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再次切換回了自己的意識。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小雅狀態不大對，水鬼的“找替身”或者說“同化”，進度已經到了一個堪稱危險的程度。

保住還留有善意的人，這是聞夕樹猜測的，非水瓶線的完美結局達成方法。

不過到底怎麼做，也只能等待這一輪的敲門風波結束以後才知道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都在思考，到底是誰敲的門。

只有陳明和阿飛，表情不同。

醫生陳明現在很冷靜，就和不久前的聞夕樹一樣冷靜。

阿飛則死死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

雖然電腦屏幕裡的攝像頭監控畫面，已經不具備參考價值，但聞夕樹還是看了一眼，這一看……

他樂呵了。

熟人啊。

吧檯裡的冤魂似乎非常滿意：

“輪到你了！”

這頗有恐怖感的四個字，對聞夕樹毫無殺傷力。

阿飛說道：

“我剛剛……好像……好像看到了一抹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但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我的眼睛。”

果然，有紅房子。

聞夕樹想起來，第一個人就被紅衣女鬼追趕。

這麼看來，那女鬼沒有走開？

大家集體票死的第一個人，和屋子裡的人並無關係，但或許那個人口中在逐漸靠近的紅衣女鬼，反而和屋子裡某個人有關係。

老周？阿飛？還是……

陳明？

這個時候敲門聲與話音同時響起：

“小樹，爸爸媽媽來了，開門呀。好孩子，快開門呀。”

所有人看向了聞夕樹。

別的人見到的，都是什麼患者債主，這種非血親的。但聞夕樹見到的，居然是爸爸媽媽？

聞夕樹的變態感一下子提升了。

不過小雅還是不害怕，她堅信聞夕樹是好人。

聞夕樹沒有立刻解釋，而是在思考，爲什麼會有這倆人出現？

他想到了紅色的酒。

“是酒的問題，在飲酒後，我腦子裡浮現了當初大火的畫面。”

“所以……酒館裡還存在個東西，知道每個人飲酒後看到的畫面？”

“不然，我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歷，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

前面，聞夕樹困惑於如何辨別鬼與人。

但現在聞夕樹感覺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信息。

“確實，輪到我了各位，這倒也是件好事，送分題。”

聞夕樹非常淡定。

小雅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聞老師……你沒事吧？”

聞夕樹感受到了善意：

“沒事。”

門外的男女嘲弄起來：

“你當然沒事，你吃我們的，用我們的，結果最後把我們屋子燒了！害我們在大火中掙扎，但你沒想到吧，我們還活著！”

“屋子裡的，開開門！你們別被這個壞種騙了！他可不是好人！”

聞夕樹還是不爲所動，他饒有興致的分析起來。

這倆鬼，肯定是從自己喝紅酒時內心看到的幻象，知道了什麼。自己就這麼被定義爲壞種了。

這意味著，所有人都可以被定義爲壞種。

張強，李偉，這種不悔改的算，小雅這種願意悔改的也算。自己也一樣。

假如……

自己認可所有人都邪惡，且認爲每個人都做得對，每個人都應該自私到極點，是不是就能大幅度獲取水瓶座的好感度？

畢竟，目前自己知曉的，水瓶座的用人風格，是招募惡人。

“多少孩子羨慕你！”

“我們在你身上耗費了多少心血！我們可是你的爸爸媽媽！你怎麼能這樣！你這個不孝子！”

“我們對你不好麼！你生日我跑去你們班裡，你能看到所有孩子羨慕的眼光麼！”

門外的男人和女人還在不斷的說著。

張強嘲弄道：

“原來你纔是我們這羣人裡最壞的。”

聞夕樹嘆了口氣，他沒辦法讓這些人看彈幕，因爲說實話……

過往的經歷，早就過去了，在他心裡，掀不起半點波瀾，他連情緒都沒有。

他只是說道：

“如果你的父母，利用你來掙錢，利用你在網絡上立人設，最後還打算利用你的死亡，來獲取高額的保費，你也會對他們失望的。”

“我的過去不重要，大家來到這裡的目的，是活下來，這是一道送分題。”

“門外的兩個人，是鬼。”

陳明忽然開口：

“聞老師，你怎麼確定呢？畢竟，我們前面也遇到了，李偉甚至親眼看到人跳樓了，結果人也沒死。”

小雅也附和道：

“是的……聞老師，很可能，外面是人啊。”

聞夕樹也不做出那種先把紅酒喝了的愚蠢舉動，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不能著急。

至於外面是人，是鬼，他當然清楚。

你們遇到的以前疑似死亡的人，還能活著，說得過去。畢竟你們是同一個世界的。

但門口這二位，那可是來自異世界的，這遊戲再離譜，不至於直接有了摩羯座的能力，把兩個孽土的人帶來吧？

還是兩個確定死透的，火災現場結束後，骨頭都泛著焦黑的人。

想了想，聞夕樹說道：

“他們的樣子，聲音，都停留在火災那一年，當然，視頻可能不可信，但聲音這麼多年一點沒變，不太現實。”

其實聲音真的可以很多年不變的，不過這個時候，聞夕樹越是平穩淡定的給出理由，越能說動人。

這種時候，其實大家思考能力不強，只要你給出一個乍一看還合理的解釋，表現的淡定一點，氣場足一點，大家就能被糊弄過去。

“我可以爲我的言論負責，我也希望大家相信我，我沒有害你們的理由，畢竟，如果多了一個冤魂……不，是兩個冤魂，我們直接團滅了。”

是的，門口是兩人。

還不是一個人。

陳明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我同意聞老師的說法。”

小雅也說道：

“我也同意。”

聞夕樹前面的理智人設立住了，這也就導致大家願意信他。

哪怕看聞夕樹很不爽的張強，也還是握住了紅色酒杯。

“你這個不孝的逆子！你這個壞種！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還想再殺我們一次嗎？！”

所有人舉起了杯子。惡毒的咒罵，沒有讓聞夕樹有一絲的變化。

忽然間，外面的女人哭了：

“小樹，讓媽媽進去吧……我們和好好麼？爸爸媽媽知道錯了，我們對不起你！”

哭泣與哀嚎，瞬間取代了咒罵。這反而讓聞夕樹有了一絲絲的波動，但真就……只有一丁點。聞夕樹笑了笑，喝下了紅色的酒。

再次飲下紅酒，看到的畫面，還是當年那場大火……

但漸漸的，畫面開始閃爍，漸漸的變成了現在的自己，戴著鐐銬，孤零零走進監獄的畫面。

那是“傻子”。對於傻子來說，最孤獨，最可怕的一天，就是哥哥被宣告有罪，自己被關進監獄的那天。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對當從前那個小樹一點興趣也沒有了，現在的我，是聞夕樹，是地堡的傳奇，是聞朝花的弟弟，是老校長的同行者。”

“從現在起，我的痛苦將徹底遺忘，你的痛苦，將是我的痛苦。”

他默默的想著這一句，這是對那個傻子說的，他眼裡的猩紅漸漸褪去，像是紅色的傷口脫落，展露出新的肌膚。

其實早就那些傷痛，他早就不在乎了。聞夕樹甚至也想過，或許有一天再見到唐蕊，大家可以笑著互相打趣過往的那些不堪經歷。

所有人也在這個時候，都飲下了紅酒。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那兩個鬼似乎意識到了，無法蠱惑門裡的人，它們就快死了，於是在最後，它們留下的是一句惡毒的詛咒：

“你這樣的小孩，永遠不會獲得幸福。”

這句話，莫名讓身爲護士的小雅有些難過，她看著聞夕樹，聞夕樹卻跟沒事人一樣。

這一刻，她覺得聞老師或許不是老師，這心臟太強大了。從一開始面對大家質疑，到父母出現說他如何的大逆不道……

再到最後的這句來自父母的詛咒，他都很平靜，連那種痛一下的感覺都沒有。

聞夕樹說道：

“謝謝各位信任，我們成功躲過一輪，我的故事結束了。各位也看到了，似乎每個鬼，或者人，都和我們有關係。”

“誰還沒個過去呢？但如何面對過去，顯然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我和小雅，還有李偉，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該是阿飛，老周，張強，陳醫生。”

聞夕樹再次看向張強：

“你還是不打算說出你在碼頭做的事情？”

“張強，你覺得鬼會放過你麼？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連累小雅。”

嘴遁對張強這樣的惡人沒有意義，

張強說道：

“我可沒有被水鬼找替身。別他媽跟老子說那些。”

小雅的表情又變了。聞夕樹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那股潮溼的恨意。

要挖掘張強的過去，否則小雅會變成鬼，小雅被徹底同化後，會不會有新的同化，會不會大開殺戒……都是未知數。

聞夕樹現在的玩法，是讓有心悔改的人活下來，而那種死不悔改的人，就讓門外的惡鬼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他忽然有些後悔，怎麼就把懺悔升騰這個序列給下了呢。

不過仔細一想，這次沒有三相，即便有懺悔升騰，也沒辦法發揮。

而且張強確實是一個非常難搞定的人。因爲這個人現在飲下紅酒後的反應，都很淡定。

當一個人足夠狠，那就沒有任何軟肋了，道德層面的譴責？毫無意義，就連施壓也未必管用。

“還差一個關鍵的信息……”

整個遊戲，聞夕樹針對每個人的反應，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所有人爲什麼會在酒吧裡，欲塔這一天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是在鬼節？爲什麼每個人都有罪惡。

還差一個關鍵的信息，聞夕樹就能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與張強的對峙很快結束，因爲敲門聲再次響起。

老周很害怕的抱著頭，像是感知到，快輪到他了。

顯然，他也藏著一段邪惡的過去。

可很快，老周擡起頭，看向了阿飛。

因爲此刻，面如土色的阿飛，忽然說了一句：

“到我了……到我了……”

咚，咚。

間隔有些久的兩下，似乎表明敲門之人的身體有些僵硬。

但絕對不能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判斷對方是不是鬼。

門外的人沒有說話，可阿飛卻顫慄著說道：

“是來找我的……是來找我的！”

聞夕樹看向了阿飛的電腦。

他楞了一下。

電腦的畫面，根本不是酒吧門口的監控畫面，而是穿著女僕裝，白色過膝絲襪帶著兔耳朵的女孩在跳舞。

女孩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謝謝您的打賞。”

她在跳完舞后，居然開始脫去衣物，這一下，神父老周眼睛看直了，而張強也露出玩味的笑容。

阿飛的心沉入谷底，他瘋狂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別殺我好麼！”

赤裸的身體，呈現在每個人眼裡。

聞夕樹暗暗皺眉，小雅則轉過身去。

陳明沒有看這一幕，依舊坐在椅子上，手指敲著自己的膝蓋。

咚，咚。

又是和剛纔一樣，間隔略久的兩聲敲門。

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又變了，變成了一個女孩，蹲在馬桶上，她顯然在上廁所。

她忽然擡起頭，看向了某個地方，臉上帶著疑惑，隨即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整個人顯得不知所措。

咚，咚。

畫面再次變化，女孩和一個肥胖的大叔在酒店見面，大叔忽然間開始露出油膩噁心的笑容。

這一刻，女孩絕望極了，但她看向了攝像頭的方向。

緊接著，電腦畫面開始閃爍，是女孩僵硬的笑臉：

“謝謝你的打賞。”

“謝謝你的打賞。”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這聲音開始不斷循環，像是催命的咒語，到了最後，謝謝你三個字，已經變得有些怨毒的意味，阿飛嚇得從椅子上跌下去。

聞夕樹意識到，這聲音似乎對阿飛有某種精神入侵的能力，他猛的扣上了電腦。

聞夕樹嚴肅的看向阿飛：

“如果你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過去和這個女孩子，發生過什麼？”

阿飛抱著頭，一開始顯然是不願意說。

但聞夕樹說道：

“你不願意說，那我只能當你和李偉一樣，毫無悔改之意，我會勸說每個人，讓大家把門外的人或者鬼，放進來，你猜……”

“但在這之前，我會用暴力讓你的過去被知曉，別忘了，我可是接連用手段，知曉了小雅和李偉的過去，你以爲你能逃掉？”

“你猜猜，當一切流程符合以後，鬼一旦進來，會不會立刻殺了你？”

阿飛嚇得快崩潰了，他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說，我說！”

咚，咚。

敲門聲音又來。

被合上的電腦，居然又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