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句話,都能聽出滿滿的得意。
林知清並不去看江流昀,而是盯著林泱泱:
“堂姐,你已經(jīng)按他們的要求將我抓過來了,他們有兌現(xiàn)諾言嗎?”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這不過是他們的詭計嗎?”
“說不準最後你我以及堂兄都回不到林家了。”
江流昀皺眉,心情很不好。
只不過,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種心情不好是因爲林知清妖言惑衆(zhòng),還是因爲林知清忽視他。
他稍微動了動腳步,擋住了林知清看向林泱泱的目光,然後纔開口:
“你不要試圖用語言蠱惑林泱泱,她爲什麼這麼做,難道你心中不清楚嗎?”
“沒錯!”林泱泱接話:“若不是你不救十安,我怎會走到這一步!”
“同江家合作,我才能看到一絲希望,倘若什麼都不做,你只會白白讓十安丟了性命。”
“說得好!”江雲(yún)鶴拍了兩下手:“就是這個道理。”
“知清,我一貫看重你,只要你說出鄭闊的消息,先前你對江家做出的種種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林知清冷笑一聲,看上去十分憤怒:
“我活了這麼多年,就沒有聽過加害者原諒受害者的說法。”
“這鎮(zhèn)遠侯府果真是臥虎藏龍,歪理頻出。”
“你害我父親,害我四叔,害我堂姐,如今還想害我,你一句既往不咎,林家又要茍延殘喘多久?”
“林家已經(jīng)茍活於世這麼多年了,還差這幾年嗎?”江雲(yún)鶴滿不在意地笑了笑:
“知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似乎是因爲已經(jīng)控制住了林知清,他褪去了幾副虛假的面具,說話也逐漸不客氣了起來:
“林家已經(jīng)享福很多年了,林從戎和林青山一出生就享受著最好的資源,常人無法企及。”
“憑什麼你們能一直衣著光鮮,不愁吃、不愁穿,當年我還只是一個小兵,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之時,林從戎在幹什麼?”
林知清並不吭聲,就這麼看著江雲(yún)鶴。
江雲(yún)鶴也不在乎她是否答話,自顧自回答:
“林從戎正與那些貴公子投壺、鬥蛐蛐,憑什麼他一來就能登上高位?還不是因爲家世?”
聽到這些話,林泱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林知清更是聽不下去:“我爹要是靠家世,何必不顧祖父的阻攔投入軍營,直接坐等襲爵不行嗎?”
“況且,他之所以身居高位,是用無數(shù)的疤痕和鮮血換來的,你一個靠算計別人上位的二流貨色,同小偷有什麼區(qū)別?”
“啪!”
林知清的話音剛落,臉上便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江流昀嘴脣微張,略有些驚訝。
林泱泱則是死死盯著江雲(yún)鶴打人的那隻手,咬了咬牙,但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江雲(yún)鶴收回手掌,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
“誰準許你胡言亂語的?”
他到底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手勁兒不小。
林知清壓下口中的血腥味兒,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江雲(yún)鶴:
“我的話是不是胡言亂語,你心中清楚得很。”
“放肆!”江雲(yún)鶴似乎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guān),整個人暴虐得不行。
他再次擡起了手,眼看著就要往林知清臉上招呼。林泱泱緊握拳頭,緩緩上前一步。
“父親!”江流昀一把拉住了江雲(yún)鶴的手腕。
江雲(yún)鶴轉(zhuǎn)頭,用一副近乎恐怖的眼神盯著江流昀。
見狀,林泱泱胸口微微起伏,退了回去。
“父親,你不要中了這個女人的奸計,他這是在故意激怒你。”江流昀將江雲(yún)鶴的手臂壓了下去:
“要是她死在江家,我們交代不了!”
江雲(yún)鶴轉(zhuǎn)頭,狠狠盯著江流昀的臉:“你最好是怕我們交代不了。”
“當然,你別忘了,我們還要從她嘴裡挖出鄭闊的消息。”江流昀嚥了咽口水。
“哼。”江雲(yún)鶴甩開江流昀的手,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方纔的江雲(yún)鶴,與平日裡出現(xiàn)在大衆(zhòng)眼前的人彷彿不是同一個,足見他的僞裝之高超。
那種嗜血的眼神,是林知清第一次在大盛的人臉上見到。
從前,她只是在治療某些特殊心理病人時見過。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她刻意激怒江雲(yún)鶴是有理由的。
人只有在極度憤怒的時候才容易衝動,說話與行爲都能暴露很多問題。
就比如現(xiàn)在,林知清看了出來,江雲(yún)鶴是個非常忌諱出身的人,尤其不能接受別人說他比不上林從戎。
自始至終,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站著的,這明顯是想通過俯視來給別人施壓。
但換句話來說,他沒有自信和把握能在與人視線齊平時對別人產(chǎn)生壓迫感。
這多半是江雲(yún)鶴從前經(jīng)常把他與別人放在一起對比,但沒能把人壓過去,所以才格外在意這一點。
另外,這江家父子倆看似一條心,但極爲排斥對方的身體接觸,顯然,平日裡的矛盾不小。
而且,他們各自心懷鬼胎,似乎都有些提防對方。
這倒是一個收穫。
至於自己臉上的這一巴掌,林知清的眼神犀利了一瞬,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定會百倍千倍的還回去的。
另外,她沒有錯過方纔江流昀看向她的時候,那種擔憂和心疼的眼神。
察覺到江流昀對自己那種隱秘的情感,她調(diào)動眼部肌肉,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脆弱。
江流昀並不知林知清心中所想,他的目光觸及林知清嘴角的血跡之時,只覺得十分刺眼。
同樣,他也捕捉到了林知清脆弱的眼神。
他閉了閉眼睛,提高了音量:
“你如果還緊咬著不鬆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方纔那一巴掌,就當給你長記性了。”
林知清斂眉,別過了臉,不去看他,顯然是不想說話。
平日裡不肯吃一點虧,今日竟如此執(zhí)拗……江流昀在心中深吸一口氣,不忘觀察江雲(yún)鶴的反應(yīng)。
眼見江雲(yún)鶴有些不耐煩,他的心又提了起來,直接把矛頭轉(zhuǎn)向了林泱泱:
“林泱泱,你說知道鄭闊的消息,先說來聽聽。”
林泱泱瞥了一眼林知清嘴角的血跡,同她對視一眼,眼神又馬上移開,語氣重了兩分:
“鄭闊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