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在火車站站臺的辦公室外面的長凳上坐著,無聊的看著人來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一秒就不見人。
一位穿著花裡胡哨的男子,吊著根草,晃著身子,看著鍾情,眼睛一亮,就向鍾情走去。
“小妹妹,一個人啊?多危險,和哥哥說要去哪裡?我都可以找到票。”
鍾情面無表情,但是內心的小人兒已經嘴角抽抽,一臉的無語。鍾情不理他,有些人就是越理會越犯賤,不理反而無趣了。
“唉~小妹妹,一個人多無聊啊,和哥哥聊天解解悶唄。”男人直接站到鍾情面前。
鍾情內心的小人兒無語的說:你下一句是不是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然後對人說這是我的親妹妹,沒給她買吃的鬧脾氣,你是要拐我吧!
鍾情一個心裡咯噔,等等,不會這麼倒黴就要遇到人販子吧?
男人看鐘情不應也不生氣,反而笑笑:“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吃好吃的。”
說著也不等鍾情迴應就拉著鍾情,鍾情皺眉,立即掙扎:“你幹什麼?放開我!”
周圍人都停下來看,男人卻笑笑:“唉!小妹,我不應該不給你買紅燒肉的,別生氣,哥哥現在就給你買,沒事沒事,這是我親妹妹……”
男人對周圍人解釋的,鉗制鍾情的手全用了十分力,鍾情巨疼,還有一種真的的是人販子的驚訝。她愣愣了一會兒,傻傻的看向周圍人,周圍人都帶著指責的眼神看鐘情:這年頭糧食都沒得吃,這敗家丫頭竟然還想吃肉!
鍾情又回頭看男人,男人嘴裡有絲得意的笑:叫你不理我,很清高不是,呵呵,等下有苦頭你吃!
鍾情默了,低頭,就在男人以爲鍾情絕望、無力反抗的時候。突然鍾情一擡腳,膝蓋狠狠地頂著他兩腿的中間,男人慘叫“啊”,他夾著腿,雙手捂著下身蹦跳起來,但是讓他更加驚愕的是鍾情踢完他的下一秒,立即轉身,往後面距離他們一米的站臺辦公室跑,一邊喊:“哥……哥……哥,有人要拐我……哥……救我!”一邊快速的打開門。
男人腦中頓時只有一句話:操!我居然在人家眼皮底下就拐人!大意了!
辦公室立即響起慌亂,響起幾個男聲:“誰?在哪裡?”
人販子想:我草,竟然有幾個人!
衝出門外,看到若木呆雞的衆人,突然一個身材強壯的男人快速的把花花男人扛走,鐘意三人趕緊舉著菜刀、掃把、凳子就衝過去,羣衆嚇得趕緊避開,硬生生劈開一道大路讓人追了過去。
鍾情才探出頭來看,她防止人販子有同夥,趕緊把門給關上鎖了,就怕人販子的同夥趁自己的幫手都跑去追人,只剩下她一個也不安全就下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鐘意在門口喊她:“鍾情,沒事了。”
鍾情趕緊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起身的時候嗑到頭,發出很大聲的“砰”。
“鍾情開門,你怎麼了?”
鍾情聽到門外的聲音也不顧頭上的痛意趕緊過去開門,開門第一句就是:“抓到了嗎?”
鐘意搖搖頭:“跟丟了。”
鍾銘氣得把手中的菜刀扔在地上,氣憤的說:“誰那麼缺德往我們腳下倒油!是太有錢,還是怎麼的,差點都抓到了!”
鍾情這時纔打量他們,他們前面的衣服都溼掉,油膩膩,香噴噴的花生油香蔓延著,整個空氣都是。
“算了,沒抓到就沒抓到,你們沒傷到吧?給我看看。”
鍾予擺擺手:“沒傷到,那倒油的肯定是同夥,鍾情,還記得人販子長什麼樣嗎?到時候讓公安查一下。”
“好,我畫出來。”鍾情點點頭:“我們等下去嗎?”
“車就快到了,到時候你畫完,我到時候有辦法給他們。”鐘意看著牆上的鐘說。
鍾情想起福德縣的公家都是普信村的人,心裡也沒那麼緊張,但是心裡都是隱憂,好想人販子快點就抓到,唉……
“鈴鈴鈴”辦公室裡的電話突然響起,把鍾情嚇了一跳,鍾予拍拍她。
“喂。”鐘意接著電話
“別急,慢慢說,誰不見了?”鐘意臉色蒼白,又開始鐵青:“在哪裡不見的?芳嬸,太遲了……我們剛剛遇到人販子,已經跑了,把電話給我爸。”鍾予和鍾銘對視一眼,不說也知道對方的心思。
“爸,我等會兒就要上車了,人販子剛剛要拐鍾情,鍾情沒有被拐,我們剛剛去追人販子,跟丟了,爸,現在馬上打電話給三叔,讓他派人來車站,還有查哪輛車在這段時間開走,派人守著福德縣,不要讓他們出福德縣。我和鍾情會把人販子的畫像畫出來,到時候我會給阿義,你記得和三叔派人手追……”
鍾情乖乖的又坐在門口的凳子上,裡面在商討,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不在,他們商量起來更快。
鍾情愣愣的看著行人,她也知道普信村肯定有人被拐了。鍾情覺得這個時代太難過了,是心裡的難過,因爲不止天災,還有人禍,這時代的人們該多難啊。自救知識的薄弱,人們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人們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活著。
鍾情聽到很有規律,緩緩的腳步聲,然後看到一位穿著制服,左手拿著帽子貼在腰側,一雙黑皮鞋,那位年輕的男子,正直直的向她走來。鍾情內心的小人兒在說這人怎麼笑著走過來?
男子柔柔的碎髮遮著眉毛,一雙含笑瑩瑩的眼睛正看著她,筆挺的鼻子因爲光影,陰影投在白皙的皮膚上,粉粉嫩嫩的脣正含著笑。
鍾情愣愣後,又左右看看,沒人啊,這人怎麼一直看著她笑,鍾情心裡對人販子心有餘悸,想著只要這個人敢拐她,她就直接大喊,把屋裡的三人喊來。
男人在鍾情胡思亂想的時候停在鍾情面前,彎腰,伸出右手揉揉鍾情的發頂:“情情,怎麼那麼乖的坐著……怎麼,不認得我了嗎?……才離開三個月就不記得阿修哥了?嗯?”
男人在鍾情發愣的時候,用手指颳了一下鍾情的鼻子,鍾情反應過來後,震驚的捂著自己的臉,主要是捂著鼻子,一臉的震驚的看著鍾修,鍾修還是大大的微笑。
“阿修。”
鍾修聽到鐘意喊他,他直起身子,鍾情看到鍾修還在笑,心想真是個陽光溫柔又愛笑的孩子。
“阿雅被人販子拐了,就在剛剛不久,在三中,聞叔今天在望眼臺查看的時候看到阿雅突然被兩個男人拖走,阿爸已經讓人守著車站和福德縣。”
鍾修收起笑容,微垂眼簾,細濃的睫毛在光線中羽化,他聲音溫潤,沉沉的說:“阿意,這個點阿雅應該還在上課,爲什麼會被拖走,爲什麼會去校門口,而且……”鍾修停頓,看著大概一千平方的候車站,高高的玻璃屋頂:“不會只抓阿雅一個,一羣人要運走,走車站,那個點的班車,有2021班次到西南,2023班次到上海。如果他們還沒走,也沒抓到,不是那兩輛車上,就是等我這輛車,現在只剩下我這個班次了,如果不走車站,那就是其他路。”
鐘意一臉沉重,鍾修沒有說的其他猜測,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走車站,就是走其他小路,方纔他通知人快速在西南和上海火車檢查,在沒有停靠站前趕緊篩查,但是都是沒有見到鍾明月。就是說人販子不是還在福德縣,那就是早在他們追著人販子的時候就已經打草驚蛇,改變了運往路線,現在只剩下西北的班次,如果車上沒有,那麼鍾雅就很難找回來。
人販子走交通運輸工具查起來還簡單,但是如果是走山路就麻煩了,福德縣羣山圍繞,走山路,他們查找起來很艱難,找回機率很渺茫。
鐘意揉揉眉心,嘆口氣。
“前往西北方向,15:45分班次,2029班車還有15分鐘發車,請前往西北的乘客……”大喇叭廣播提示著候車廳裡的所有乘客。
“阿意,不如查查阿雅爲什麼在上課期間出校門,說不定有線索。”鍾修提醒鐘意,鐘意點點頭,立即打電話。
鍾情呆呆的看著他們商定,鍾修又回頭看她,對她暖暖又溫柔的微笑。
鍾情立馬回神,兇巴巴的說:“不許再對我笑!”只是柔媚的眼睛瞪起人來,一點氣勢都沒有。
“我要回駕駛室,到時候再來找情情,情情要乖乖的不能亂跑。”鍾修說完,又揉揉鍾情的頭髮,鍾情一臉無力又絕望無生趣的樣子,
鍾情還是乖乖的一直跟在鐘意的身邊,等和鍾予、鍾銘道別後,鍾情跟在鐘意身邊上列車,安排好的位置是專門給特權人士使用的,但是因爲列車人員都是普信村的,所以直接安排給鍾情他們。
這節列車沒有什麼人,只有鍾情和鐘意,所以鍾情神經放鬆了下來,行李都是早早的放好,進來也是需要鑰匙的。
“鍾情,我要出去忙人販子的事,你先自己在車廂,到點了會有人送飯進來,不要自己下車去買。”鐘意囑咐鍾情,實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得很。
鍾情乖乖的點頭:“放心,我知道。”
鐘意原本已經開門了,又想起什麼回頭說:“別人要進來,你也不能開門,除非是認識的。”
“哦。”
門“砰”的一聲,鍾情才坐在牀上,把鞋子脫了。她趴在列車窗看,窗外的乘客,大多是成年人,也有拖家帶口的,但是很少。他們都是肩膀扛著大大的袋子,一手還提著大包袱,有些手裡還拿著幾個大包袱,他們皮膚黝黑,深深地皺紋,臉上愁苦,他們眼裡沒有太多的希望,只有漂泊的離苦憂愁,還有一種空洞的直愣愣。
鍾情的心裡強烈的發熱,好苦,好想好想幫幫他們。鍾情立即回懟,不行,你沒能力去幫,別又起惻隱之心。
鍾情甩掉腦裡的想法又繼續看,一塊小石頭突然砸到窗上,砰的嚇了鍾情一跳,鍾情被嚇的快哭了。那個女人卻惡狠狠的瞪著她,鍾情也回瞪她一眼,就要不理她時,又一塊小石頭砸過來,鍾情腳都軟了。鍾情左右的看看,有沒有東西回砸,但是發現自己好幼稚,而且她砸過去,不就是砸自己嗎?
又一塊石頭砸過來,鍾情平靜下來又不理她了,但是砸過來的石頭越來越多,鍾情又看向她,女人沒有再砸,對她眨眨左眼。鍾情一臉疑惑的看著她,這時才認真的看她,她身上沾著灰塵,臉上還有泥土,看不出來皮膚顏色,頭髮亂糟糟,還結塊,穿的衣服很破爛。
看到鍾情終於理她,她到窗前,張開嘴說:“help me!”
鍾情聽到她說了三聲,然後女人又突然拿石頭砸窗,一臉生氣的樣子,原本坐在地上的一位婦女走過來,用力掐了女人的手臂:“又發什麼瘋?”
說完又抱歉的對鍾情說:“對不起啊,我女兒腦子不好。”還用頭指指腦袋,但鍾情沒有忽略掉,婦女從看到她第一眼,露出了和口花花人販子一樣的眼神。
鍾情默默地看著她們,婦女以爲鍾情的脾氣就是那樣,也沒有多逗留,看到牛車來了,拉著女人走,女人只能被她拉著走,要上車的時候,還回頭看鐘情一眼,鍾情看到她眼裡有著絕望。
火車啓動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在女人被拖上板車後,婦女緊緊的抓著女人的手,然後又兩個男人帶著草帽,低著頭,看不見臉,扶著一個年輕女孩,那女孩容貌不遜色於鍾情,鍾情是傾國傾城的容貌,而女孩是芙蓉賢淑類型,女孩看起來暈暈沉沉。
鍾情一翻身,鞋子也沒穿,跑出車廂,一節一節的追,也沒看到列車員,到了普通乘客的車廂,一路撞了很多人,一片抱怨的聲音響起,隨著車子開動,和乘客的擁擠,鍾情越來越看不到人,終於看到列車員,一位穿著制服的女列車員正在檢查車票。
鍾情抓著手臂,指著方向,急著說:“那裡,那裡,人……人……人販子……”
鍾曉立即反應過來抓著她問:“哪裡?在哪裡?”
鍾情喘著,呼吸不暢:“在上車的地方,牛車……一個女人,三個男人,兩個女生被拐……呼呼……有個女生好漂亮……”
鍾情覺得肺好痛,喉嚨嚐到腥甜,整個人都是天旋地轉,鍾曉立即對鍾情說:“鍾情,我知道了,你馬上回去。”
鍾情難受的點點頭,看著鍾曉快速的穿過車廂,或許是列車員,只要她咆哮:“快點讓讓!”乘客都馬上給她讓開。
鍾情喘了一會氣,才慢慢吞吞的往回走,車上擠來擠去,等她終於擠出普通車廂,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她又嚐到腥甜的味道,喉嚨一癢,一咳嗽,鍾情看到右手心是鮮紅的血液。
鍾情覺得一路走的好艱難,就差沒在地上爬了,回到車廂後,她重重的躺在牀上,覺得冷,翻個身就熟練的把被子捲起來蓋在身上,被子上有股鍾情名爲“陽光的味道”,鍾情就昏昏沉沉的睡著。
等醒來後,周圍漆黑,只有牀邊的窗透進月光,鍾情聽到低低細語,鍾情心裡嗚咽的難受,別吵她睡覺。
鍾情在牀上滾了幾回,起身,探出身子看,看到鐘意的房間明亮,鍾情愣了一會兒纔想起人販子的事,不知道有沒有找到。
鍾情嘆口氣的起牀,踮著腳趾在地上摸了摸,摸到鞋子,腳蹭蹭的穿上,噔噔的走過來,打開門,驚到裡面的人:“人找到了嗎?”
鐘意還是搖搖頭:“沒找到人,但是找到那輛牛車,人販子很敏感,棄車了。”
鍾情看到五個人,包括鐘意,還有鍾曉,其他三位不認識。
鐘意沒有表露自己的情緒:“看你在睡,沒有叫你起牀,先吃飯吧。”
鐘意打開臉盆,下面的臉盆裡是熱水,熱著鐵飯盒,他拿起來,盒子還是燙的,在桌子上打開給鐘意。
鐘意看到紅燒肉和水煮青菜,她也自己拿筷子坐著吃,她一旦進入思考,所有的事都會被她回憶的清清楚楚:“我來和你們說一下我見到的,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我原本是坐在牀上看外面的,但是有個女人突然就往窗上扔石頭,我一不看她,她就扔一次,然後就一直再扔,但我看她時,她給我一直眨右眼睛,她湊過來和我說了一句“help me”,剛開始我沒聽懂……”
“等等,女人說什麼?沒聽懂。”鍾正義問。
鍾情擡頭看,才發現所有人都迷茫的看著她,鍾情到有個女人在記錄,一個公安服***在她身邊,一個和鍾曉一樣的衣服的男列車員,鐘意向鍾情介紹:“鍾正義,孫茉莉,鍾雨遠。”
“其實剛開始我也沒想到她說的是“help me”,我覺得現在國內沒人學英文,所以沒有反應過來,以爲是地方方言,後來看到另一個女孩被兩個男人押過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是英文,幫我,救我的意思,她說了三次,所以她是什麼人?知青,還是華僑,還是香港來的?”鍾情疑問的看著他們。
鐘意看向鍾正義:“沒有這類似的人失蹤?如果是知青還沒那麼嚴重,如果是華僑和香江人士就嚴重了。”就像鍾情說的,國內沒人學習英文,所以他們也不懂英文。
鍾正義搖搖頭:“沒有聽說過有這方面的人失蹤和報案。”
鍾情沉思:“會不會是華僑來國內投資設廠的人呢?看她那樣子,性格張揚又驕縱,性格一看就不是國內長大的,而且氣質很開放,也不知怕,拿石頭砸我也沒有膽怯;聰明,知道用氣人的法子求救,如果是暴躁的人,早就生氣的下去和她打架了,但是她可能沒想到我性子不喜鬧,也沒想到現在的國內沒人學英文,沒人聽懂英文,可憐見。”
鐘意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鐘意心想我看你也是個驕縱的人家才能養得起!
“她身上破破爛爛的,可能被換了衣服,身上也抹了灰泥,看不出來長什麼樣子,嘖嘖嗯?有什麼細節還沒有想起來……”鍾情思考著,連飯也不吃:“頭?頭髮看起來挺長的,大概到肩頭,但是亂糟糟的和雞窩一樣……”
孫茉莉沒忍住笑了出來,鍾正義立馬小聲的訓:“不要在目擊證人回憶的時候打斷。”
孫茉莉立馬壓下好笑,但是鍾情沒有被他們打擾,沉浸在回憶裡:“五官抹的烏漆嘛黑,看不太清楚,哦!她湊過來的時候,我看到她脖子上有個吊墜,材質好像是木頭還是石頭,就是那種……呃……只看到半月,好像月亮,圓圓的一個。”
“圓圓的一個?像月亮?”鐘意回憶著記憶裡有沒有這樣的東西。
“她的項鍊是用紅繩做的,好像有個什麼字形一樣的玉?玉小小一個,在她胸口裡……”
鐘意很想說鍾情平時的注意點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湊過來,第一時間看的是臉,而鍾情看到是人家的胸!
“啊!我想到了是個“寧”字,小小一個,多虧我眼睛好。”鍾情完全是好玩的模樣,忘記了人家女孩是被拐。
“沒了。”鍾情看向鐘意,她在這些人中更加依賴鐘意,鐘意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似乎等著他說知道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