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浩廷剛剛趕回皇宮,便感受到了一種淒涼悲愴的氣氛,趕到春禧殿時,看到的卻是尋曄的靈位。
那日,春禧殿中,皇上親祭尋曄,衆人皆全身縞素,桌上的白燭悄無聲息地燃燒著,燭淚越來越多……
待到衆人退去之後,雨歆拼命地抑制住心底那份撕心裂肺的悲痛,對浩廷說:“浩廷,你千萬不要太難過了。”
浩廷望著眼前那片漫無邊際的刺目的白色,肝腸寸斷地低喊道:“她終究,還是沒有給我機會……”
雨歆含淚安慰道:“雖然,你們最終沒能在一起,但是我相信,在她善良柔軟的心底,會將你永遠銘記。”
浩廷痛心疾首地說:“其實,我並不在乎她愛誰,在誰的身邊,因爲,我曾經說過,我會永遠尊重她的選擇。或許,我早已不奢求得到她的愛,對我來說,只要能看到她,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能夠幸福,我就已經很知足了。我可以忍受她愛別人,但卻無法忍受她永遠消失。”
浩軒聽了浩廷的一番話,頓時覺得心如刀絞,他自責而又悔恨地說:“我這個哥哥,當得實在是太失敗了,當初竟沒有察覺到你對尋曄的感情……如果我當初知道你對尋曄的感情,父皇將你指婚給她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拒絕。或許,就是因爲我當初的遲鈍和疏忽,才釀成了今天的悲劇……”
浩廷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苦笑:“那樣的話,我得到的,就只是一場婚姻而已。”
浩軒神色悽然,忍不住接口道:“怎麼會只是一場婚姻?那場婚姻,或許就是天賜良機,有了那場婚姻,就算她不曾傾心於你,一時無法愛上你,但是細水長流,你對她的愛終究會讓她感動,也終究會讓她愛上你。”
“如果你沒有遇見雨歆,皇上將你指婚給了尋曄,你也會這樣覺得嗎?”浩廷凝視著蒼穹,潸然淚下,“你可以說服我,可是,卻說服不了你自己。”
浩軒心痛地如實回答道:“或許會的。畢竟,傾心和愛終究還是有區別的。”
“或許,我也早已將愛情理解得太透徹,你們永遠都無法體會到,愛而不得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說罷,浩廷又回過頭去,深深地看了一眼尋曄的靈位,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雨歆見浩廷離開了,連忙對浩軒說:“我們也趕快回去吧,我實在放心不下湘兒,也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沒有。”
前幾天,湘兒或許是因爲著涼,發了一點低燒,這幾天,兩人因爲尋曄的事頻繁進宮,自然沒有太多時間來照顧湘兒,湘兒就一直靠母親和奶孃照顧著。
浩軒聽了,也有些擔憂起來,他挽起了她的手臂,低啞地說:“我們走吧。”
*
三人回到崇武府時,府中正一團忙亂。
臥室中,湘兒正躺在牀上發著高燒,蘇夫人和侍女們圍在牀邊,不停地給湘兒換帕子冷敷。
蘇夫人見浩軒和雨歆進屋了,連忙走上前去:“軒兒,歆兒,你們回來得正好,我也正要派人去宮裡找你們呢!你們趕快過去看看,湘兒的病,好像更加嚴重了!”
兩人聽了,急忙奔向牀前,見湘兒臉色發紅,渾身顫抖,昏迷不醒,不禁大驚失色。
雨歆驚慌地喊道:“怎麼會這樣?我早上走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麼突然……趕快請太醫過來看看啊!”
蘇夫人立即接口道:“已經派人去請了!大概馬上就到了!”
雨歆見湘兒一直在不停地顫抖,便撲上去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心驚膽戰地顫聲喊著,“湘兒,你趕快醒醒啊,娘回來了,你趕快和娘說話啊……”
就在這時,侍女帶著太醫飛奔進臥室。
“太醫來了!太醫……你快來看看湘兒怎麼樣了!”蘇夫人激動地喊著。
雨歆連忙將湘兒放上了牀,讓太醫診治。
太醫仔細地爲湘兒把著脈,蘇夫人見太醫臉上的神情不太對,著急地問:“太醫,湘兒的病,是不是因爲著涼?前幾天,她就有點發低燒,我以爲是風寒著涼,就請大夫來開了一點藥,哪知……”
太醫搖了搖頭:“小姐的病,恐怕不是著涼,因爲,我看到了她身上的痘疹。”
衆人聽了,紛紛神色一緊。
太醫沉重地說:“大家想必都知道,幾年前,京城流行著一種疾病,那種疾病,兇險萬分,勢不可擋,當年,剛出生不久的尋漣公主就是因爲這種病而夭折了……”
還沒等太醫說完,浩軒便驚恐地問:“是天花嗎?!”
雨歆聽了,更是驚恐萬分:“怎麼會是天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太醫拼命維持著鎮定,繼續問道:“小姐最近一段時間,是不是都一直待在府裡?”
蘇夫人驚慌地應道:“幾天前,歆兒和軒兒不在家,她覺得有些無聊,讓我帶她出去逛逛,我就帶她去了集市……”
太醫聽了,臉色立即變了:“真沒想到,短短幾年內,那種疾病竟然又在京城出現了……真是太可怕了!”
蘇夫人難以置信地喊道:“太醫,你說什麼?!”
太醫又給湘兒把了一次脈,仔細察看著她身上的痘疹,確定地說:“依我看,小姐的病,就是天花!大家如果不相信,可以將其他幾位太醫都請來一同診治。”
“天啊!”雨歆驚呼道,“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湘兒!”
浩軒趕忙安慰她:“別怕,天花這病雖然兇險,卻還是可以治好的。我幾年前也染過這種病,不也還是治好了嗎。”
雨歆驚愕地看著浩軒:“你染過天花?”
“是的!”浩軒回憶道,“當年,多虧了母親和太醫的悉心照顧,才讓他化險爲夷。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太醫也連忙說:“這天花,雖然聽起來可怕,但也不是不治之癥,只要能夠堅挺過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看了一眼雨歆,繼續說道,“只是,如果七公主你沒有染過天花,就一定不要接近小姐。”
雨歆毫不猶豫地說:“我染過!”
浩軒聽了,皺起了眉頭,一把拉住雨歆的手朝臥室的門口走去。
雨歆猛地掙脫開他的手,大喊道:“你幹什麼!”
浩軒神情嚴肅地說:“還是那句話,你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我。你趕快去大廳裡等著,不許再進來!”
雨歆堅決地說:“湘兒是我的女兒,就算我沒有染過天花,也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照顧著她!更何況,我真的染過!”
浩軒看了一眼她,沒有說話,將她的手臂拉得更緊,用力之大,使她一時難以掙脫,她大喊道:“蘇浩軒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照顧湘兒……放開我……”
任憑她如何叫喊,他都裝作沒有聽到,她愈是掙扎,他就愈是將她拽得更緊。就這樣,她被他硬生生地拽進了另一間臥室中。
他猛地關上了臥室的門,強硬地說:“你要是敢出來一步,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便在外面將門鎖上了。
雨歆站在門前,聽到浩軒將門鎖上的聲音,萬念俱灰地跌坐到了地上。
門外的浩軒,駐足屏息地聽著屋內的動靜,心底像是本能般的再次涌上了一份溫柔:“歆兒,你應該明白,我之所以這樣做,是想要保護你。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湘兒,有我和娘寸步不離地照顧她,她一定可以挺過來的。歆兒,對不起,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再受到一點傷害,希望你不要怪我。”
雨歆聽了浩軒的一番話,忍不住淚如雨下,卻拼命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對著門外大喊道:“別再說了!趕快回去照顧湘兒!”
隔著那扇門,他看不到她的情緒,但憑他對她的瞭解,也大概能夠猜出來。他低啞地說:“傻丫頭,你是不是又偷偷抹眼淚了……不許哭!你明知道,一看到你掉眼淚,我心底的那道防線就會徹底崩潰……好了,不說了,我要去照顧湘兒了,千萬不要偷偷想我。”說罷,他強忍住心中的不捨,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