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靈。
好熟悉……
“你怎麼了？”男孩發問，“你認識？”
“啊……不，我不認識，”小瀾先否認，“她……你說她命格特殊？”
“聽說是這樣。”
“哪裡特殊？”
“我怎麼知道啊，”男孩覺得這問題好笑，“當然只有你們三衍才知道她是怎麼個特殊法。”
小瀾是完全沒思路，擔心男孩會追根究底，所以沒再問了。
“所以現在需要我做什麼？”小瀾轉換了話題。
男孩聳聳肩，“你什麼打算？”
“我……我嗎？”
男孩點頭。
“我打算……”小瀾尋思了一會兒，擡起手指向思若的屍體，“先把她埋了吧。”
“哈？”男孩露出看傻子的表情，“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啊，爲什麼這麼說？”
男孩搖著頭，再次上下打量了小瀾一眼，“你和我聽說的人設不一樣啊……什麼情況，被人附身了？”
“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麼，我一直這樣，”小瀾強行解釋，“再怎麼說，思若是我的同門，也因我而死，我悼念一下，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男孩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你去埋吧……用我幫忙嗎？”
“不用。”
小瀾冷冷地甩下這兩個字，就蹲下身抱起了思若的屍體。
小瀾抱著思若出了門，走向了遠處的草叢，她能感覺到身後傳來的視線，男孩沒跟來，但是仍在注視著自己。
小瀾閃身進入了一片半人高的草叢，單膝跪下，把思若放在了地面上。
她略等了一會兒，而後靜靜側過頭。
透過草叢的縫隙，能看到男孩的身影，他還在看，但應該看不太清楚了。
很好。
小瀾背對著男孩的方向，盯著思若的臉，屏住呼吸。
從剛纔開始，自己就產生的疑問。
戛然而止的哭聲、奇怪的夢境、消失的眼睛……
要是自己沒猜錯的話。
“得罪了。”
小瀾伸出雙手，一手箍住了思若的下顎，另一隻手，順著思若微微張開的口腔，探了進去。
我知道，你的靈潮還沒有完全散去。
委屈、絕望、痛苦……思若，你還有話要講。
思若，拜託了，拜託了……
借我你的眼睛。
突然間，神奇的觸感出現在小瀾的指尖，輕微的觸感電流一般迅速流淌遍了小瀾的全身，她的身體因驚喜而戰慄起來。
找到了。
眼睛。
***
眼睛。
找到了。
問靈扭過身，灰白色瞳孔正對上了疤眼的眼睛。
疤眼的那隻眼睛被問靈挖了出來，僅靠著絲絲縷縷的神經組織艱難地懸掛在眼眶外，那眼睛也是灰白色的，只不過和問靈不同，這是渾濁的灰白色，是腐爛的灰白色。
和眼睛的主人一樣。
雖然幾乎已經死亡腐爛了，但還茍活著。
雖然眼中的故事都是黑白的，但足夠了。足夠用來擊敗你自己了。
問靈瞪著僅剩的白眼，開始解剖疤眼的人生。
同普通的神眼回溯不同，白眼更加精準更加銳利，會讓問靈最快了解到對手的秘密和弱點，只不過消耗也更大。
無數的畫面在問靈眼前閃回。
可怕的、噁心的、血腥的……
問靈的身軀開始顫抖，眉頭漸漸緊起。
不好。
疤眼的人生是十分醜惡的人生，問靈骨子裡的善良在拒斥這些內容。
不想再看下去了……
疤眼在尖叫，只要再堅持一會兒，他就會崩絕於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只要我再堅持一下……
突然間，問靈清晰地聽到了一陣來自體內的蜂鳴聲，問靈的瞳孔驟然放大，下一秒，她騰地一聲，跪倒在了地面上。
糟了……
白眼緩緩褪色，變回成原本的淺灰色。
瞳孔開始渙散。
模糊視線的盡頭，問靈看到疤眼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他看著躺在地面上的問靈，開始放聲大笑。
爲什麼偏偏是這時候……
問靈的眼睛開始不受控制地閉合，她動不了了，這不僅僅是白眼的消耗和疤眼噩夢般的走馬燈帶來的影響。
自己的死期，到了。
因爲自己一直都待在羅九天身邊，靠著能者的靈潮供養自身，導致問靈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短命的三衍，而且，其實自己的大限早就到了。
到了，這一天來了……
問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怕死，至少沒那麼怕，自己可以死，但不可以是這時候，不可以在仇人面前。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好恨……好恨……好恨……
***
女人的臉從水中揚出，濺出了一串冰涼水花。
“咳咳咳……咳咳咳……”
女人推開了身邊人遞來的毛巾，急切開口，卻又被嗆住了。
“別急，急什麼呀？”身邊的中年女人拍了拍女人的背，“今天看見什麼了？有事情嗎？”
“有……有……”女人勉強開口，聲音因剛纔的咳嗽變得嘶啞顫抖，“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中年女人緊張起來，“很嚴重嗎？”
女人連忙點頭，按著自己的喉嚨，努力發出低沉但清晰的聲音，“是問靈，問靈出事了。”
“什麼？”中年女人的一雙美目瞬間瞪大。
“問靈的……咳咳，大限到了，”女人終於恢復了一些，邊說邊走出門去，提聲喊道，“快召集族人！”
門外站著幾個少年，見女人這模樣，一個個立刻打起了精神，朝著村落各方向跑去。
“問靈的大限？”中年女人困惑道，“問靈不是已經找到了能者嗎？怎麼會突然降臨大限？”
“具體情況我看不出來，估計是和能者斷聯了，”女人走向村落中央的磚頭平房，裡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是一臉膽戰心驚的表情，“我們得幫問靈。”
“當然得幫，”一箇中年男人站了出來，說道，“我們答應過問先生的！”
“更何況……問靈是我們問氏的未來啊，”另一名中年女人也說道，“多虧問靈找到了能者，讓我們全族人都得以延壽，如果問靈出了事……”
她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這件事，迫在眉睫。
“既然如此，我就當大家都答應了。”女人抹掉臉上的水珠，闊聲道。
“答應！”
“當然答應！……”
“必須的！……”
“好，”女人的視線環顧一週，“既然如此，即刻開始神眼問天，找到我們的族人，找到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