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劍！你打算拿當它診金？”江綾月掂了掂手中的短劍，藍色寶石折射的光澤閃耀著她的眼睛。

李臨安脣角勾起一抹淡弧，“自然是送給姑娘了，區區一把短劍，我的命有那麼便宜嗎？”

江綾月不再猶豫，將李臨安手中的劍鞘也拿了過來。

李臨安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她那帶著薄繭的虎口，他脣邊笑意未褪，眼底疑雲涌起，語氣隨意地開口：“江姑娘身手見識皆非尋常人，這柄劍在你手裡，倒也不算明珠暗投。只是…”

他話鋒微轉，“以你的本事，爲何獨獨執著於要我一個‘護送回京、保你平安’的承諾？難道這路上，有什麼是我能替你擋，而你自己擋不了的？”

江綾月指尖在劍格上一扣，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緩緩擡起頭，“我能擋一人，十人，但若是百人，千人，我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麼呢？”江綾月迎上他帶笑的視線，目光中多了幾分銳利，“再鋒利的劍，也無法分江劈海。”

“千人？”，李臨安抓住了重點，“看來姑娘惹的麻煩還不小。”

江綾月輕笑一聲，“這算什麼，倒是李將軍，連五皇子的人都出來找你了，你惹的麻煩還不小。”

李臨安聽江綾月重複了自己的話，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姑娘，對我有意見？”

“自然沒有，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李臨安指節在膝上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五皇子嗎？確實有可能，但這個結果是不是太直接了，太簡單了？

今天叫手底下一樣重病的人替他躺了躺，又除掉了一批可疑的人，但還有些麻煩的，只能擱置。

他收回思緒，江綾月說道，“你之前想換的那個承諾。我思慮再三，決定拒絕。”

“哦？”江綾月眉梢高高挑起，將短劍“鏘”一聲歸鞘，握在手中，“願聞其詳。”

李臨安直視她雙眼，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沉緩而有力，“與其用一次救命之恩，換一個可能讓你我都束手束腳的承諾，不如……換個更牢靠、也更長久的法子。”

江綾月眸光閃動，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什麼法子？說來聽聽。”

“合作。”李臨安吐出了兩個清晰無比的字，“你我各有所長，身份不同，看到的風景也自然不同。你要查清當年雲將軍的事情，我們的目的大致是一樣的——查清真相，各取所需。如何？”

“李將軍果然是個聰明人，”她將短劍在掌中掂了掂，她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李臨安歪著腦袋單手托腮，眼中閃著狡黠，“姑娘還真是狡詐啊，這分明就是你一開始的目的，卻偏偏要我開口說出。所謂保你平安，也只是合作的前提吧。”

這是不過想試探他，若是他沒有查清當年真相的想法，自然會答應這個承諾，那麼江綾月也不虧。

他統領的十萬大軍中，按開國皇帝的規定，只會有三萬陪他一同回京。

因爲有五萬大軍在京畿地區拱衛，回京的軍隊數量自然不能超過五萬，再加上梟梟近年來動盪不斷，因此回京的軍隊人數又少了，只有三萬。

但就算是三萬軍隊，也能在北晉境內暢行無阻了，沒有哪座大山中的流寇能撼動這支軍隊。

“當你主動提起的時候，合作纔算成了。這三天來，將軍恐怕也沒少查我，不就是在思考合作的可能性？”，江綾月毫不心虛地承認了，她伸出手，“那麼，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臨安也伸出手。

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在這間小院中，達成了初步的合作。

很快二人都鬆開了手，李臨安因爲有傷在身，收手的動作也慢上不少。

“能發展到千人的山賊，恐怕就只有高平郡和這北雲郡的交界處了，他們所在的地方確是回到京城的必經之路。”，李臨安目光一閃，輕易就猜到了江綾月所說的“千人”是“何方神聖”，“他們能肆無忌憚的發展到這般地步，果然是有人在背後扶持。”

“沒錯，就是他們。”江綾月言語間滿是嘲諷，“每當親手扶持到這地步，就可以將其剿滅邀功了，爲首的山賊還能被招安進入朝廷。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算盤要泡湯了。”

百姓和沒有靠山的商賈被打劫一空，爲首的人逍遙一段時間，還能進入朝廷爲官，而扶持他們的人分了錢財，最後還有了戰功，朝廷則分到了被世家分剩下的財物。

只有平頭百姓和被逼爲寇的人，被當成耗材，失了親人和財物，最後還要丟掉性命。

真正的一魚三吃。

李臨安目光黯淡下來，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些，他守衛邊疆多年，最終卻無法真正保護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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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銜黃昏而歸，羣山抱餘輝而隱。

今日天色已晚，錢刺史的人恐怕還藏暗處，是去不上郡守府了，但那日郡守夫人說的情報卻不能不拿。

江綾月吹了聲口哨，一隻白玉金眼矛隼便飛進了小院裡，她取出早已寫好的紙條，塞進了矛隼腳邊綁著的小筒中。

她輕輕拍了拍矛隼的小腦袋，“去吧。”

矛隼扇了扇翅膀，很快消失在了天邊。

她江綾月換了一身藏青色的衣服，挽起袖口，開始坐在院中研磨藥粉。

雙腳輕踏藥碾子的木柄，碾輪便在月牙形的鐵槽中往復滾動，發出沉穩而規律的嚓嚓聲。

她的思緒也隨著研磨藥粉的聲音飄了。

查清外祖雲將軍的事情，不過是託詞罷了。

做這些也只是想著，她穿越過來，用了對方的身體，應該做些什麼。

事實上，她對於原身的家人並沒有什麼感情，對於家族更沒有歸屬感。

她是飄蕩在北晉空中的孤魂野鬼，茫然行走，沒有歸處，沒有來路。

她有超越時代的武器，有超越時代的科技，但她用不出。

所以，她這五年做的事情都是在消磨時光。她學習這個世界的醫術，鍛鍊身體、學習武藝，但這些也不能滿足她。

於是，江綾月又靠著馬市剛通的那三年，聯合遠在江南的雲家人，做了筆大買賣。

半年前，她察覺到梟梟的主戰勢力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便在馬市大熱之時，慢慢地將產業撤出。

既然她能察覺，郡守自然也不傻，她也就沒再畫蛇添足地提醒對方。

北晉承平已久，早已是烈火烹油之勢，外部戰爭不斷，內裡紛爭不休。

都說時勢造英雄，她已經在雙城這個新手村待了五年了，是時候去更大的天地看看了。

可她還需要一個理由。

如今護送的人找到了，只差一個理由。

就在她煩惱之際，理由來了。

款冬端著一沓冊子進來了，“小姐，這是本日整理好的看診記錄，若您看過後覺得沒有問題，我這就歸納入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