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範景文看來，天策軍剛剛發動叛亂的時候就能以少擊多，雖然招遠之戰的失敗，有範景文輕敵大意的成分，但天策軍區區萬人，卻能擊敗他率領的包含一萬餘通州軍在內的四萬大軍，天策軍的實力也不是蓋的。

就來，天策軍又經過與關寧軍，邊軍的大戰，以及覆滅後金的歷次大戰，實力已經不同以往，這一次又是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現在若是主動與其決戰，基本上是死路一條。

按照範景文的想法，應當以防禦爲主，不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守不住的城池就放棄，拖長天策軍的後勤補給線，同時天策軍主動進攻，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必然疲憊。

而朝廷可以繼續抽調各地兵馬，等到戰機合適，瞅準時機給天策軍來個致命一擊。

熊文燦雖然對這樣的策略很是不滿，但範景文身爲南京兵部尚書，地位和他這個五省總理不相上下，而且範景文也跟天策軍交過手，麾下三萬新軍的戰鬥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這一次圍剿闖賊，熊文燦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外加其餘各路兵力也有近十萬，花了近四個月的時間，愣是沒有太大的進展，跟闖軍打的不相上下。

還是範景文的新軍入場後，才勢如破竹接連擊潰闖軍，迫使闖賊退守襄陽，又連戰連捷，迫使闖賊棄城而逃，雖然現在闖賊匪首高迎祥仍在逃竄，但其麾下兵力也只剩下區區一兩千人罷了。

再加上前來對付闖賊之前，三萬新軍大敗近三十萬的白蓮教叛匪，範景文的水平自然沒人敢質疑。

就此，兩個最高統帥達成一致，總的原則便是不跟天策軍硬碰硬，以防禦爲主，消耗天策軍的士氣和物資。

此外，熊文燦麾下的十幾萬兵馬，抽調出一部分精銳，按照範景文部新軍的訓練方法，展開相應的訓練，至於武器方面，則從南京調撥。

現在長江水道通暢，範景文離開南京後，生產火炮和天機銃的部門仍在加緊生產，反正不急著決戰，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武器被調撥過來，裝備部隊。

熊文燦麾下的兵馬雖然不如新軍能打，但畢竟也是久經戰陣的，訓練起來不需要像新軍一樣花費一年時間，三五個月就基本能搞定了，即使不能達到新軍的戰鬥水平，但也不會差太多。

只要能拖上四五個月，天策軍必然疲憊不堪，到時候就可以編練出至少五萬新軍，到時候再加上從其他各地增援而來的兵馬，趁著天策軍疲憊之機，當有一戰之力。

根據這個原則，兩人召集各部將領，對詳細的執行計劃進行了商議，並且要求各部將領要個保密，不準消息泄露出去。

安排下去後，各部分別前往汝州，許州，密縣，河陰，鄭州，滎陽，洛陽等地，熊文燦坐鎮洛陽，範景文坐鎮許州，加固各城池的城防。

總而言之，就是以開封府西部和南部爲基準，組成一道防禦圈，抵擋天策軍的主動進攻，必要之時可以放棄一些無法放手之城池。

與此同時，兩人分別上書崇禎皇帝，闡明瞭相應的作戰計劃，底線是範景文退守南陽，熊文燦守住洛陽，除此之外的廣大地盤，都可以讓給天策軍，以空間換取時間。

對於熊文燦和範景文的提議，崇禎皇帝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同意了。

無他，範景文在征討天策軍的過程中表現最爲突出，起復之後編練新軍成效顯著，先滅白蓮教，後滅闖賊，雖然都未能趕盡殺絕，但基本平定了中原的動亂。

而熊文燦巡撫福建之時就能力突出，總理河南，山西，湖廣，四川，陝西剿賊軍務後，效果也相當突出，河南的其他數十股流寇，也被熊文燦絞殺大半，甚至一度將高迎祥打的只剩下三千人。

雖然後來高迎祥又突然重新崛起，但崇禎已經隱約猜到了是天策軍在其中動了手腳，那麼多的火炮和火銃，根本不是高迎祥一個粗鄙的反賊能夠製造出來的，所以這事兒跟熊文也關係不大。

這兩個人的能力崇禎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所以對於他們的計劃，崇禎不顧內閣的反對聲音，直接批準了，同時也開始籌措錢糧，爲兩人的長期作戰計劃保駕護航。

……

而另一邊，得知明軍抵達尉氏之後，居然沒有繼續北上救援開封，反倒是分兵前往西北的鄭州，河陰，滎陽一帶駐守，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想到明軍之中有範景文這個老熟人，也就明白了，範景文對天策軍的瞭解遠高於其他將領，知道他們雖然有二十多萬兵馬，但想要擊敗天策軍還不現實，自然會避免與天策軍直接決戰。

雖然搞不清楚他們具體的作戰思路，但他們肯定想要把時間推遲下去，不然就不會不管開封，任由天策軍包圍開封了。

看來自己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暫時是做不到了，不過孔有德也不擔心，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到時候就算範景文他們不來決戰，崇禎皇帝也會逼著他們上的，就像歷史上逼著孫傳庭出關與李自成決戰一樣。

既然範景文他們不來救援開封，那這開封圍著也沒什麼意義，直接打下來好了。

說起來，開封在河南境內，算得上一等一的堅城了，不單單是巡撫衙門的駐地，還因爲這裡面有個捨得花錢的周王。

不同於其他藩王一毛不拔，就藩開封的周王朱恭枵很識大體，很捨得花錢，自從流寇大規模進入河南，他就拿出了不下十萬兩白銀，加築開封城，以防禦流寇攻城。

天策軍意圖西進之後，他又拿出了足足十五萬兩白銀協助編練青壯，增強武備，開封城的防禦能力也遠遠超過其他城池。

原本歷史上，李自成出商洛山後迅速攻破洛陽，隊伍增長到數十萬人，而後三度攻打開封，前兩次均無果而終，還是等到第三次李自成掘開黃河，泡爛了城牆才被攻打下來。

但難打只是針對農民軍的，對於武器裝備精良的天策軍來說，算不得什麼難啃的骨頭。

十一月初一，根據偵騎這幾天來獲取的情報，確認範景文和熊文燦無意決戰，採取以防禦爲主的戰略之後，孔有德下令攻打開封。

開封的城牆高度足足有五丈，如果用來防備沒什麼攻城武器的流寇，效果自然是相當不錯，但對於天策軍，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開封城內的兵力情況早就偵查清楚了，原本有駐軍五千多，後天策軍抵達黃河邊的時候，陸續從周邊收攏兵馬，加起來差不多六千人，外加新編練的青壯不足八千多人人，總兵力差不多兩萬人。

孔有德要的是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拿下開封，反正兵力充沛，直接展開了全面進攻。

開封有七個城門，除了南門之外，每一面城牆都有兩個城門，孔有德直接按照兩個營攻擊一個城門的方式，同時展開進攻。

這種方法看起來挺蠢的，但天策軍現在闊綽的很，若不是不願意造成太多平民傷亡，三個炮兵師兩天就能把開封轟城廢墟。

辰時，各部都已經做了好攻擊準備，所有的戰士都參加過消滅後金的戰鬥，又有強大的火力支援，面對眼前的這一座堅城，沒有絲毫的畏懼。

首先展開進攻的，是一個營的槍騎兵，他們十人小隊爲單位，分散到開封城的周圍，對城頭上的明軍展開攻擊。

“砰砰砰……”

沒多久，開封城外便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隨後城頭上的明軍也開始還擊，不過明軍的鳥銃射程不如燧發槍，槍騎兵一直在鳥銃射程範圍外活動，他們只能用火炮來還擊，但開封的火炮一共也就不到二十門，火力相當一般。

而此時，天策軍的炮兵也早已做好準備，等到明軍火炮開火，位置暴露後，天策軍的火炮便會迅速反制，針對這些炮位進行精準打擊。

槍騎兵們擁有極高的機動性，往往明軍的火炮剛剛瞄準，點燃了引線，他們就趕緊跑開了，明軍的火炮打了個寂寞。

隨後，槍騎兵們便開始對這些火炮進行反擊，雖然他們的水平不如狙擊手，但依靠數量上的優勢，還是能夠快速殺傷明軍炮手。

這樣一來，明軍的火炮不但要面臨天策軍火炮的精確打擊，炮手還要承受槍騎兵們的射擊，明軍的炮擊火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弱下去。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整個開封城頭都徹底啞火了，雖然還有不少火炮保存完好，但炮手損失慘重，殘存的那些炮手也沒有那個膽量繼續開火了。

隨後，步兵便推著打造好的攻城車，向著城牆推進。

這些攻城車上，都攜帶者大量的沙包，用於填平護城河。

在攻城車後面，當然還有數十名狙擊手，他們的任務是狙殺敢於在城頭指揮的明軍軍官。

當他們進入五十丈的距離後，城頭上再度傳來了炮火聲，這是守城的軍官下了懸賞，才讓城頭上殘存的炮手上前開火的，每開一炮，一個炮手能拿一兩銀子，這樣的賞格也讓他們敢上前冒險。

不過，這樣的反擊基本上是沒有意義的，這些炮手儘管勉強開火，但炮擊毫無準頭可言。

而且在他們身體從牆垛探出來的那一刻，就成了戰士們的攻擊目標，一發發子彈呼嘯而去，飛向城頭，還沒來得及撤回去的炮手們，紛紛中單倒地。

一些幸運的傢伙，再怎麼這也不敢上前開炮了，哪怕軍官拿著鞭子抽也無濟於事，而這些軍官，一旦暴露自己的身形，馬上酒壺招來狙擊手的彈丸，頃刻間倒地。

此時，原本就有些瑟瑟發抖的明軍火銃兵和弓箭手，也開始了反擊，但他們本就不是什麼精銳兵馬，打出來的子彈自己都不知道飛哪去了，射出來的箭矢也綿軟無力。

對於人人披甲，又有攻城車防護的天策軍戰士來說，根本造成不了多少殺傷。

反倒是天策軍這邊，在明軍開火之後，迅速展開反擊，數百枚彈丸呼嘯而至，城頭的明軍又倒下一片。

幾輪射擊過後，城頭明軍的還擊火力也所剩無幾，而戰士們仍舊保持著持續的火力，壓制城頭上的明軍。

而後，一支跟在隊伍後方的民夫隊伍，在少量戰士的指揮下，推著木車就向前衝鋒。

這些民夫是就地招募的，自從去年黃河決口之後，整個河南遍地是災民，天策軍招募令一下，短短一天時間便有四五萬災民前來，想要爲天策軍效力。

其實這也正常，飯都吃不飽，在餓死的邊緣徘徊，好不容易能有個吃飯的活計，他們當然爭搶著來，而且只是協助搬運物資，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之流爲何每次被朝廷打的只剩下幾百乃至幾十人，總是能夠快速拉起幾萬乃至幾十萬的隊伍，說白了就是招募的這些流民，爲了能活下去，造反算什麼。

這個時候，城頭上的明軍將領也意識到了這些民夫是來填護城河的，但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天策軍的火力持續不斷，沒露頭都被子彈濺起的灰塵嗆了一嘴，露頭就是送死。

民夫們來到護城河邊，剎住腳步，木車前方沒有阻攔物，沙包便在慣性的作用下飛入護城河中。

這些民夫迅速後撤，到後方繼續裝沙包，另一批民夫又推著裝滿沙包的木車上來了，循環作業。

不到半個時辰，開封城四面的護城河，都被填出了一條條近十丈寬的通道。

“大人，城頭上舉白旗了！”

這個時候，一直護衛在孔有德身邊的李養性開口道。

孔有德舉起望遠鏡，朝著李養性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面白旗。

然後，一個雙手舉著白旗的人，縋城而出，口中不斷地大喊著什麼。

孔有德也下令停止進攻，看樣子是玄默打算談判了，反正現在護城河已經填平了，剩下的也就是爆破小組進行爆破了，不急於這一時，他打算聽聽玄默是什麼意思。

很快，河南巡撫玄默的使者，便被帶到了孔有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