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而停,格桑膽怯又好奇地伸手往窗簾伸去,想看看外面有什麼好玩的、新鮮的。
“ 郡主,”梁姓宮婢從榻上移過來,左手握拳置於腹部,右手覆蓋於上方道,“奴婢出去看看是否已經到了驛站,還請郡主稍等。”
不等格桑下達指示,她已經後退幾部,到馬車門時轉身掀簾而出。
外面傳來腳踏杌子的聲音,阿燕才微彎背脊,靠近格桑:“小姐請勿急躁,快到錦國國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沒有說話,淡淡地笑著,只怕到了錦國,一切才重新開始吧,會好起來?還是會越來越糟糕?
片刻之後,外面傳來馬蹄遠去的聲音,一會兒樑宮女的聲音也由外響起:“請郡主下馬車,已經到驛站了?!?
坐了一天,她早就煩悶了,提起裙襬彎腰就要往外跑。
“郡主。”阿燕喚道,從衣袖內抽出一條繡蝶絲帕,替她掛於耳側,再整理好襦裙,一手撩開門簾,自己先出來,再請她出來。
踩著小杌子下了馬車,格桑看著別的馬車周圍也站著人,不過已經那些官兵已經沒影了,大概是避嫌。
進了屋,其中一個穿著白綠色上儒青藍色青竹下裙,搭配一條若草色披帛的女子率先走在前頭,其餘四名女子取下面上絲巾,和侍女一起雙膝半蹲,雙手交疊於心窩,齊聲道:“藍月公主安康?!备裆?
木藍月疲倦地點點頭:“途中勞累,各位妹妹好好歇息?!毖粤T便在侍女的攙扶下上樓了。
司贊在一旁站立著,四位郡主都不好表現得太隨便,在宮婢的帶領下慢慢回了房間。
安歇時,格桑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阿嬤阿爹阿孃,阿兄阿弟阿妹的身影,帶著淡淡地笑安睡了。
只要他們都好好的,她怎麼樣都無所謂。
後面的路程也非常的單調無聊和疲勞,自從進了錦囯境內,由錦囯的人接手護送她們之後,格桑連馬路都沒有看清楚過。來的女官宮婢各種挑剔著她們的禮儀,說話不要大聲,笑不要露齒,坐姿要端莊優美,眼睛不要四處張望。就差□□裸地道:南夷蠻荒之地,果真不懂禮數。
......
南國的馬車隊伍駛進城門,守衛象徵性地檢查一圈下來,彎腰拱手行禮諂媚地咧開一口小黃牙:“薛將軍,您這一趟真是幸苦了,現在平安地把和親公主送來了,聖上一定會封賞您的?!?
薛志並未下馬,只是隨意拱手:“本是職責所在,談不上辛苦。再則,聖意不可隨意揣測!”
這守衛本就是想著說兩句話捧捧這位年少有爲的將軍,卻不想被人家拍了回來,急急地摸了一把虛汗,再彎腰拱手:“是屬下不會說話,還望將軍海涵?!?
薛志揮揮手,帶領車隊離開。
“賣糖葫蘆咯,賣糖葫蘆咯,不甜不要錢咯??靵碣I咯!”
“姑娘,你看這布料,輕軟舒適,花樣也是今年流行的,您買上兩匹做衣裙穿起來……”
馬車外的叫賣聲,路人或急或緩的腳步聲絡繹不絕。格桑仔細聽著,好奇問著:“糖葫蘆是什麼?很甜嗎?”
這話問的自然不是阿燕。
大概回到了熟悉地地方,樑宮婢也笑笑說:“用山楂做的,串起來,裹上糖漿,味酸甜,孩子大多都喜歡?!?
格桑不知道山楂是什麼,卻也不好再問,只是在心裡想象著它的樣子,味道。唔,一定很好吃吧
馬車又行駛了兩刻鐘,到了驛館,薛志並不入內,只是駕馬駛到謝司讚的馬車前,司贊聽見一道清脆的馬蹄聲,便提起裙襬出了馬車向他行禮,溫聲道:“薛將軍一路辛苦了,此次路途全賴將軍您的護衛,奴婢回宮一定據實向淑妃娘娘回稟。”蘭淑妃娘娘和薛志是兄妹,因著是同父異母,兩人的關係並不好。
薛志在馬上面無表情地拱拱手:“都是分內之事,不值多提,就不勞煩淑妃娘娘了。”拉著繮繩轉身離開,其他士兵也整齊地尾隨其後。
格桑在阿燕和樑宮婢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進了驛館院子再帶進了廂房。
然後是繁瑣的沐浴,按摩過程。雖然過程是長了一點,難受了一點,不過她現在感覺幾個月的路途疲憊已經舒緩開了。
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一個呵欠,感覺睏意來襲之後又突然捂住嘴巴,眼睛偷偷往樑宮婢的方向瞟,果然看見她也看著自己,不過這次沒有說她禮儀不規範,只是行禮道:“郡主請稍等,晚膳很快就送來。用過之後您就可以休息了?!?
用膳時,格桑認真地吃著侍膳丫鬟夾到碗裡的菜,好吃的不好吃的她毫無怨言地都吃了。寢室內,早有人薰好了香,格桑在茉莉的清香中沉沉睡去。
明日,她們就要進宮了。
寅時天還未亮,驛館內一應服侍的宮婢丫鬟們都忙碌地洗漱打扮,然後魚貫穿入南國幾位公主郡主的寢室內,伺候著他們洗漱裝扮。
格桑的小臉被一個宮婢敷了厚厚的鉛粉,抹了粉色玫瑰脂粉,又用騾子黛描了眉,再在脣上塗了脣脂,妝就化好了。
又再換了一個人給她挽發,宮婢手巧一盞茶的功夫就盤好了雙環鬢。格桑端坐著,眼皮子一直往下垂,快睡著之際又被宮婢喚醒。後面一名宮婢微彎腰雙手託著一個打開的錦盒,裡面放滿了髮飾。
梳頭宮婢接過一朵水藍色的絹花花簪插於發跡中間,髮鬢左側插上兩隻琉璃簪子,右側則簪上碧玉鏤空蝴蝶步搖。
格桑對這步搖感興趣,小心地往前傾身,想通過銅鏡觀察得仔細一點。
材質她不知道好不好,但凡給她們和親的人裝扮的應該不會太差吧,蝴蝶倒是栩栩如生,她總覺得它很快就會翩翩起舞飛走。
宮婢又領著她到屏風後,手伸到她衣襟前方想扒開她的褻衣,她嚇得後跳一步,雙手護住胸口。
雖然知道這宮婢不會對她怎麼樣,但是這樣親密的接觸她還是很不習慣。在途中樑宮婢等人也沒有強行表示要替她沐浴更衣。
宮婢顯然也被嚇了一跳,訝異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的臉憋得通紅,嘴脣一張一合地想說點什麼,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宮婢明白過來,行禮安慰道:“郡主不必在意,我們錦國的名門千金都是由丫鬟伺候更衣的,以後您進宮爲后妃還有內侍伺候您沐浴呢,您得慢慢習慣?!?
格桑的手鬆了鬆,努力鎮定下來,她必須要習慣,習慣由宮婢和那些不男不女的內侍們來替她做這等事情,不管有多尷尬她都要習慣。
宮婢看見她心思鬆動下來,便上前解開褻衣衣帶迅速地脫掉,替她圍上一條抹胸,再穿上兩件水色和水藍色對襟上襦,下著梅染色織錦花紋下裙。宮婢替她在胸前打好麻花結,另一宮婢又迅速將手中的素色披帛搭於她臂彎處。
如此,裝扮總算是好了,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面頰卻還未恢復常色。
樑宮婢垂首進來,見到她後行禮道:“郡主,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請隨奴婢至內院。”
格桑呆愣,要進宮了?可是還沒用早飯啊,昨晚那宮女就只給她夾了那麼一點點菜,她早就餓了。
樑宮女不知她在想什麼,只能喚她:“郡主?”
格?;剡^神,輕輕說:“走吧。”錦國與她而言是陌生的,或許進宮前是不讓吃東西的。
內院裡早已經並排停著幾輛馬車,她看見第五輛旁邊站著的是她的侍女阿燕,便提裙小碎步地走過去。
車輛行駛到馬路上時,已經將至卯時了,熙熙攘攘地停擺著一些小攤,更多的則是駕馬上早朝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