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祺腦子打結,沉默了一會兒,大逆不道地對老闆說:“一定得是我去嗎?”
她也就是仗著老闆是她爸的老友,否則絕不敢對老闆的要求提出異議。
“怎麼,有問題?”黃郴偏著頭打量她的神色,她看起來彆彆扭扭的,不知道在糾結什麼,“有什麼難處就直說,跟我還見外?”
辦公室裡沒別人,黃郴笑了笑,表現得很親和,眼神裡甚至帶了鼓勵,沒那麼威嚴。
讓祝曲祺說,祝曲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的思緒確實很複雜,難以用言語準確表達。
“沒有。”憋了半天,祝曲祺就憋出來這麼兩個字。
“我是這麼想的。”黃郴不懂這姑娘在想什麼,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細細給她分析,“謝總這次過來擺明了是來咱們公司視察的,他滿意了,這個項目就十拿九穩了。你和他見過,對他來說是熟面孔,交流起來更容易。相比之下,其他人都是生面孔,隔著一層。你覺得呢?”
祝曲祺放棄掙扎,接受老闆的安排:“我覺得您說得對。”
她是華硯的員工,理應以公司利益爲重。何況,出於私心,她也並不是真的那麼抗拒和謝聞見面。
反而……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祝曲祺,你真是個矛盾體。前一秒還想拒絕,轉眼間就改了主意。
“您放心。”祝曲祺說,“保證完成任務。”
“還有一點,我也不清楚謝總這次過來要呆幾天,務必在此期間招待好他,要讓他看出我們的誠意。”黃郴最後交代。
祝曲祺鄭重點頭。
回去以後,祝曲祺在工位上發了好久的呆,趙苒苒路過她身後,見她電腦都熄屏了,不免覺得奇怪。小祝秘書精力旺盛,每天跟打了雞血一樣,她恍惚的樣子可不多見。
“黃總又叫你幹啥了?”趙苒苒拍了下她的肩,“總不會是又要你出差吧?”
祝曲祺肩膀抖了下,有點被嚇到了:“啊?你說什麼?”
趙苒苒只好把話重複一遍,
“就交給我一個任務,雲瀾集團的謝總要來咱們公司視察,黃總叫我下午去接機,還有就是負責接下來的招待工作。”祝曲祺沒隱瞞,說出來正好找趙苒苒這個大前輩取經,“有需要注意的事項還得你多提點我。”
“小事兒一樁,姐幫你。”趙苒苒毫不猶豫地一口應了下來,只是有一點她不是很明白,“視察乙方企業這種工作怎麼是雲瀾的大總裁親自來啊?殺雞焉用牛刀。”
祝曲祺努了下嘴,回答不上來。她哪知道那麼多。
*
航班信息是黃郴的特助發到祝曲祺手機上的,等到時間差不多,她就從公司出發去機場接人。
好在不用她親自開車,帶了專職司機過來。
站在航站樓出口,祝曲祺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後悔沒寫個接機牌,萬一她和謝聞錯過了怎麼辦?
上回出差狀況頻出,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出岔子了,顯得她很不專業。出門在外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她不專業就是公司不專業,不能給謝聞留下公司是草臺班子的印象。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很快,祝曲祺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謝聞太好認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羣中一眼就能看到,鶴立雞羣,不可能跟他錯過。
他戴著墨鏡,周身的距離感很強,彷彿豎起一圈看不見摸不著的屏障,與周圍的人隔絕開來。
不斷有人駐足,側目看他,以爲是哪個明星,激動地拉扯身邊的同伴,伴隨著低聲交流。還有人掏出手機偷拍。
祝曲祺走神了,腦中閃過從小酒手機上看到的謝聞在機場的照片。眼下親眼目睹,她總算知道那張機場圖是怎麼來的了。
隔著一段距離,祝曲祺舉起手揮了揮。
她是注意到甲方老闆了,但她怕甲方老闆沒看見她。
距離越來越近,祝曲祺的心臟開始有了不一樣的頻率。偏偏這時候,她的腦子像跳了幀,不分場合地閃現那個刻意被她遺忘的夢。
完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謝聞了。
胡思亂想間,人已經走到近前。祝曲祺穩了穩心神,往前迎了幾步,嘴巴快過腦子:“謝總對不起。”
謝聞:“?”
一上來就道歉,是謝聞沒想到的。
隔著鏡片凝視她半晌,謝聞好笑地問:“爲什麼說對不起?”
“啊,我……我……”祝曲祺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脫口說了什麼,懊惱地擰了下眉,耳後根有點熱,幸好她腦子轉得夠快,片刻之間就找了個藉口,“我忘了帶接機牌,還得勞煩您在人羣裡找我。”
謝聞了解了,然而他卻搖了搖頭:“你並不難找。”
她很顯眼。在他眼裡,其他人是暗淡的,是一朵朵烏雲,一朵朵灰撲撲的蘑菇,只有她是彩色的,是小太陽散發出來的光芒,是帶著甜味的水果糖,還是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陀螺。他聽完了她所有的播客,看了她很多條朋友圈,知道她除了秘書這項工作,還養了只大狗、拍vlog分享在視頻平臺,小紅書、抖音、B站都有不少的粉絲量。
靠近她就會被她的氣場感染,獲得幾分奇妙又虛幻的快樂。
祝曲祺聽了他的話,不明其意,但很容易令她浮想聯翩。他爲什麼覺得她不難找?誇她漂亮?不是路人臉?
如果他真是這個意思,那倒也沒錯。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
祝曲祺沒在這個問題上想太久,領著謝聞還有他的特助去停車的地方,順便問一聲:“謝總訂酒店了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幫您訂。”
“已經訂好了。”回答問題的是特助。
祝曲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特助加了祝曲祺的微信,兩人交換了名字,隨後,這位叫邱嶼的特助把酒店的地址發給她。
謝聞不疾不徐地跟著祝曲祺走,突然想到什麼,墨鏡後面的眼睛低垂,盯著祝曲祺的腳。
她穿了雙白色的一字帶高跟涼鞋,腳趾甲應該是塗了透明的甲油,泛著瑩潤的光澤。
“也沒有摳出一座城堡。”謝聞低喃。
她在那期播客裡說,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之後應該不會再見了吧,不然我會尷尬得用腳趾摳出一座城堡。
“嗯?”祝曲祺側頭,瑩白的脖頸微微仰起,那雙很靈的眼眸眨巴兩下,望向他的臉,帶著純真的疑惑,“謝總,你說什麼?”
她怎麼好像聽到了“城堡”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