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走七終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逮下了纏在江瑄頭上的銀杏葉。
因頭髮被冒犯地扯出一縷,江瑄更惱了,大寒道:“凰走七!”
江浮矣依然抱著掃帚杵在原地眨巴著天真的眼睛。
她突然想,凰走七喜不喜歡她或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哥哥和他有沒有結果!
凰走七一邊道著歉給江瑄重新整理頭髮,一邊跟江浮矣說話:“你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山下有土匪嗎?月餅呢?怎麼沒跟你一起?被綁走了?”
江浮矣鬆了鬆握著掃帚的手,任風吹乾手心的汗,仍然揚起笑臉:“想你了,上來看看。”
江瑄一愣:“想誰?”
凰走七得意著,故意提高嗓門:“想我了——是不是?”
江浮矣“嘿嘿”一笑,搖搖頭:“不是。”
凰走七翻了倆白眼出去:“小沒良心的。”又溫和了語氣,“穿誰的衣服?像個村姑一樣。”
“別人的。我出來玩玩,怕被人發現,一會還回去。”江浮矣說。
江瑄理好面容,重又挺直身板,對江浮矣:“你也是快要結婚的人了,應該學著端莊穩重一點,打扮成這樣,傳出去該說丟你自己的臉還是整個大江國的臉?!”
江浮矣沉默著。
她並不在乎三哥哥怎麼評價她的儀容儀表問題,只是很討厭別人提起她結婚的事。
沒想到凰走七竟自覺地站在江浮矣身旁:“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六公主極少到民間,好容易來一趟,體驗一下民間的生活怎麼了?這不是大江朝廷常說的‘體察民情’?爲何要怪罪公主?”
江浮矣突然想起凰走七說過“你這命,有我一半責任”,心裡頭有股不知名的暖流涌過。
江瑄甩袖,自顧下山:“你就寵她吧。”
凰走七恭敬著:“恭送太子殿下。”又轉頭,“這可是七七四十九級臺階,你要掃?”
江浮矣露齒而笑:“纔不呢。帶我下去玩好不好?”
凰走七答應了,邊和江浮矣並肩下山邊說:“我想去民間寫個話本。”
江浮矣好奇地問:“寫什麼?”
“《我和村姑下山玩》。”
“欠揍。”江浮矣舉起拳頭錘了下凰走七的胳膊。
凰走七捂著胳膊退了好幾步:“疼。”
江浮矣不理睬:“你敢寫,那我也寫。”
凰走七心底明瞭,知道她肯定沒啥好話,仍然假裝好奇道:“你寫什麼?”
江浮矣得意洋洋道:“《我在宮裡燉黃獅子的日子》。”
凰走七輕笑:“我還能寫。《我在宮裡看母豬生產的日子》。”
江浮矣推了凰走七的肩一把,竟然沒推動,惱羞成怒道:“我去你的。”
凰走七笑得很燦爛:“還寫不寫了?”
江浮矣不想理他了:“我餓了!”
凰走七見狀,忙打圓場:“山下有家餅鋪聽說很好吃。”
江浮矣一蹦一跳地下臺階:“行啊,你付錢。”
“沒問題。”凰走七邊說邊看著江浮矣腳底下,“小心點,別摔著。”
過了一會,兩人走到山下。
百姓議論紛紛,誇讚著五公主掃階的認真細心,還有那幾個頑皮孩童在五公主掃過的地方拾起新落楓葉的懂事可愛。
江浮矣倒也沒忘了五一姐姐,抓住個路人姐姐便問:“美女姐姐,五公主還剩多少階?”
那年輕女子不屑地瞥了眼江浮矣:“十八階。大嬸您都多大了?我這比您歲數小著呢,別叫姐姐。”說完就走了。
江浮矣很傷心,拽著凰走七的袖子問:“我有那麼老嗎?”
凰走七沒來得及回答,迎面來了個賣布鞋的老太太。
老太太對凰走七說:“公子,給你娘買雙新鞋啊?”
凰走七詫異:“我娘?”
老太太指了指江浮矣:“這可不是你娘?爲了養活你掃大街真不容易,孝心好兒子,買雙新鞋給你娘吧,我這鞋都是自己親手縫的,穿著輕便,鞋底軟和……”
老太太還沒打完廣告,江浮矣就拉著憋笑的凰走七走了。
“笑什麼笑!”江浮矣氣不打一處來。
“喂,我娘可比你溫柔多了。”凰走七笑得合不攏嘴。
江浮矣舉起掃帚就要打凰走七:“你再笑?”
“俗話說得好,擡手不打笑臉人,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凰走七一把搶過江浮矣手中的掃帚,趁她還沒再發怨,又說,“這掃帚桿太粗糙,你一個公主,怎麼受得了?手上不會磨出繭子?”
“那怕什麼?‘體察民情’,我掃大街的。”江浮矣雙手背後繼續走著。
“行,我給你買吃的。”凰走七說完就轉身走到一個餅鋪前。
江浮矣在凰走七身後左看右看,街市熱鬧得很,不比宮裡頭冷冷清清一年又一年,想來自己雖是身居皇家錦衣玉食,回頭竟比不上平民百姓生活得更愜意快樂。
凰走七拿著剛買的餅在江浮矣面前晃了晃:“新出爐的芫荽餅,滿滿的香菜。”
江浮矣剛還在爲凰走七給她買吃的幸福了一頓,以爲自己聽錯了:“香菜?”
“是啊~夥計說是他們那兒的特產呢~”
“你自己吃吧。”江浮矣最討厭香菜了。
凰走七早就料到了,於是把另一隻手上的餅遞給江浮矣:“杏仁餅,嚐嚐。”
江浮矣這才接過,咬了一口直呼:“好吃。”
於是兩人打算往回走,畢竟也怕江浮矣不在的事被發現。
可越怕事情就越多。
江浮矣無意間瞥了一眼路過的當鋪,裡面的老闆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地藏些什麼。
也許旁人看不出什麼端倪來,畢竟人家老闆只是在擦桌子而已,名貴的瓷器怕落灰是常理。可藏東西的時候像那個老闆一樣這麼幹過的江浮矣卻心知肚明。
凰走七見江浮矣慢騰騰地幾乎等於原地踏步,又看了眼面前的店鋪:“進去看看?”
江浮矣拉著凰走七就進去:“正合我意。”
老闆換上服務級專業笑容,外面的太陽照進來,鑲在尖牙位置的金牙閃閃發光。
江浮矣推推凰走七,示意讓他跟老闆聊聊。
凰走七會意便開了話閘門。
江浮矣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凰走七的話題引起老闆注意,且兩人目前背對著她。
其他顧客都有一對一的夥計忙著各自的事。
江浮矣悄悄搬動瓷器,從底下掏出個如絲綢般的布,瓷器歸置原位,絲綢立即塞進衣袖!
一切順利!
四下張望,沒人發現!
接下來,江浮矣裝作肚子疼的樣子,邊喊邊跑出當鋪:“哎呦,我肚子疼!”
凰走七見狀以爲江浮矣吃壞了肚子,忙和老闆告辭,追了出去。
江浮矣跑到個偏僻的小巷轉過神來面朝向她奔來的凰走七。
凰走七還很擔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沒有。”江浮矣正說著,從衣袖裡掏出那塊絲綢布給凰走七看。
凰走七給了江浮矣一個暴慄:“你偷人東西了?”粗略地看了一眼絲綢上的內容,握住江浮矣還擊的手,“這不是……大神國神詩錦的畫嗎?”
“大神國?!”江浮矣瞬間驚呆了,“我這拿到了什麼寶貝啊?!我還沒看呢。”說罷還湊過去看看。
“傳聞,神詩錦畫技天成,常將夢境中的畫面畫下來。說來也怪,神詩錦一睡便是三年,醒來便是一組飛天畫,三天後便又睡去。其愛在絲綢之上畫圖,大神國尤爲重視她的畫,因工筆複雜,落墨精湛,在坊間僅以刺繡傳播,真人畫難尋。這定是某些歹人偷奪的碎片。”凰走七說。
“那這是飛天圖一角?”
“是。”
“我聽說,整個大陸只有大神國國師會飛。這莫不是國師私房女裝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