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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楔子

長安城中有戶姓沈的人家，聽聞於八年前收留了一嬰孩，彼時(shí)沈夫人聞?wù)f老爺要將嬰孩留下時(shí)，她倒也沒說什麼，不過淡笑應(yīng)承且還送了嬰孩一玉如意。||ú小說全本下載||聽聞彼日將嬰孩抱來時(shí)，見他右臂之上點(diǎn)有硃砂，包裹著嬰孩的布上繡有寧封二字，寧姓自是當(dāng)今聖上的姓氏。

聽聞彼時(shí)沈老爺被這二字驚得夜不能寐，雖是疑過嬰孩會是皇上的子嗣，只是又不曾聽聞過有哪個王子被賊人劫走了，於是便此安心下來，收他爲(wèi)義子隨沈姓。

沈家長子沈子敘比沈?qū)幏饽觊L三歲，家父將沈?qū)幏獗頃r(shí)，沈子敘便好奇上前瞧去，見沈?qū)幏庹运敝竷海]著雙目入眠模樣，沈子敘不禁一笑，擡首問道：“父親，他叫何名？”

沈老爺思量了許久，方應(yīng)：“……寧封。”

日子似水平淡八年而過，近日來沈子敘臥病不起，本就單薄的身子越發(fā)單薄起來，脣無血色，小臉青白，氣息若有若無，沈?qū)幏忪端麪楅脚钥蘖藥兹諑滓梗笨薜秒p目紅腫。

“子敘哥哥……”沈?qū)幏鈹E手揉了揉眼，望著尚在昏睡的沈子敘喚道。

沈子敘迷糊間聽到這聲輕喚，他脣角輕扯，似是想笑，只是身子失力，便是連笑亦笑不出。

近日來府中上下的丫鬟小廝皆議論著此事，說什麼大公子沈子敘時(shí)日無多，沈府的家業(yè)想來也是留給那沈?qū)幏猓€說什麼沈?qū)幏饷玫脑拋怼?

也不是未曾尋過郎中來瞧，只是皆都撫上他的脈間，捻著花白鬍須望天許久，方自搖首說是無法子了。沈?qū)幏庾匀徊恍潘淖訑⒏绺鐣r(shí)日無多，於是便往離沈府不遠(yuǎn)的‘大德寺’中去，跪於那尊佛像之前跪足一日。

沈夫人知曉後心疼得很，命人熬了雞湯便匆匆?guī)贤轮腥ィσ惶と胨轮校阋娔亲鸱鹱嬷罢蛑缓⑼蚍蛉藝@道：“封兒，隨孃親回去。”語罷，但見她邁蓮步行去。

“不回。”言語間，沈?qū)幏獗阌窒蛑鹱婵牧祟^，嘴裡喃喃：“佛祖保佑子敘哥哥安好……”

沈夫人不言，而後一聲輕嘆，她知他的性子，如何勸也無用，她又何嘗不心疼沈子敘？

不知爲(wèi)何過了初秋，沈子敘竟是好了起來，臉色亦是紅潤不少，病好後的數(shù)日裡，他總喜待在房中作畫看書，沈?qū)幏鈺r(shí)而想去尋他一同玩，卻都被沈子敘拒之門外。

今日亦是如此。沈?qū)幏馐种姓龍?zhí)紙鳶，滿臉歡喜地輕敲沈子敘那扇薄門，無人應(yīng)他，他便自行將門輕推開而入，見沈子敘腰身挺直，綰袖提筆於紙上書著不知甚，他聽聞聲響望去，看見沈?qū)幏庹凉M臉笑意看著自己。

沈子敘一怔，而後輕抿薄脣，半晌方道：“出去。”

“子敘哥哥，封兒想與你一同去放紙鳶。”沈?qū)幏獾褪浊浦约菏种屑堷S道，口氣甚爲(wèi)委屈。

僅僅如此罷了，子敘哥哥當(dāng)真如此厭惡自己麼？沈?qū)幏庥胗洹?

沈子敘瞧他這般模樣，不禁輕嘆，復(fù)轉(zhuǎn)回臉去，只是今次，他卻將案上的一副畫卷起，而後行至沈?qū)幏馍砬埃焓州p撫著他墨發(fā)，而後笑道：“封兒，這是哥哥爲(wèi)你所畫的。”

沈?qū)幏庖徽翥兜乜粗蜃訑⑹种械牡で啵行┮苫螅瑺?wèi)何子敘哥哥恍然要爲(wèi)他作畫？雖如此想著，但他倒也心安理得接下，而後歡歡喜喜將畫卷打開來瞧，畫中之人自是自己，畫的雖無城中的丹青聖手精湛，卻亦讓沈?qū)幏庥X足矣。

“多謝子敘哥哥！”沈?qū)幏庑鐝澰拢炝烁觳脖阆胍蜃訑ⅲS後薄脣輕碰沈子敘臉頰，“封兒好喜歡子敘哥哥。”沈?qū)幏怆p手抱著沈子敘脖頸，嗅著沈子敘身上好聞的淡香不由瞇了眼。

沈子敘拍拍沈?qū)幏獾谋常粫r(shí)竟不知如何應(yīng)言。此幅丹青，不過想答謝沈?qū)幏獗巳侦蹲约捍蟛r(shí)他守於自己榻邊許久不離，適才那聲“出去”實(shí)也是因自己心煩而出的，他不慣於溫習(xí)作畫時(shí)有人打擾，只是近來待他亦是有所淡漠……

無言良久，終是沈?qū)幏鈱⑺砰_，眸中滿是溫和笑意，小手揪著沈子敘的衣袖不讓他走，而後將他往外拉去，沈子敘一嘆，實(shí)也對他無了法子。

“子敘哥哥。”沈?qū)幏廨p扯了扯沈子敘喚道。

“嗯？”沈子敘展笑，溫和眸子看著沈?qū)幏馕浩鸬男∧槪嵘焓謸嶂驅(qū)幏饽l(fā)。

“子敘哥哥親親封兒。”沈?qū)幏怆p頰泛紅，扯著沈子敘衣袖的手越發(fā)大力，待至沈子敘湊近他半許，他方緩緩鬆了手。

只是尚未碰及沈?qū)幏獾哪橆a，忽聞丫鬟錦絮一聲“大公子”驚得沈子敘趕忙退了幾步，驚詫擡首，便見遙處著得一身綠的小丫鬟行來，手中不知端著何物。沈?qū)幏庖粫r(shí)氣惱，立時(shí)坐於地下，兩隻胳膊支著下頷，別過臉去不願看向錦絮。

他雖心裡萬分不願看向錦絮，卻又好奇他們二人在說些何話，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而後自地下起來，悄然行至沈子敘身後，一隻小手竟撫上沈子敘圓潤臀部上，沈子敘渾身一顫，而後低首，臉頰微紅，隨即厲聲喝道：“封兒！”

錦絮瞧著沈?qū)幏庾陨蜃訑⑸磲崽匠龅哪X袋，滿臉委屈的，似是沈子敘欺負(fù)了他一般，沈?qū)幏馍惺悄晟伲€不知沈子敘爲(wèi)何惱怒，於是擡起滿是委屈的眸子看著沈子敘，直瞧得沈子敘亦不安起來。

忽的，沈?qū)幏鈯^袖離去，任沈子敘如何喚他他也不理會。二人平日相處甚好，沈子敘倒也不放於心上，只是聽了錦絮之言，他更是心煩意亂。

黃昏之時(shí)，沈子敘尚在溫習(xí)，一指指著書中所說的細(xì)細(xì)看著，忽聞聲響，尋聲望去，竟見父親微皺著眉向他行來，尚未及得言語，便聽沈老爺?shù)溃骸胺鈨鹤隽撕问伦屇闳绱藧琅俊闭Z罷，他伸手執(zhí)起於案上的書卷翻看。

沈子敘識趣不言，他知他們俱是偏愛沈?qū)幏獾摹?

“今日不準(zhǔn)吃飯。”

沈子敘頷首應(yīng)聲，只覺微微的委屈，他擡手揉了揉眼，一聲不吭。

“子敘，你是沈家的長子，日後若我不在，沈家便是要你護(hù)著。”

沈子敘聞言，而後頷首，卻依是一言不發(fā)。

“待你雙十之年，便迎娶莊家長女過我沈家的門。”語罷，將手中書卷扔去案上，隨後負(fù)手而離。

沈子敘看著案上擺著的事物出神，亦不知看了多久，恍然覺雙目酸澀，他眨了眨眼便有清淚流出，到底是孩子，委屈了便只識得哭。

那扇窗櫺不知被何人所推開，沈子敘轉(zhuǎn)臉瞧去，便見沈?qū)幏獾哪橗嫞蜃訑⒁徽樕蠝I痕未乾，雙目尚是微紅。沈?qū)幏馇浦杂X萬分的悔，他擡手示沈子敘過來，但見沈子敘緩緩起身，而後行至窗櫺之前。

“子敘哥哥，張嘴。”

沈子敘聞言，而後依言張嘴，恍然嘴裡被人塞進(jìn)了饅頭，他不由一驚，趕忙將饅頭拿下，輕咳了幾聲，尚未及得言語，便聽沈?qū)幏獠话驳溃骸白訑⒏绺纾鈨褐e了……封兒此生定會好好護(hù)著子敘哥哥，定不讓何人欺辱子敘哥哥。”

“……嗯。”沈子敘垂眸，而後瞧著手中已被咬了半的饅頭不禁莞爾。

平生有幸遇子敘，世間萬事總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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