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李是不是收拾得有點兒太多了?我總覺得啊,是該精簡精簡,不然的話,上下火車你們提得動嗎?”宋高朗皺眉盯著地上幾個袋子。
七個行李袋,就算自己身上掛四個袋子,她們母女倆也得分擔三個,他擔心她們上車時,還沒踏上去就被人擠下車了。
唐琳低頭看著地上那七個袋子,頭疼地問道:“那該怎麼精簡?你看啊,這四個袋子裡,是我們仨的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這些都是日常剛需,怕是少不了。另外兩袋都是乾貨,最後剩下那袋是新鮮蔬菜。”
“蔬菜就不用帶了吧?”
“我不就是聽你說,年底城裡的蔬菜緊俏,大家天不亮就要排隊去搶,我們自己種了這麼多,乾脆裝一袋回去,省得起大早去排隊。”
要知道,大冬天的天沒亮,在外面街道溫度很低的,萬一大過年的,人凍壞了怎麼辦?
“行吧,你想帶就帶上。”宋高朗妥協(xié)。
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正嘀咕警衛(wèi)員怎麼還沒把車子開過來時,院外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
警衛(wèi)員小李和蕭野從車上下來,快步進屋,和大家打了聲招呼,便幫忙提行李。
“宋高朗!”
劉玥肩上扛著個行李袋小跑著趕過來。
蕭野擡眼一見是劉玥,眼皮就不由地跳了跳。
而宋高朗是一聽劉玥的聲音就頭疼,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丫頭這副模樣,難不成是想跟著他們一起回京?
他把剛打開的車門又重新關上,轉身問已跑到近前的劉玥:“你這是要回京過年?”
“上面沒批我假,我想回也回不了。”劉玥將肩上扛的包袱往吉普車上一塞,“這是我爲家裡準備的一些年貨,麻煩你幫我?guī)Щ厝ィ透野謰屨f,年後我找機會再休假回來看他們。”
宋高朗嘬了嘬牙花子,帶著點不耐煩地朝後努了努下巴,指著被塞得滿滿當當?shù)尼醾湎洌骸澳愠虺蜻@一箱行李,都快溢出來了。我自己拎著都費勁,你還弄來這麼一大袋行李,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我們幾個人怎麼幫你弄回去?”
“想辦法呀。”劉玥理所當然地說:“你們幾個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就不信你們扛不回去。”
冷卉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話說得輕巧,等真正上火車了,擠上不上,這袋年貨是扔還是不扔?
宋高朗緊鎖眉頭:“你這袋子裡面裝的都是什麼年貨?”
“乾果、花生、乾菜等等,都是乾貨,別看著體積大,但沒多少重量。”劉玥拍了拍袋子。
宋高朗點頭:“行,只要是乾貨易保存就行,你幫忙關上後備箱,我們得趕緊出發(fā)了,不然,火車怕誤點。”
唐琳的目光從宋高朗身上落到了劉玥身上,她什麼也沒說,等宋高朗幫她打開車門,便上了車。
吉普車剛駛離營區(qū),蕭野就按捺不住心裡的嘀咕,側頭看向後座的宋高朗,語氣裡帶著點疑惑:“宋團,劉玥那女人分明就是個麻煩,你怎麼就答應了幫她帶年貨回去?”
宋高朗斜睨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回道:“剛纔我問了,她說都是些乾貨,經(jīng)久耐放,等會兒進了市區(qū),先拐到彎去郵電局,我直接花點錢幫她寄回去得了,真要我提,行李實在太多,等會上了火車怕是顧不過來。”
冷卉聽了覺得宋高朗這招夠損:“這寄的是年貨,等郵寄回去,她的家人收到,只怕已經(jīng)過完元宵節(jié)了。”
“那就沒辦法了,劉玥明知已經(jīng)快過年了,爲什麼不早點寄?”宋高朗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話他說的蠻不講理又理直氣壯,其他幾人無法反駁。
在扛不回去的情況,幫忙郵寄回去,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
吉普車進了城,先去了一趟郵電局,然後警衛(wèi)小李纔將人送到火車站。
他幫忙一起把行李全都扛進候車室,這才告別開車離開。
這年頭沒春運,但年底這幾天火車站的人流明顯比平常日子更大。
候車室人頭攢動,很是嘈雜。
好在沒等多久,大概半個多小時後,火車進了站。
好在蕭野只帶了一個行李袋,宋高朗扛三個,蕭野扛三個,最後唐琳和冷卉只需要提一個就行。
好不容易擠進站臺,再擠上火車。
宋高朗訂的是軟臥,上了火車倒沒那麼擁擠。
一個隔間左右兩邊上下四個牀位,正好安置他們四人。
兩個大男人主動選擇上鋪,等把行李放置好,冷卉坐在下鋪問正忙著拿水杯出來的宋高朗。
“宋叔,請問從這裡到京城,坐火車得多長時間呀?”
“這時間有點久,得三十幾個小時,慢慢熬吧。”
“嘶,這麼久,一天兩夜!”冷卉吸了口冷氣,蔫了。
蕭野看著她,眼神裡既帶著幾分好笑,又藏著不易察覺的心疼。
他溫聲鼓勵:“堅持堅持,好在我們訂的是臥鋪,好好睡兩覺就到了。等到了京城我?guī)愕教幑涔洌瑤阃鎮(zhèn)€痛快。”
這話一下子勾起了冷卉的好奇心,她眼中有了期待,連忙問道:“京城都有啥好玩的、好逛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要是你想逛名勝古蹟,故宮不容錯過,那可是明清皇家宮殿,建築宏偉,珍寶無數(shù);天壇也很棒,古代皇帝祭天祈谷之地,還有什剎海、陶然亭公園等。如果想購物,東風、西單、王府井百貨大樓,還有地安門都可以去。”
京城這麼多購物商場可逛,冷卉不自覺地擔心起自己的票據(jù)夠不夠用。
單位發(fā)的票據(jù)很多都有地域限制,能全國通用的很少。
宋高朗見她從包裡翻出一沓沓票據(jù),對著那堆東西愁眉不展,忍不住好笑起來,“你個小丫頭愁啥?真想買什麼,到時候我給你掏票就是了。”
冷卉聽了這話狡黠一笑,歪頭看向他:“宋叔,你的錢票不都交給我媽了,你哪來的票?莫非你揹著我媽藏私房?”
“哎喲!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宋高朗見唐琳已經(jīng)轉過頭來,倒是挺會配合的,苦著臉解釋道:“借我個狗膽,我也不敢揹著琳琳藏私房錢啊,別說一個,就是十個狗膽我也不敢!”
唐琳忍著笑,輕咬著下脣,嗔怪地瞪著他,“既然不是藏了私房,那你就是想啃老?”
宋高朗被唐琳嬌嗔一眼瞪得心情不錯,他輕咳一聲,臉上卻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開口道:“我爸媽的那些票據(jù),擱家裡也是浪費,我拿來用正好廢品再利用,免得他們浪費了。”
唐琳被他逗笑:“你這強盜邏輯好強大,我怎麼覺得你好不要臉。”
冷卉卻被宋高朗的這絲匪氣吸引,“宋叔這話沒毛病,有票不用,那是沒苦硬吃。既然如此,還不如拿來讓兒孫先享福。”
宋高朗聽了這話一愣,剛纔他那話是這個意思嗎?
唐琳看著被冷卉成功帶入溝裡的宋高朗,輕輕搖了搖頭,從行李袋中拿出一本專業(yè)書籍,便靠在被子上翻看起來。
旅途漫漫,唯有看書、聊天、睡覺能打發(fā)時間。而冷卉卻看著火車慢慢駛離車站後,便開始從包裡翻出零食擺滿小桌子,招呼蕭野:“過來陪我一起吃零食看風景。”
窗外的風景再美,在行駛中看久了也難免乏味;零食再可口,吃多了也只剩口乾舌燥。
捱到晚飯時間,草草吃過後,窗外連那看膩了的景緻都沒了,冷卉只覺得無聊透頂。
她一頭栽倒在牀上,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翻了個身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宋叔,這是快到站了?”
“嗯,你們多穿點衣服,這個季節(jié)的京城氣溫很低,別凍著了。”
宋高朗一邊叮囑,一邊收拾行李,把擺在外面的日用品都往袋子裡裝。
唐琳和冷卉直接秋衣上面套毛衣,毛衣上面套棉衣,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是等下了車,被凜冽的西北風一吹,兩人還是覺得寒氣順著口鼻往裡鑽,稍一呼吸就透身涼。
好不容易從擁擠的車站走出來,唐琳和冷卉有些發(fā)懵,好在眼尖,他們一眼就瞧見了來接他們的宋老頭。
宋老頭也看見了他們,朝著他們這邊使勁地揮舞著手臂,生怕一錯眼人就找不到了。
“老二,弟妹,這邊!”
“哎呀呀,弟妹,卉卉,一路辛苦了。”
宋老頭無視扛著三個包的大男人,接過唐琳和冷卉手上的行李袋,掂了掂,“你們怎麼帶了這麼多行李,一路提著累不累?”
“謝大哥關心,不累。”若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唐琳都要懷疑這老頭在內(nèi)涵她,嫌她來趟京城行李帶少了。
“哥,琳琳她們提一袋行李你心疼她們,我這背一袋提兩袋,怎麼不見你心疼心疼我?”
宋高朗好氣又好笑,他們後面兩個人,每人扛了三袋沒發(fā)現(xiàn)嗎?
宋老頭回頭瞪了他一眼,轉過頭笑呵呵地領著唐琳和冷卉往路邊的汽車走去。
“家裡老頭老太太知道你們今天到,特意囑咐我開車來接你們。還特意讓家裡的保姆買了不少菜,準備整一大桌菜爲你們接風洗塵。”
坐上車後,唐琳順著他的話道:“爸媽他們太費心了,這會不會太隆重了?”
宋老頭握著方向盤,聞言側頭笑了笑:“你和老二結婚,他們盼了多少年了,費這點心思算什麼。媽昨天還在問我,說你喜歡吃什麼菜,口味偏鹹還是偏甜,嗜不嗜辣等等,就怕今天怠慢了你們。”
“哎喲,我在他們跟前生活了幾十年,怎麼沒見他們對我這麼上心過,這兩天我看著都有點嫉妒了。”
唐琳和冷卉被他的話逗笑了,有他的話打底,心情似乎也沒那麼忐忑了。
直到汽車緩緩駛入一座大院,唐琳和冷卉才從宋高朗的嘴裡知道,原來蕭野家竟也住在這兒。
“難怪你們在部隊兩人感情這麼好。”
汽車停在一處院子外面,蕭野從副駕駛位下來,本想邀請?zhí)屏蘸屠浠艿郊已e坐坐,結果被宋高朗直接擋了回去。
“趕緊的,把你的行李拿下車,坐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我們得趕緊回去休息。”
蕭野也注意到了冷卉她們憔悴的臉色,拿下行李,隔著車窗對冷卉說道:“等你休息好了,我去找你。”
冷卉朝他揮了揮手。
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她此刻又累又乏,幾天不換衣服,現(xiàn)在只想趕緊到家,痛痛快快洗個澡,然後吃飽倒頭睡上一覺。
所以,即使宋高朗不擋回去,她們這個時候也不會受邀進蕭家去作客。
汽車在大院裡緩緩繞了大半圈,最終穩(wěn)穩(wěn)停在了一棟兩層的小洋房前。
“到了!”
宋老頭停好車。
宋高朗下車後,又快步走到另一側去幫忙打開車門。
“媳婦,卉卉,下車吧。”
唐琳和冷卉並肩站在氣派的小洋樓前,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眼底都藏著幾分意外,對宋高朗的家世有了重新的認知。
宋高朗和宋老頭兄弟倆忙著往下搬行李,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腳步聲。
沒多會兒,院門打開,就見兩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老頭相互牽著手,慢慢走了出來。
他們的身後還跟了幾人。
這是特意出來迎接她們的嗎?
天不怕地不怕的唐琳和冷卉母女倆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身子骨都立馬挺直了。
“老大,老二,這就是琳琳和卉卉?”
江書雪剛邁出院門,目光便直接落在了唐琳和冷卉的身上。
等看清這母女倆的模樣,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哎喲!這般出挑的容貌,竟然被老二那老光棍娶回來了?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白瞎了!”
剛丟下行李想過來介紹母女倆的宋高朗,腳步一頓:“.”
他摸了摸自己還過得去的俊臉,走到江書雪跟前,語氣有點委屈:“媽,我媳婦長得漂亮,不用你說我們都知道,但你也不用貶低你老兒子我來體現(xiàn)吧。”
“去去去,一邊去!”江書雪推開跟前礙眼的人,走到唐琳面前,牽起她的手圍著轉了一圈,驚歎道:“哎喲,好一個妙人兒,難怪我家老二不聲不響就把你娶了,長得真不賴,我喜歡。”
唐琳隨著她轉了一圈,正想開口說點什麼。
就在這時,江書雪扔下她,轉身又牽起冷卉的手好一番打量,越打量越滿意,“這麼乖巧的小姑娘,以後就是我孫女咯,真好!”
宋高朗和唐琳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的擡眼望了望天空。
老太太對“乖巧”一詞,恐怕是有什麼誤解。
第一次見面就被冷卉的外表所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