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雪眼中有著憂色。
即便是草木堂最擅除蟲的師兄,面對這般境況,怕也束手無策?
她上次得到周景師兄給的寶法煉製了的“九口銀針”,確實殺死了剛開始出現的變異火煌。
可是,如今卻又多了一種害蟲。
這些新出現的害蟲雖不及火煌兇猛,卻勝在數量驚人,黑壓壓的蟲羣如潮水般啃噬著靈植,銀針再利也難敵這鋪天蓋地之勢。
而且,繁殖之快,根本殺不盡,滅不完。
“輕雪,你要不去休息吧,你也就幾日沒有閤眼了。”
沈輕雪邊上的一個面容姣好的宮裙女子開口道,“我們都在這裡守著了。”
沈輕雪搖頭,“這是我當著師兄的面給師弟師妹包下的靈田,不能出事。”
“我下對不起同門的信任,上對無顏面對師兄。”
尤其後面幾個字,“無顏面對師兄”,說的尤爲堅定。
田埂上站著七八道身影,都是已經來一年方寸山的弟子,對於近期靈田遭受的無妄之災,都有些垂頭喪氣。
一位身著湖藍色宮裙的女子輕嘆一聲,上前勸道:“輕雪,這幾日你耗盡心力,我們都看在眼裡。”
“聶長老那邊已經知曉此事,這蟲災.實在不是我們幾個弟子能應付的。”
這宮裙女子名叫商芳,原是方寸山下一個小國的公主。
只是王室子女衆多,她這個不受寵的公主,還不如拜入小青峰求個前程。
在方寸山這等仙門聖地,什麼皇子公主並不稀罕——隨手扔塊磚頭,說不定都能砸中三五個。
除非是那方寸山治下三大王朝的嫡系皇嗣,否則,在這裡也不過是尋常弟子罷了。
沈輕雪邊上,這名玄衣男子冷哼道。
“輕雪,你爲啥要爲了一個不足道的師兄,攬下這兩百畝靈田。”
“以你的資質,明年就能入山門,成爲小青峰的核心弟子。”
“爲了這些靈田何必了浪費光陰何必了,周景入門快三年,還只有塑體境界……這種人。”
玄衣男子名叫季秋,他和沈輕雪、宮裙女子商芳,三人是好友。
季秋出身也比兩女好上不少,其祖父是方寸山治下一城主,乃是道胎境界的修士。
照理說,他不應該進入十八脈之中排名最末的小青峰修行!
卻偏偏來了小青峰。
沈輕雪皺眉打斷,“季秋,我雖於你同時入門,有些交情,你若是對周師兄再出言不遜,休怪我不客氣。”
季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也知曉只要涉及周景,素來溫軟的沈輕雪,就會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對沈輕雪多有好感,不然也不會有意結交兩女。
宮裙女子商芳打了一個圓場,“季師兄,你也少說兩句吧。”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還是想著如何解決這件事,虧的都是大家自己的靈石。”
這兩百畝靈田,原是季秋、商芳等八人共同立下道契承包的。
按照小青峰的新規矩,只需繳納定額收成,餘下皆歸己有。
但是,要自負盈虧。
其實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這些被劃出來的靈田,不是靈氣稀薄就是蟲害頻發,往年從無人敢接手。
沈輕雪卻帶頭主動包下,有信服她的同門,一起主動包下了全部的靈田。
也就是面前的兩百畝靈田。
季秋平復下心情,知道爭論只會把沈輕雪徹底惹惱。
“放心吧,這次去清的草木堂的師兄,乃是十八脈之中都有名聲之人。”
“應付區區蟲害,應該不在話下。”
身後幾人聽聞,眼中露出光彩。
這也涉及他們的利益。
沈清雪卻心思飄遠,若是周師兄在就好了。
她昨日分明聽說師兄已從試煉歸來,卻遲遲未見人影。
想來是歷練辛苦,正在調息休養吧,她也不好打擾。
這時!
一道身影翩然而落。
“周師兄!”
沈輕雪眸中霎時漾開驚喜的波光,方纔的疲憊一掃而空。
季秋見此,卻擰緊了眉頭。
來人清雋的眉眼,明明只是尋常的小青峰道袍,穿在他身上卻莫名有種出塵之意。
最刺眼的是,素來清冷的沈師妹,此刻眼角眉梢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光彩。
此人便是他最爲討厭的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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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凌空而立時,你便察覺這片靈田衰敗得異常。】
【枯黃的稻葉在風中簌簌作響,十里外都能聞到那股腐朽氣息。】
【這蟲害,比預想的更棘手。】
【你如今的修爲,就算隔著數裡,你有心聽沈輕雪幾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傳入耳中。當聽到“周師兄”三字時,你忽然想起一樁舊事。】
【一年前呂青魚派你巡視靈田,你隨口提了句:“不如將靈田承包給弟子,除定額上繳外,餘下收成全歸個人。”】
【這本是句閒談,誰知呂青魚竟報給了聶青竹,最後真劃出兩百畝邊角靈田試行。】
【當時無人問津,這些靈田位置偏僻,靈氣稀薄,入門的弟子也不是蠢笨之人,都不會接這燙手山芋。】
【可不過幾日,竟全部租了出去。】
【你每日修煉奔波於藏書閣,早將此事拋諸腦後。】
【現在你忽然明白,這兩百畝荒田爲何會一夜之間被盡數承包。】
【呂青魚竟是以你的名義掛牌出租。】
【沈輕雪怕是擔心你派下的宗門任務,沒有完成,一口氣租下全部靈田。】
【你輕揉眉心,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但轉念間,神色已變得鄭重,此事既已牽連至此,便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你落下身形,現身在田埂上。】
【“周師兄!”】
【沈輕雪裡面驚喜招呼道,“聽聞師兄,不是剛剛試煉回來了嗎?”】
【季秋卻冷著臉,故意沒見一般。】
【宮裙女子商芳也是喊道,“周師兄。”】
【她悄悄打量於你,畢竟沈輕雪對你實在過於推崇尊敬。】【商芳不是沒有在小青峰打聽過,這位周景確實平平無奇。】
【唯一露臉的一次還在兩年之前,龍首峰拜山之時,勝了龍首峰一名普通弟子。】
【你也笑著招呼。】
【恰在此時!】
【天邊忽有靈光破空而來。】
【你微微擡眸,見空中有兩人駕馭法寶而來,衣著墨綠長衫,袖口隱約可見草木堂特有的青葉紋繡——袖口三片靈葉交織,正是草木堂的標誌。】
【草木堂在方寸山地位超然,雖位列十八脈,卻直屬於宗門統轄。】
【掌管著全山靈田、丹房、靈獸苑等要害之處,每年發放的善功更是遠超各峰。】
【門中弟子無不以入草木堂爲榮,擠破頭想往裡面鑽,這無疑是一個肥差。】
【季秋見狀,連忙快步迎上。】
【只見,兩道流光斂去,現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那男子約莫四五十歲年紀,身形瘦削,黝黑的皮膚,一雙草鞋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雖相貌平平,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卻透著專注與幹練。】
【他身旁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生得明眸皓齒。此刻正捧著一枚硃紅色的靈果小口品嚐,櫻脣沾著晶瑩的果漿,杏眼中滿是饜足之色。】
【季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連忙拱手道:“竟是慕容師兄親臨!”】
【這位慕容禾山在草木堂潛心鑽研數十載,雖修爲停留在固神後期未能突破道胎之境,但在靈植一道的造詣,卻是連各峰長老都要禮讓三分。】
【正因如此,被破例留在山中。】
【按照門規,一甲子內未突破天門境界者,皆以同門是師兄弟相稱。】
【至於那位俏麗的少女,季秋倒是從未見過,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慕容禾山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擺了擺手道:“我早聽聞這種蟲害蹊蹺,其餘幾峰都未曾見過。一時心癢難耐,便不請自來了,讓師弟且歇著,我來看看。”】
【季秋聞言大喜過望。這位慕容師兄在靈植一道的造詣高深,能得他親自出手,實乃意外之喜。】
【一旁的宮裙女子商芳眼中也閃過喜色,緊繃的神情明顯鬆弛了幾分。】
【季秋目光轉向沈輕雪,又落在你身上挑了挑眉。】
【雖未言語,但那眼神不言而喻——看吧,到頭來還是得靠我季秋來解決此事。】
【沈輕雪平常倒是會有憤懣,今日周師兄在此,她臉上只有乖巧之色。】
【師兄在此,一切都對師兄言聽計從。】
【你對於季秋的挑釁之意沒有在意,只是目露好奇看向這位慕容禾山,草木堂出來的修士,在靈植一道上必有過人之處。】
【只見,慕容禾山挽起袖口,草鞋走入稻田,慢慢走向最爲中間的被啃食的乾乾淨淨的一塊稻田。】
【霎那間!】
【季秋剛要出聲提醒:“師兄小心那些害蟲——”】
【“無妨。”慕容禾山擺了擺手,話音未落,稻田裡驟然響起一陣密集的振翅聲。】
【“嗡嗡——”】
【田埂邊的小青峰弟子們聞聲色變,不約而同後退半步。】
【這些日子與害蟲周旋的經歷,已讓他們形成了本能的畏懼。】
【轉眼間,原本隱匿在稻葉間的害蟲紛紛現形,在靈稻上空聚集成一團團猩紅的雲霧。】
【密密麻麻的紅色複眼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宛如無數滴懸在空中的血珠,令人毛骨悚然。】
【你凝神望去,只見那竟是一隻只豌豆大小的……飛蟻。】
【足有十數萬只。】
【這些飛蟻通體赤紅,背生透明薄翼,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紅光。】
【看其修爲應該在“凝真”境界。】
【對於小青峰的等人來說,實在過於弱小,不值一提。】
【但是,這種螞蟻個頭不大,但是數量實在太過於龐大,而且聚在一起的兇煞之氣實在恐怖,竟然有一種心悸的兇獸之感。】
【尋常靈蟲怎會有這般可怖的氣勢?】
【細看之下,這些飛蟻周身繚繞著淡淡的火雲,顯然天生具有御火之能——難怪整片靈田都呈現焦黃枯萎之態,想必是被它們釋放的火氣所傷。】
【數以萬計的赤紅飛蟻在空中盤旋,察覺到領地被人侵犯,頓時躁動起來。】
【它們振翅的頻率驟然加快,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聲,如同一片燃燒的火雲,朝著慕容禾山當頭壓下。】
【你們站在遠處的田埂上,都感覺空氣多了幾分燥熱。】
【慕容禾山卻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皮葫蘆。他拔開塞子,手腕一翻,灑出一片晶瑩的藍色粉末。】
【季秋自然認出,“這是草木堂的驅蟲粉”】
【慕容禾山道:“這是我改良過的配方,加了七十多種草藥,他們很無害,但是放在一起成了毒。”】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容地揮灑藥粉,“對修士無害,但對靈蟲而言,卻堪比砒霜。”】
【藍色的藥粉隨風飄散,慕容師兄又補充道:“而且這些飛蟻死後,還能化作靈田的上等肥料,可謂一舉兩得。”】
【季秋見狀連忙提醒:“師兄小心!這些飛蟻非比尋常,能噬金嚼銀,就連法寶都能啃食。”】
【他心有餘悸地補充道:“上次我們施用驅蟲粉,反倒助長了它們的火勢!”】
【話音未落,那片赤紅火雲已撞入藍色藥粉之中。】
【令人震驚的是,藥粉非但沒能抑制飛蟻,反而如同添了柴薪般,讓火勢驟然暴漲,在空中翻騰起數丈高的烈焰。】
【慕容禾山眉頭一皺,“果然不簡單。”】
【一同從草木堂而來的少女,以爲是露出驚訝神色。】
【他反手拍了拍腰間鼓鼓囊囊的御獸袋。】
【“咯咯咯——”】
【隨著一陣嘹亮的啼鳴,七八隻雄壯的大公雞振翅飛出。】
【這些公雞羽毛絢麗,如同披著霞光錦緞,雞冠形如小巧玉冠,尾羽展開如孔雀開屏,流光溢彩。】
【御獸袋也是修行界的奇物,和你手中的儲物袋一般,都是如今修行界不能煉製,都是從上古一些洞天福地傳承下來。】
【這位慕容禾山能有一隻儲物袋,看來其身份在草木堂真不一般。】
【這七八隻大公雞都有塑體境界的修爲。】
【天地萬物相生相剋,雞自然剋制蟲類。】
【這靈雞還是修行界之內比較稀缺的品種——五德錦雞。】
【相傳此雞體內流淌著一絲鳳凰血脈,雖不知真假,但其冠羽確實蘊含著五行靈氣,尤其剋制各類火毒蟲豸。】
【只見它們昂首闊步間,尾羽上流轉的五色光華與飛蟻的火雲隱隱形成抗衡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