言說的悲涼突然涌上心頭,比那河水更加冷徹萬分,他竭力的控制住僵硬的身體,一步步的向著山洞走了過去。
“他畢竟是族長的兒子,我們不應該這樣做!”
“那是前族長了,現在的族長可是姜武,而且我們可是要遠行軍,那可是千里奔襲,寒冬一到,大雪立刻就會封山,行軍異常艱難,到時候還有鐵齶狼等野獸出沒,每多出一個人就要花費好幾個戰士來維持防線,我們沒有這麼多空餘的戰鬥力了。”
“他已經十五歲了,卻還沒有覺醒血脈,我看以後也沒機會覺醒血脈了!實力這麼弱,留在隊伍裡就是浪費食材,就是累贅!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整個部族都會跟著遭殃,我們都得死!”
“說得對,我們可不能帶著累贅上路,再說你看他那羸弱的四肢,哪裡像是我們蠻族的男兒,當年姜戰是離開部族十幾年後才帶他回來的,誰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我們沒必要爲了一個外人讓整個部族陷入危機!”
“唉……只能如此了,幸好還有其他人在,他們一起扶持著或許能活下去。”
無數的議論在耳邊響起,擊碎了姜平心中僅存的幻想,他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咬著牙,昂著頭,不讓自己看起來有一絲的狼狽,伸手推開了山洞的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