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樹終於做完了選擇。
他長舒一口氣，並沒有感到壓力，而是整個人愉悅起來。
做正確的事情，毫無疑問是困難的，但當自己做出選擇後，一切又是那麼的暢快。
“下一關，敵人會很強大，我們將要前往的地方，是詛咒的根源之處，殺死目標，就能瓦解詛咒，大範圍的瓦解詛咒。”
聞夕樹沒有隱瞞，直接對著所有人說道。
博格驚歎道：
“這麼快麼？”
指揮官可以帶領大家走出詛咒之地，這是他們每個人看到的指引，這場旅途，註定漫長。
但他們沒有想到，一切竟然如此的快。
指揮官才帶他們幾個晚上，居然就要找到詛咒源頭了。
德文注意到了重點：
“指揮官，您的意思是說，您將直接瓦解詛咒，摧毀詛咒？而不是帶我們逃離詛咒？”
聞夕樹點頭：
“是的，我當然也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帶著各位逃離，但這片地方，有太多被詛咒波及的人。”
“這座酒館，也還有很多可以被招募的，如你們一樣的英雄們，他們承受著和你們同樣的悲痛。”
“逃離，自然是有用的，可我不想逃，我也恰好得到了線索，接下來，酒館出擊，就會抵達詛咒最深處。”
“也許那裡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聞夕樹的話語讓所有酒館裡的人肅然起敬。
但恩佐擔憂道：
“老實說……面對完全體，我的水平，已經不足以幫助你了吧？指揮官，我信服你是個能帶來奇蹟的人。”
“但詛咒的源頭，我們真的能對付麼？”
這番話，到也讓其他人低下頭來。
因爲其他人可是躺贏的。
聞夕樹說道：
“這一戰，各位將與我一同出擊，畢竟留在酒館可能會面臨詛咒。”
德文越發羞愧：
“難道……我還是無法爲您做些什麼？”
聞夕樹說道：
“不，德文上校，這一路感謝你的信任，面對詛咒源頭，我可能需要一點助力。”
“而你這一次，一定可以幫到我。”
德文還不理解怎麼一回事，但很快，他開始感覺到某種異樣的變化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德文上校整個人只感覺力量涌現，而在其他人視線裡，德文上校散發著紅色的光芒。
升格進化。
c級卡在這一波，直接進化到了A+卡。
聞夕樹不得不說，初始卡即便得到了開發，也能力有限。德文上校的極限，就是A+。
而恩佐，一開始就sss。
顯然，這一路走下去，正常流程就該是玩棄牌流。
最好的辦法，自己應該是面對詛咒源頭，直接將所有的酒館貨幣梭哈高級招募，將招募出的稀有英雄留下，廢卡丟棄。
但這種比較生命的做法，恰好就認可了“生死天平”。
這樣的做法，恐怕也不會觸發隱藏關卡。
好在，聞夕樹自身足夠強。
“我感覺，我可以爲您擋住一切風雨了！指揮官！”
升格進化後，德文上校的身體在外表上看著變化不大，但實際上防禦力堪比銅牆鐵壁，這是絕好的肉盾。
其實聞夕樹清楚，沒啥必要……
詛咒源頭殺人的手段，恐怕根本不是物理攻擊，而是利用詛咒本身。
但聞夕樹需要有人去吸引火力。
“這一戰，我沒有絕對把我能贏，但一直以來，我其實都沒有太大把握，我有手段能殺死詛咒源頭，但或許也只是我的妄想，畢竟，上一關我面對的，就是一個幾乎有著不死之身的人。”
“各位，一旦進入關卡，你們可以選擇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如果要與我一同去戰鬥的，請做好赴死的覺悟。我會不計代價的殺死目標，包括利用各位。”
當前的隊伍默契度，聞夕樹的坦誠，只會換來大家的信任。
聞夕樹還不知道欲塔是怎麼樣的，但他能感覺到，歷史上，或許真的有一個指揮官，帶著衆人發起過反抗。
至少在第四關的boss尼祿的記憶裡，他曾經被討伐過，只是失敗了。
“我的人生，早已沒有了意義，復仇便是一切的意義，如果能讓詛咒瓦解，能像個英雄一樣去死……雖然沒有德文上校和恩佐大哥那樣的實力，但我絕對不會畏懼死亡。”
狙擊手卡文蒂姆說道。
艾爾莎笑了笑：“我也不怕，指揮官，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
博格說道：
“我已經沒有用處了，但如果有要用到我的地方，請隨意。”
這個世界沒有人是不怕死的，只是一旦有了赴死的理由，也就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
聞夕樹點點頭：
“那麼我們該出發了。”
接下來的酒館幣，聞夕樹給每個人都配置了武器。
德文升級了護盾，卡文蒂姆升級了狙擊槍，艾爾莎升級了醫療箱，就連恩佐的畫筆都升級了，博格也升級了電腦，妮可甚至都有了麥克風。
所有人都得到武裝後，聞夕樹沒有再耽擱，果斷選擇了小隊出擊。
……
……
陽光柔和，空氣裡帶著鮮花的芬芳。
城市中心的高樓林立，玻璃外牆映射出熠熠光芒。遠遠看去，這座城市顯得極爲繁華，卻又一切井然有序。
街道上，人們顯得極爲慵懶，有人在咖啡店外的椅子上曬著太陽，也有人在慢悠悠的散步。
聞夕樹都以爲回到了自己的前世。
但遠處大樓上的巨大黃金天秤標誌，讓他意識到了，這不是巧合，也不是什麼bug。
這就是自己的第五關戰場。
聞夕樹回頭，想看看自己的隊友們。
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小女孩，牽起了聞夕樹的手，聞夕樹一驚，下意識就要做出戰鬥應變。
畢竟，他知道星座們是可以變成小孩子的，他不會因爲對方的外表而輕判對方的實力。
但在他準備這麼做的時候，小女孩喊出了一句讓他懵逼的話：
“爸爸。”
哈？
聞夕樹懵逼。
這是什麼boss的惡趣味麼？
居然管我叫爸爸？
聞夕樹心說，對方但凡和天蠍座一樣，叫一聲哥哥，他都不會停止動作，而是直接極限連環踢。
但對方叫的是爸爸，這一下把聞夕樹叫懵了。
周圍的人羣來來往往，聞夕樹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這些人彷彿見慣不怪了，也不對聞夕樹的忽然出現有多大牴觸。
聞夕樹意識到，這個女孩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你管我叫……爸爸？”
小女孩點點頭：
“爸爸，抱。”
成年男人很喜歡聽人叫爸爸，尤其是聽成年女人這麼叫，他會很爽。但對方要真是一個孩子的話，那反而會讓他驚恐。
聞夕樹有點慌。
“爸爸，我餓了，我想吃蛋糕，你可以帶我去吃蛋糕麼？”
【請扮演好孩子的父親。否則你會被強制替換。】
指引出現了。
這下聞夕樹不得不信了。
但他還是有些懵。
這最終關卡，怎麼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他預想的是，在這一關，透支力量，召喚射手座，來一記堙滅箭，管你什麼再生，都在堙滅之箭下灰飛煙滅。
這裡應該是一片巨大的戰場，而不是一座完成度如此高的城市。
以及，自己現在可以面對一個強大的boss，而不是在這裡帶孩子。
“爸爸，你還是沒有抱我。”
小女孩伸出雙手，聞夕樹有些木訥的哦了一聲。
他的身體從未如此僵硬過，他能看到孩子眼裡的純真，能感覺到……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渴望著父親抱她，沒有任何詭塔裡該有的陰謀詭計。
但越是如此，聞夕樹越覺得……身體有些笨重。他不適應。
最終，聞夕樹還是將孩子抱了起來。
“嘿嘿，我喜歡新爸爸！爸爸，你長得真好看。”
新爸爸？
聞夕樹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這個女孩的爸爸，同時發現了，指引要求自己扮演對方的爸爸。
否則……會被抹除。
面對規則力量，聞夕樹只能選擇妥協。
但這句新爸爸，讓聞夕樹意識到，女孩也清楚，自己不是他的爸爸。
聞夕樹說道：
“你以前的爸爸，不好麼？”
小女孩說道：
“很好呀，爸爸，你放心，我和每個爸爸都關係很好，他們不是因爲我才消失的……”
“只有第一個爸爸，是因爲打我罵我不要我，才消失的。其實我也很捨不得他。”
聞夕樹有一點細思極恐的感覺了。
“我們有家麼？”
“有的呀，爸爸，我知道我們家在哪裡！嘿嘿，我帶你回家。”
小女孩顯得很是高興。
聞夕樹在小女孩的指引下，在城市裡穿行著。
這個過程裡，小女孩嘻嘻哈哈的說了很多，她像是真的覺得自己就是聞夕樹的女兒一樣，她撒嬌，也偶爾說一些可愛俏皮的話。
也會問到：“爸爸，你會喜歡我麼？”
“我會當一個好女兒的，爸爸，你要相信我。”
“爸爸，你捏捏我的臉嘛，是不是肉嘟嘟的，上一個爸爸可喜歡捏我臉了。”
“爸爸，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聞夕樹面對這樣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選擇點點頭。
他得承認一點，這個小女娃……很可愛，可愛到能夠讓任何人都產生一種“我要是有個這樣的閨女該多好”的想法。
他很快回到了家。
小女娃的家，其實還不錯。看得出來，小女孩的上一任父親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
小女孩說道：
“爸爸，你好像還是不太適應，但是你得快點適應哦。”
“我覺得你是所有爸爸裡，最帥的一個，我不捨得你走。”
說著話，小女孩將一本日記拿了出來：
“喏，爸爸，給你。上一個爸爸說，如果他消失了，就把這個給新爸爸。”
聞夕樹現在想的是，將小女孩送回安全的地方後，就拿出羅盤，找回自己的隊友們，以及找到最終boss的所在地。
雖然小女孩很可愛，但他在扮演父親的遊戲上，不想待太久。
不過他還是接過了這本日記，看了起來。
這一看，聞夕樹的道心反而有些動搖了。
“陌生人你好，我叫阿萊。請允許我佔用一點點你的時間，去介紹一下這個地方。”
“當然，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畢竟，能來到這裡的，又豈能不知道生死天平呢？”
“先說一下管你叫爸爸的孩子吧，她叫妮妮，這是她的乳名，真正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因爲我也不是她真正的父親，她的第一任父親，已經死在了末日裡。”
“第二任父親，對她很不好。總是打罵她，因此被生死天平給抹除了。”
“第三父親，對妮妮……中規中矩吧，因爲妮妮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但因爲規則的緣故，他對妮妮還是盡到了父親的責任。”
“可孩子，是能夠感受到父親的那種不在乎和冷漠的。”
“後來，妮妮出走了，她想她自己的爸爸了。也就是那個死在了末日裡的，她的生父。”
“但這次出走，導致天平以爲妮妮的第三個父親，不夠稱職，於是……抹除了他。”
“生死的天平絕不傾斜，抹除了一個人，就會誕生一個人。”
“妮妮的第四個父親，就是我，我很愛妮妮，因爲我是被隨機創造出來的生命。”
“這個城市裡有很多和我一樣的……由天平所創造的人，我們沒有記憶，只有使命。”
“我想，我的使命就是照顧好妮妮，她扮演好女兒，我扮演好父親，我們彼此依偎，在這個由天平掌控生死的城市裡，活下去。”
“妮妮很自責，一直很自責，因爲她的出走，導致了第三個爸爸消失了。”
“她哭泣了很久很久，說她再也不敢任性了，再也不敢離家出走了。爸爸不愛她也沒關係，她愛爸爸就行，她再也不想捨棄任何一個爸爸了。”
“我當時很心痛這個孩子，畢竟，她只是一個孩子，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座城市的規則。”
“我答應她，一定會照顧好她，一定不會被天平替換掉。一定會走到哪裡，都帶著她。”
“但我也害怕，有一天我不知道會不會被其他未知的原因給替換掉。”
“這個城市，不止是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纔會被替換，有時候也會來一些外來者……生者一旦變多，就會出現死者。”
“天平永不傾斜啊……”
“我害怕，會有人忽然出現，頂替掉我的位置，但這個規則就是這麼殘酷。陌生人……當你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請記住，你替換了我。”
“但我也曾經替換過別人，所以我不怨你，只是請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妮妮。”
“她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在這個所有人只有關係，卻沒有固定親人的世界裡，請扮演好她的親人，哪怕只是一時。”
“我騙她，說爸爸不會消失，爸爸只是可能某天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請不要揭穿我的謊言。”
啪嗒，眼淚掉下。
不是聞夕樹的眼淚，而是妮妮的眼淚。
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似乎終於卸去了僞裝，在外面她其實是在竭力忍耐。
“上一個爸爸說，只要我足夠乖，他就不會走……可是他還是走了。”
“是不是因爲我……不夠乖，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纏著爸爸帶我出去買好吃的！爸爸……我不想再失去親人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走？”
“我知道爸爸是騙我的……他不是變成了新爸爸的樣子，他只是走了，走了。”
聞夕樹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一座何等可怕的城市。
在這座城市裡，有人到來，就一定會有人離開。
你的丈夫可能下一秒，會變成別人，你的閨女可能也在下一秒，會變成別人。
但在這座城市裡，你必須扮演好你的身份，必須維持住表面的平衡。
可以想象，這樣的規則下，許多家庭的關係，得多麼扭曲？
在這樣的天平詛咒這下，這座城市裡，還能有妮妮上一個父親以及妮妮這樣的純粹的關係……
該是何等不容易。
聞夕樹一向是道心堅定的，但這一刻，他也有些不忍心，讓這個孩子失去又一個父親。
尤其是……
他很清楚，阿萊的忽然消失，是自己到來所致。
而從剛纔的經歷來看，也許這對父女只是出去逛一逛，就在這一個平靜的瞬間，女孩轉身，就發現了自己的父親，消失了……
父親變成了另一個人。
但她來不及悲傷，某種意義來說，聞夕樹甚至可以算是殺父仇人了。
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是不是自己纏著爸爸買好吃的，太貪吃了，才導致爸爸走了。
才導致爸爸被新的爸爸替換了。
想明白這一切，聞夕樹自然對妮妮產生了巨大的愧疚感。
經歷末日殘酷的人，不畏懼任何陰謀詭計，但就怕這種純粹的虧欠。
聞夕樹抱住妮妮：
“妮妮……對不起，我的出現，導致你爸爸消失了。真的很對不起。”
“錯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爸爸，而是這個世界該死的規則。”
“接下來，我要去糾正這個規則，你在家安安靜靜待著好不好？”
聞夕樹可以想象，這樣的悲劇，在這座城市裡一定是頻繁上演，他要打破這樣的悲劇。
他雖然被巨大的虧欠感籠罩，但他依舊清醒，只有殺死“神”，才能夠讓所有人，不再失去自己的親人。
“你是一個英雄麼？你是爸爸口中的英雄嗎？”
妮妮再次哭泣，她的頭上浮現出彈幕。
聞夕樹觸碰彈幕，看到了再次揪心的一幕。
當末日降臨，詛咒出現，妮妮的生父將死的那一刻，他用最後的力氣說道：
“妮妮……別怕，爸爸走了，但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可怕，你要好好活著，將來……會有英雄來拯救你的。”
聞夕樹忽然無聲的笑了笑。
如果沒有末日，這該是多麼值得羨慕的一對父女？
如果沒有末日，這個世界該有多少值得人去羨慕的家庭？
“是的，我希望我是妮妮你的英雄，所以……對不起，妮妮，對不起，但我答應你，今天過後，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有人失去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