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塔第八層。
辭別了戰盟中人,江殊第一時間就通過戰盟的星艦,回到了永恆塔中。
時間流速被延伸二百五十六倍後所形成的絕對沉寂再次包裹了江殊。
虛無之中,彷彿有一條條大道法則,在周圍懸浮,與億萬星辰相連。
江殊盤膝坐在那方懸浮於渾沌虛空,刻印著無數細密空間符文軌跡的透明晶石平臺上。
面前,那塊焦炭般的漆黑石頭懸浮著,看似死寂,其散發出的沉重引力卻讓穩固的平臺都發出低沉的嗡鳴。
也就是在永恆塔中,有著無上偉力所在。
但凡是在普通的地帶,周圍的空間,或許都會向內塌陷。
江殊屏氣凝神,將狀態調整至巔峰。
腦海中迴響著太上長老的話,回想著聖人所傳遞的“道”與“路”的蒼茫餘音。
“尊者境……混洞境……”
江殊喃喃低語。
體內所有感悟在剎那被催動到極致。
曾經參悟過的一條條大道,都在這個時候,瘋狂的運轉。
猶如銀河垂落。
還未參悟透的瓶頸處,也是自然破開。
渾厚的空間之心碎片更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銀輝,貪婪地向著黑石探去!
轟!
一股彷彿開天闢地的磅礴意志,隨著黑石內部浩瀚到無法想象的空間本源洪流轟然撞入江殊的識海。
就像是兩個龐大空間在強行擠壓與融合。
“唔!”
江殊悶哼一聲,他體內的每一個竅穴,都被迅速撐開,彷彿每一個竅穴,都是在開闢一片嶄新的天地。
體表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更像是一頭頭巨獸在呼吸,不斷的開裂,又在造化火種勃發的碧綠光輝下彌合。
這力量太龐大,遠超他之前煉化的任何空間寶物。
但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一鼓作氣,成就尊者!
要知道,無論是在蒼莽大域,還是在星墟之界,尊者之境,都是巔峰的存在。
與萬象境,與第十境,相差如天壤之別!
這是質變!
萬象境,第十境,僅僅只是初初參悟出天地的大道,參悟出萬物法則。
但混洞境,尊者境,卻是在自身開闢一方世界。
與日月同在,與天地共存!
平臺上,空間符文瘋狂亮起又明滅,試圖穩定這突然加劇的法則風暴。
但這僅僅是開始,黑石內部的景象隨著意念的深入,展現在江殊的“眼”前。
那是一片模糊卻雛形初具的宇宙初生圖景。
無數星辰虛影在混沌氣流中沉浮生滅,浩瀚的本源規則如無形的鎖鏈縱橫交錯。
每一個剎那都彷彿演繹著空間的起源、膨脹、坍塌、重構的無上真理。
無數他曾經接觸過,領悟過的空間法則分支——穿梭、切割、摺疊、禁錮、湮滅……
此刻如同找到了源頭和歸宿,在這宏大圖景中找到了它們的位置,煥發出更加深刻,更加接近本質的光輝。
力之法則的一力破萬法、太初法則的包容、造化法則的孕育創生、靈魂法則的掌控核心、護身法則的穩固界壁、鋒銳法則的切割本質……
所有感悟前所未有地和諧共鳴,瘋狂融入這初生的空間圖景,成爲它運轉的一部分!
江殊的身體,成了這場空間蛻變的道場。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吐一個小宇宙的潮汐。
血肉、骨骼、經絡、竅穴,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被精純到極致的空間本源沖刷和重塑。
碎寰手套上的符文完全脫離了手套的形體約束,化作無數流動的暗金光線,在他周身纏繞飛舞,構築成一層層極其玄奧的空間矩陣,與黑石的道韻相互呼應。
江殊全身都在顫抖,只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力量,在無休止的提升!
這種力量,遠遠超過了萬象境。
他的血肉和靈魂,都彷彿在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痛苦?
這早已超越了單純肉體的界限,那是生命的本源形態在法則層面的撕裂與重塑。
但此時,一種更爲宏大的明悟,如清冽的甘泉,同時注入他幾乎要被撐爆的意識。
浩瀚的大道法則,天地意念,都灌輸到了江殊的靈魂腦海中。
江殊彷彿都已經忘卻了自己還是人形狀態,他就猶如一個星辰,猶如一個無上的黑洞,在不斷的吞吐周圍的各種元氣。
他的肉身,靈魂,甚至是剛剛開闢出的體內世界,都在按照這世界規則而運轉,玄奧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蘊發。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平臺外虛空中的星辰塵埃軌跡彷彿被按下了慢放鍵。
直到某一刻。
嗡!
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被鬆開。
如同初生的宇宙在混沌中點亮了第一縷光。
懸浮在江殊面前的黑石,其表面那些焦炭般的漆黑物質驟然龜裂剝落,露出內裡一片無法用任何色彩形容,彷彿凝聚了所有空間本質的原始混沌道紋。
這道紋一閃,隨即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印刻在了江殊眉心深處那旋轉的銀色星璇中心!
與此同時,平臺上所有的異象猛然向內坍縮,盡數歸於江殊體內!
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由內而外,驟然從他身上瀰漫開來。
這股氣息沉穩浩瀚,如同化作了空間本身的一部分,舉手投足間便牽引著周圍的道則流轉。
眉心那旋轉的星璇雖然消失,但留下的那道原始的混沌道紋印記,卻散發著更加內斂和恐怖的威壓。
那股壓制他許久的堅固壁壘,已在無聲無息間被徹底貫穿,碾爲齏粉!
碎寰手套上的暗金光華徹底內蘊,化作手套本身的底色,深邃玄奧。
江殊緩緩睜開雙眼。
眼眸深處,不再有先前銳利逼人的銀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深邃黑暗,其中彷彿有無數星辰誕生湮滅的投影在沉浮。
那是一種對空間力量掌握到骨髓深處的沉靜。混洞境!
水到渠成,厚積薄發。
這一刻,他從永恆塔中感受到了之前從未感受到的玄奧。
塔內運轉的每一道空間規則,甚至那些緩緩流淌過虛空的星辰塵埃能量流,都纖毫畢現地倒映在他的感知之中。
心念微微一動,身前丈許的空間便無聲地裂開一道平滑如鏡的裂隙,其邊緣穩定得令他自己都感到心驚。
他輕輕握拳,皮膚表面並未有特別的力量光華閃爍,但拳頭四周的空間,卻因爲那內蘊至極的空間密度而微微扭曲。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在體內涌動流淌,超越了之前巔峰時期的十倍不止。
這不僅是力量的增長,更是生命層次的全面躍遷,對天地元氣和宇宙法則的親和與掌控力進入了全新的層面。
江殊深吸一口氣,第八層濃郁精純的星靈元氣彷彿就是深陷進入到了黑洞之中。
便瘋狂地涌入體內,補充著破境時巨大消耗的元氣,也進一步穩固著那剛剛蛻變完成的尊者道體。
“成了。”
他低語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塔層空間內迴盪,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沉穩。
此刻,他看向掌中那枚光華略顯黯淡的碎寰手套,一股心念相通之感油然而生。
意念微動,手套上一枚看似不起眼的空間符文驟然亮起,眼前景物如同水波般盪漾開來。
再看向那塊懸浮在面前的漆黑石頭,或許已經不能再稱之爲黑石頭。
此刻的它,表面的黑色碳狀物幾乎脫落殆盡,整體縮小了一圈,露出內裡一種深沉如墨玉,又彷彿沉澱了所有光線而形成的奇物質。
但其核心處那片原始混沌道紋已烙印在江殊眉心,它本身蘊含的空間本源雖被汲取了不少,散發出的那種純粹古老而又沉重的空間道韻卻並未減弱,反而更加凝聚內斂。
江殊能感覺到,它不再僅僅是外物,而是成了自己尊者空間道基的一部分,如同初生的世界核心,未來更漫長道路上的重要資糧。
江殊依舊不知曉這塊石頭究竟是什麼,但是僅憑這一道道紋,就已經能夠證明這東西的寶貴。
意念沉入自身,混洞境境界的晉升修復了之前大戰留下的所有細微暗傷,包括靈魂上被污穢之氣觸及過的一絲微不足道的痕跡,都被進階時那浩瀚磅礴的本源力量徹底洗練乾淨。
整個人彷彿被打磨得熠熠生輝,通透圓融。
江殊站起身,身形挺拔如亙古神峰。
感受著體內奔騰如星河,沉凝似太嶽的全新力量,以及那掌控空間如臂使指的通明道心,眼中那份沉靜深邃之後,一縷應對未來殺劫的鋒芒終於不再刻意收斂,如同鞘中神鋒,寒光乍現。
塔內修行不知歲月長,但永恆塔第八層的二百五十六倍加速何其驚人。
江殊環視這片已與他氣息渾然一體的空間,微微閉目,細細體味了一番新生的力量與境界的玄妙後,一步踏出。
空間漣漪盪漾,他的身影已消失在第八層核心區域。
再出現時,他已離開永恆塔,進入到了冰冷浩瀚,羣星閃爍的黑暗星海。
成就尊者之境後,他無需再像之前一樣,通過基地中的門戶,離開永恆塔。
永恆的星空之中。
江殊一步踏出,感受著肉身對真實宇宙更加清晰的感應,身影融入虛空。
彷彿完全與周圍合而爲一。
若是有人路過,只要不是尊者之境,將無法感受到江殊的所在。
只會將江殊當做是一片塵埃。
但只有到了周圍,才能知道,這片塵埃,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如同黑洞產生的巨大引力,能將一切都吞噬。
這種吞噬,都已經勝過了吞噬大道,到了吞噬的本身。
塔外的星空,時間不過流逝了半月。
但塔內閉關的江殊,已在空間、造化的交匯點上,悄然蛻變,鑄就了獨屬於自己的尊者道基!
他踏入了尊者之境!
自此,與昔日,是一天一地!
江殊的每一步踏出,都彷彿是跨過了億萬裡。
只要給予他足夠的時間,他的體內,都能蘊含出一片星系。
僅僅只是半日之後,江殊便出現在一片荒無人煙,距離永恆塔極遠的一處空間之中。
這片遠離航道,連星圖都懶得標註其存在的荒蕪之地,只有永恆的冰冷和死寂。
破碎的隕石帶如同遠古巨獸的殘骸,凝固在近乎絕對零度的虛空中。
一顆通體漆黑,坑窪遍佈的巖石星球,映入江殊眼簾。
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一塊巨大的環形山邊緣。
尊者境的江殊,已無需依賴星梭或任何外力,肉身便是橫渡虛空的舟楫。
縱是是宇宙中再兇險的空間風暴,對他來講,都可輕鬆避開。
他靜靜立在那裡,彷彿亙古以來便存在於此,與這片死寂的宇宙背景融爲一體。
突破帶來的磅礴力量在體內奔涌,卻又被他強大的意志收斂得滴水不漏,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在星域微光的映襯下,倒映著億萬的星辰微塵。
他擡起手,輕輕點向前方一片漂浮著的,足有小型山嶽大小的戰艦殘骸。
這不知幾百年前哪場激戰的遺物,早已冰冷無聲。
嗡……
沒有光芒爆發,沒有聲勢駭人的震盪。
那巨大的星艦殘骸,在江殊指尖所指之處,空間如同柔軟的布匹被無形之手操控。
一個平滑如鏡的球形空間區域瞬間形成、膨脹,將其完全包裹。
下一瞬,那龐大的殘骸驟然塌陷、凝縮,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卻詭異的沒有迸濺出任何碎片。
這些特殊金屬在超越極限的極致空間擠壓下,密度急劇攀升,從山嶽般的體積轉瞬凝縮成一個只有磨盤大小,黝黑髮亮,表面流轉著扭曲光紋的沉重金屬球體!
整個過程,除了殘骸本身的呻吟,再無其他聲息,靜默得可怕。
踏入混洞境後,江殊才真正掌控了空間。
對於空間,不再是撕裂、摺疊等簡單應用,而是賦予了空間密度以自身意志,重塑物質形態。
感受著這舉重若輕的操控力,江殊意念微動。
唰!
那凝縮的金屬球瞬間出現在百萬裡外的另一塊漂浮巨巖旁。
沒有任何的移動過程,彷彿它本就該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