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冷卉手背的皮膚迅速變紅了。
剎那間,在筒子樓這間不起眼的逼仄房間內(nèi),瀰漫著一股與剛剛截然不同的冷冽氣息。
冷卉的眼神如一把淬了毒的利刃,死死的盯著孫小娟那隻拿著筷子的手。
準確來說,是一隻可以碎屍萬段的豬蹄。
孫小娟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筷子,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她的雙眼緊緊鎖住低氣壓的冷卉,似乎怕她暴起傷人,隨時做好準備反擊。
嘴上卻不服輸?shù)慕妻q道:“中午我總共才蒸了十個紅薯,你一人就撿四五個,我和你妹妹小梅吃什麼?”
冷梅被點名,似乎感受到一道不懷好意的視線,她下意識的從紅了的手背擡起視線,朝冷卉看去。
卻發(fā)現(xiàn)冷卉正拿起一個紅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惡劣的譏笑,“你們吃什麼關我屁事,現(xiàn)在我只知道,十個紅薯兩房分,你們二房吃五個,我們大房也要吃五個。一房一半公平公正,你覺得不公平,還是說你覺得我們大房兩個工作崗位沒資格吃一半?”
又提兩個工作崗位,冷梅恨得差點咬碎牙,多個工作崗位了不起啊,成天拿這事說事,要不要臉?
不帶這麼欺負人。
孫小娟心裡也慪死了,如果說冷永康的痛是什麼,那當之無愧是沒有兒子,沒兒子就等於沒後,這是他不可言喻的痛。
而孫小娟的痛,就是沒工作。就因爲他沒工作,在婆家處處低唐琳這個妯娌一頭。
當唐琳穿著沒補丁的衣服光鮮靚麗的去上班時,她要蓬頭垢面的在家料理家務。
當唐琳回家舒舒服服的坐在隔間教冷卉寫作業(yè)時,她要穿著補丁衣服手忙腳亂的準備一家人的飯食。
飯後當唐琳收拾完碗筷,帶著老公女兒去散步的時候,她在和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鬥智鬥勇,鬥得身心俱疲。
即使心裡再慪,孫小娟也不敢真正和大房撕破臉皮,因爲僅靠冷永興的那點微薄工資根本養(yǎng)不活他們一家五口人。
孫小娟忍下心裡所有的不甘和恨意,僵硬的臉皮抖動幾下,努力扯出一個自認爲最和善的笑意,“幾個紅薯而已,你看你怎麼就扯到兩房對立的關係上去了呢?”
“今天你奶去了你小姑家,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所以只蒸了十個小紅薯,就我和小梅的分量。早知道你會回來,我就多蒸一點,或者將紅薯熬成粥,那樣就更好吃點。”
冷卉嘖了聲,上午孫小娟那副想吃絕戶的嘴臉,她可是瞧得很清楚,現(xiàn)在知道工作暫時搶不到手,這是暫時又忍耐下來了?
“這些我都不管,我只知道這個家吃的每一頓飯都有我們大房一份,既然你只蒸了個十個,那我就能拿五個。”
孫小娟:“......”
吐血!
油鹽不進,冥頑不靈!
冷卉可不管孫小娟被氣得會不會吐血,明知道家裡有個病人,不想著熬粥,卻直接蒸乾的,不就是不想讓唐琳如願喝上粥嗎?
這些人也不想想,這些年唐琳爲這個家的付出。
整個冷家就唐琳的工資最高,如果說三個工作崗位爲這個家付出了全部,那唐琳的功勞至少佔了半數(shù)。
冷家十口人,按功勞來算,有四五口人都是靠她的工資來養(yǎng)活。
唐琳現(xiàn)在在醫(yī)院裡面躺著,就最開始冷老婆子和冷永康去了醫(yī)院,二房的人連面都沒有露一個。
如此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家人,憑什麼還要給他們好臉色。
在末世,一個隊伍外出出任務,得到的物資都是按勞分配,功勞大的自然得到的多,想混日子或蹭功勞的給你最基本的保障已經(jīng)算是隊友們?nèi)蚀攘恕?
五個兩指大小的紅薯,只能說墊下肚子,想吃飽是不可能。
冷卉吃完紅薯,便端起盆裡換下來的髒衣服去了水房,等洗完衣服晾好直接就回了醫(yī)院。
醫(yī)院的食堂裡,已經(jīng)過了飯點,後廚的員工已經(jīng)在清洗餐具。
冷卉在打營養(yǎng)粥的窗口問了,才知道營養(yǎng)粥今天也賣完了。
從食堂離開,冷卉進了趟衛(wèi)生間,趁著無人從空間提出一罐奶粉。
走進病房,靠近門口的病人家屬正在給病人喂水,看到她進來,也只是擡頭瞅了一眼。
唐琳平躺在病牀上,兩眼盯著吊水瓶發(fā)呆,聽到腳步聲靠近,眼珠才慢慢轉(zhuǎn)動看向來人。
冷卉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回了趟家,換了身衣服,再去了趟供銷社幫你買了罐奶粉。”
冷卉將奶粉放在旁邊的櫃子上,一邊往搪瓷杯裡倒水,一邊解釋道:“本著能節(jié)約就儘量節(jié)約,卻不想回到家孫小娟只蒸了幾個紅薯,想著回醫(yī)院食堂幫你打份營養(yǎng)粥,結(jié)果食堂的粥已經(jīng)賣完了,今天中午只能就委屈你喝奶粉了。”
隔壁牀的病人家屬,是一位中年大媽,她聞著空氣中的奶香,酸不溜秋的說道:“如果喝奶粉是委屈,那這委屈讓我們多受點,我愛喝奶粉。奶粉多營養(yǎng)呀,比醫(yī)院那營養(yǎng)粥可有營養(yǎng)多了。”
冷卉微微一怔,她沒有想到旁人會答話。
唐琳朝冷卉翻了個白眼,讓你嘚瑟,有好東西不捂著偷偷喝,還在這裡顯擺,顯得你多能耐似的。
冷卉扶著唐琳喝了半杯奶粉,又倒了半杯水,晃一晃,自己把搪瓷杯裡略帶奶味的水全喝了。
隔壁病牀一家屬一病人,兩雙眼睛一直盯著她們。
“同志,奶粉好喝嗎?如果你們嫌棄奶粉,晚上我們可以用營養(yǎng)粥和你們換。”
醫(yī)院食堂裡的營養(yǎng)粥只供應給病人,不要糧票,只要是醫(yī)院住院的病人,交錢就行,兩分錢一份。
冷卉無語:“剛纔那話我是爲了哄我媽開心,你聽了別當真。”
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腦殼有包纔會嫌棄奶粉。
中年大媽尷尬的扯出一抹笑意,“你這丫頭,有話不能好好說,差點我就當真了。”
冷卉笑了笑,彎腰拿起牀底下的搪瓷盆去打了半盆熱水回來,幫唐琳擦身子,這個天氣溫度雖然不高,但整天躺著不動,每天擦擦身,睡起來要舒服一些。
晚上冷卉沒有回去吃飯,在醫(yī)院食堂買了一份營養(yǎng)粥,唐琳喝了一些米湯,剩下的渣滓全進了她的肚子裡。
吃了個半飽,冷卉懶得回家,直接就在醫(yī)院陪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