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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裁縫最可愛,他剛買的那些讓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像幾座毫無防範的小山崗,就大大方方攤開著,擺在他身旁那張安安靜靜的桌子上。而他歡歡喜喜,自顧自忙個不亦樂乎,
“各位,荷蓮荳小姐在上,讓我們珍惜這次機會吧!”小飛人們的帶頭者——他身上有七個小紅點,是他們當中最多的——用他們神靈的名義發出了號令。於是,大家快速排成一隊,用一種目不暇接的輕倩姿勢開始向下俯衝。
他們像訓練有素的戰鬥機飛行員,人翅合一,依次掠過寬闊桌面上那些鱗次櫛比的各色點心,宛如一羣老鷹掠過草原上呆萌的羊羣。
每個小飛人都眼明手快,離開桌面時,無一失手,個個身下都帶著兩隻製作巧妙的小網兜。每隻網兜裡,都兜著兩三隻各色點心。這些戰利品,可比他們自己體量還大!
這特殊的機羣快速升起,轉眼就消失在了裁縫鋪窗外。外面,琥珀般美麗的空氣裡,沿途每一片樹葉,都在爲滿載而歸的他們喝彩。
春福再次回頭取吃食時,大吃一驚。剛纔還都冒尖的點心們,轉瞬就都只剩下了一小半。
“師傅,你回來了?”春福手忙腳亂,趕緊擦乾淨沾著點心瑣屑的嘴巴,環顧遍一樓,又上二樓揚著查看。沒什麼動靜,一個人影也沒有,師傅沒回來。
去後院問了幾個忙忙碌碌的師弟,他們也都沒來過前面店子裡。
師傅身高體胖,如果回來了,自己不可能毫無覺察。師傅也不是開這種小玩笑的人。師弟們表情誠懇,沒誰會搞這種小名堂。可那些點心怎麼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呢?他又看看小桌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師姐儲秀!莫非是她回來了?沒出嫁前,師姐最愛和春福開玩笑。也許是她回孃家,看見自己在窗口,有心和自己開個玩笑,貓著腰、躡手躡腳悄悄進了店子呢。她腰身靈活腳步輕巧,自己發現不了完全有可能。
“啊哈——師姐,現身吧,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快出來吧,別逗我了。”春福想把儲秀誘出來,但上下里外前後問了一遍,沒人。她咯咯咯的笑聲沒出現。
三個小師弟眼神都很奇怪:“師哥,你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給咱們買了幾樣小零嘴兒,這不剛打開嚐了嚐,一轉身,不知爲何,就只剩一小半了。”
“嘿,師哥,不興這麼逗我們。我們現在可真有些饞呢?!?那三隻猴子,就會順桿爬,“謝謝師哥疼愛,那我們這可就上前面取點心去了哦。”他們那嘴巴,簡直就是無底洞。
“奇了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春福撓撓頭,離了後院,來前面繼續趕自己的活兒。這回,他再沒心情吹口哨了。時不時回頭瞅瞅身旁的小桌。剩下的點心剛被師弟們搬走了,只給春福每樣留下滿心狐疑。
小飛俠們一擊得手,將春福的小點心們運回自己窩巢後,繼續出去打獵。按道理,他們不應該再去找春福了。這些聰明的小東西們,早就從無數次有驚無險的失敗和成功中,中總結出了很多寶貴經驗。簡單來說,就三個字:快、準、狠。每次出擊,他們看情況,靈活機動,現場決定集中或分散作戰。無論怎樣,,都會快速出擊快速撤退,絕不戀戰,儘量不暴露自己。
幾天後,這些小飛人們又一次尾隨著楊梅姑娘來到了春福的裁縫鋪。
師傅去進原料了,春福還是在前面幹活、看店。像之前每回一樣,他喊住了走過小街的楊梅,親親熱熱地聊了一小會兒閒天,打打小情罵罵小俏,又買了她七八樣小點心。這次,選的全都是葷食。前一陣子生病住院的楊梅娘出院了,她的小葷點心,堪稱春熙鎮一絕。
看著楊梅一甩黑油油大辮子,風擺楊柳,一路脆脆嫋嫋吆喝著輕倩地走遠,春福忍不住託著腮發了一會兒小呆,直到一對年輕客人進店,他纔回過神來。
招呼過那對想定做結婚禮服的甜蜜戀人,春福小心翼翼打開了放在身後那張小桌子上的各色點心們,依次嚐了一遍。
手頭上這件菊白色女裝,釘完最後一隻掐絲琺瑯鑲嵌小盤扣,就可以收工了。春福呵退心裡蠢蠢欲動的饞蟲,開始認真工作。
他身後,一對空騎兵,歡快地忙活著。
釘釦子是個細緻活,春福全身心投入其中,半小時後,大功告成。他長舒一口氣,伸個懶腰,滿意地嘆了一口氣,回過頭,驚呆了。
桌子上,就只剩下了一堆六團空空如也的馬糞紙,香噴噴的餘味猶在,都還保留著剛剛裹過點心的形狀。
“天吶!”春福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雙手抱頭,緊緊閉上眼睛,又使勁睜開,期待是自己產生了不該有的幻覺。然而不是,的確只有六團無辜、可憐、空虛的馬糞紙。
三位師弟,不好意思啦?!蹅兇蜓兰赖男∪濣c心們,被那可惡的看不見的點心賊偷走了。
在之後的一個時辰裡,小裁縫春福變身爲春?!じ柲λ瓜壬瑢⒅車伊藗€遍,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他頹喪地倒在椅子上,痛定思痛,暗下決心:一定要破開這個難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