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急促腳步聲中，一名太監(jiān)，陪著朱標(biāo)出現(xiàn)在監(jiān)牢外。

陸仲亨透過監(jiān)牢柵欄，看到朱標(biāo)時，蒼白恐懼的臉，瞬間涌現(xiàn)潮紅。

沒事了！

太子來了，他陸仲亨這個死劫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皇宮內(nèi)的具體情況他不清楚，可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太醫(yī)院已經(jīng)給朱元璋下了判書。

所以，朱元璋即便醒來，又能堅持多久呢？

何況，如果朱元璋沒事，還能活好久，恐怕太子爺不會出現(xiàn)在這裡吧？

太子來。

……

察覺身旁，長輩的視線落在身上。

手指都發(fā)白了。

湯和瞧著，不由皺眉。

這種震懾作用，即便陛下真的駕崩了，也會產(chǎn)生餘波效應(yīng)。

他今日得罪太子。

朱棣情緒低沉道：“二哥、三哥、老五，父皇讓你們進(jìn)去。”

讓朱棣等人，用輪椅推著二人來到御花園後。

他豈能不知，父皇醒來，第一時間讓二叔去詔獄，賜死陸仲亨的目的。

……

“兒臣遵旨！”

大哥一定會有所動作。

不但滿肚子，陰謀算計，連骨頭也沒了。

胡惟庸回神，瞧著呂本，眼底鄙夷之色一閃而逝。

許久後。

最終眼睛瞪大，盯著朱標(biāo)，一動不動。

殺他的人，很快就會重新過來。

“無妨，朱皇帝這是殺雞儆猴。”朱元璋那點目的，別想瞞過他的眼睛，“朱重八以爲(wèi)，殺了陸仲亨的餘波，可以讓他死後，恫嚇住咱們？做夢！”

說著，臉上帶著笑容，眼睛卻紅了，眼淚往外流。

而是出於兄弟結(jié)義的情誼。

緩緩擡手。

朱標(biāo)皺眉看著，不停向他叩首的陸仲亨，眉頭緊擰。

……

向朱標(biāo)求助。

兄弟們領(lǐng)命後，帶著家眷，結(jié)伴離開。

金陵城。

“太子，救臣！”

朱棣感受著，朱元璋乾瘦，幾乎只剩下皮和骨頭，粗糙且滾燙的手掌，眼鼻不由發(fā)酸。

平靜眼睛內(nèi)，閃爍著幽光。

朱元璋既然已經(jīng)把毒酒都送到他面前了。

兩個老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

“嗯！”

朱棣不由想到，見到二叔湯和，瞭解到的詔獄情況。

那種剝皮衝草，才殘忍可怕。

可瞧瞧現(xiàn)在。

寢殿。

哈哈……

卻能震懾金陵很多人。

不公！

這一次，所有人都在。

他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可也不想忤逆，父母最後一點心願。

猙獰狂笑：“朱元璋！等著瞧吧，等著瞧吧，你終有一天，也會在下面，看到伱的兒子們手足相殘！你真以爲(wèi)，你選了一個仁義的繼承人，哈哈……”

就不會改變主意。

明日，太子登基，湯和就要承受來自太子的怒火！

“剛纔，爹已經(jīng)讓你二叔，去詔獄，賜死陸仲亨了……”

朱標(biāo)依舊保持躬身抱拳姿勢，只是，此刻，抱拳的雙手，明顯十分用力。

朱標(biāo)看著陸仲亨，仇視瞪著他的眼睛，臉漆黑一片。

話罷。

朱院長如果還能活很久，且執(zhí)意要殺他，太子一定會放棄他！

絕不會爲(wèi)了他，徹底觸怒朱元璋！

“給爹和你娘，說說，你們燕華現(xiàn)在的變化……”

陛下就是要用陸仲亨的命。

“等會出去，問一問你二叔，你大哥的反應(yīng)，若是去詔獄了，爹閉眼後，你們就馬上動身啓程，離開金陵，見也見了，不必給爹扶靈，送爹和你娘最後一程了。”

朱標(biāo)低著頭，湯和看不清，此刻，朱標(biāo)臉上的神情。

“只要二叔不說，我不說，父皇就不知道，陸仲亨的情況。”

臉色蒼白。

這天瞎了眼，不公！

呂本只覺，茶杯的溫度，都不能驅(qū)散，雙手的冰冷寒意，嘴脣顫抖，喃喃自語：“好狠！朱重八好狠！”

朱棣鼻音有些哽咽，輕嗯一聲。

“你鬥不過朱四郎！”

當(dāng)初，他們一起把腦袋別在褲腰帶造反時。

渾身哆嗦顫抖。

朱樉攤手一笑，“功成身退，去老四燕京享福，替雄英把黑鍋背了，兩鎮(zhèn)兵馬交給尚炳，和老四討要商洲五大湖區(qū)，孩兒早盯上這塊膏腴之地了。”

那麼，太子此舉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

湯和作揖後，轉(zhuǎn)身離開。

那麼，站在他身邊這個，昔日素有賢名的太子呢?

走著走著，是越變越好了，還是把原來的自己都忘了？

湯和看向朱標(biāo)。

他……報不了仇了！

朱元璋恐怕就恨不得把他剝皮衝草吧？

非君臣之義。

除了想要救下他。

輕輕拍打朱棣的臉，“回來作甚！回來作甚啊！”

朱元璋殺人的手段，可多的很。

如此，老四一家就多幾分安全。

這等情況下，太子要保他，湯和還會憑著朱元璋寫下的一道聖旨，強頂太子之威，要他喝下這杯御賜毒酒嗎？

湯和轉(zhuǎn)身，揮了揮手，“給罪人，陸仲亨倒酒！”

話中，驟然擡頭，“胡相，咱們走吧！朱元璋閉眼前，咱們走的越遠(yuǎn)越好！”

努力忍著，擠出笑容，“這裡是我家，父皇，孩兒怎麼就不能回來了。”

‘終究是變了。’湯和看著禮節(jié)挑不出一點毛病的朱標(biāo)，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朱元璋看著三人，“老二，咱問你，要是你大哥對老四動手，你要怎麼做？跟咱說實話？”

太子不清楚，陛下的這層用意？

不！

他不相信，以太子的聰慧，沒有看透這層用意。

可這個時候，怎麼能遠(yuǎn)離金陵城！

看著朱元璋、馬秀英越來越差的精神頭。

徐妙雲(yún)陪著朱棣，眼睛微紅，向朱元璋、馬秀英的方向看了眼，低聲問：“咱們走嗎？”

儘管不想離開。

可下一次，就可能不是一杯毒酒。

朱元璋看著，坐在榻邊的朱棣。

陸仲亨猛地哆嗦一下，擡頭，看到湯和冷硬的面孔，朱標(biāo)現(xiàn)身時，臉上的得意沒有了。

惶恐看向朱標(biāo)，“太子爺！”

……

反而把原本的那個自己，也給忘記了。

朱元璋、馬秀英和雍鳴、祈嫿幾個孩子說了會兒話，打發(fā)孩子們出去。

不過，沒有再說話。

胡惟庸、呂本相對而坐。

“我保了這麼多年的人，在這個關(guān)頭被父皇一杯御酒賜死，滿朝文武，該如何看待我？”

湯和瞧著太監(jiān)猶猶豫豫，瞪眼，拿起酒杯，酒壺，倒?jié)M酒後，把酒杯遞到陸仲亨面前，“咱們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走到現(xiàn)在，鐵骨錚錚的漢子，不要在最後這一刻，給咱們的過去丟臉！”

朱樉三人跪在榻前。

‘你沒有朱四郎的本事！’

本質(zhì)也反應(yīng)了，朱元璋時日無多！

就這，還想扶立朱允炆，取代朱雄英？

可此刻，喝下毒酒，且已經(jīng)滿門被滅的陸仲亨，根本無所忌憚，衝朱標(biāo)狂笑，“太子爺，當(dāng)初炮擊土橋村，難道不是您默許嗎？”

太子不懂？

朱標(biāo)臉色漆黑。

湯和也不會與太子一起隱瞞此事。

湯和嘴脣動動，猶豫一下，說道：“太子，陛下賜酒給陸仲亨，除了陸仲亨本身威脅到老四，陛下此舉，更是要做給所有仇視老四之人看。”

捧著茶杯的雙手，不停顫抖著。

陸仲亨顫顫巍巍伸手，接過黃金酒樽，擡頭，含笑看著湯和：“湯和，咱陸仲亨在下面等著你，等著在下面，看你滿門被滅。”

陸仲亨一個被扒光毛的蠢貨，並不可怕。

可太子依然要保陸仲亨。

他已經(jīng)可以肯定。

警告，現(xiàn)在蠢蠢欲動的那些人。

朱元璋抓著朱棣耳朵，搖著朱棣頭。

都很清楚。

朱標(biāo)沒等到湯和的回答，微微蹙眉，保證道：“二叔，父皇在這個時間點，賜御酒，父皇的擔(dān)憂，侄兒清楚，無非就是擔(dān)心，陸仲亨在這個時候，在心懷不軌之人的策應(yīng)下，逃出詔獄，對老四一家造成威脅，我可以保證，老四不離開中原，陸仲亨永遠(yuǎn)也不會走出監(jiān)牢！”

朱元璋問：“那你呢？你爲(wèi)自己做了什麼打算？”

湯和厭惡看了眼陸仲亨。

“孩兒最終的目的，是配合老四，把大哥拉下皇位，扶立雄英上位，然後大開殺戒，把朝中這些，腐朽之輩，全都清洗掉，讓咱們家雄英全面效仿燕華革新。”

……

“太子，臣告退。”

哎……

陸仲亨被賜死的消息，也迅速在金陵上層傳開。

坤寧宮。

朱元璋拍掉朱棣給他擦淚的手，“不用擦，咱這一輩子，都快忘了哭的感覺了，小時候，你祖母祖父、大伯、二伯他們相繼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咱那個時候就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後來，咱更是一步步變得鐵石心腸，沒想到，這臨了臨了，倒是越來越?jīng)]出息了。”

朱棣三人，才從寢殿內(nèi)出來。

“如果，你大哥沒有去詔獄，那你想給爹親手捧一捧土，就留下來，送爹和你娘最後一程。”

湯和難道就不替自己的家族考量？

……

朱標(biāo)收回視線。

朱元璋就擺了擺手，“你們都不用跟著咱和你娘了，最後一點時間了，咱想和你娘，單獨說說話，對你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往後的路，咱和你娘，再也管不了了，如何走，全憑你們自己了。”

朱元璋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著點頭，“看來，你這些年，的確長進(jìn)了，咱給你一道旨意，若是咱閉上眼後，咱們家老四不走，而你大哥對老四動手了，就這麼做吧，你們這些叔伯做完這件事，藩王制度也該取消了，雄英以支持你們走出去削藩吧！”

會彙報給朱元璋。

朱棣眼皮微微顫抖，眼睛溼了。

“你沒有朱四郎的本事！哈哈……”

陸仲亨這幅模樣，他很不喜。

“去吧。”

太子已經(jīng)用了全部的辦法。

只是，動作的程度，還不清楚。

讓這羣蠢蠢欲動的人，在動手時，多幾分猶豫。

衝湯和鄭重作揖，“二叔，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給陸仲亨一個機會，二叔應(yīng)該知道我的難處。”

太子不希望這種餘波效應(yīng)出現(xiàn)？

他不願往這個方向思考。

陸仲亨見此，癱坐地上。

飯後。

朱元璋、馬秀英似乎已經(jīng)極其疲憊。

陸仲亨看著黃金酒樽內(nèi)，清澈的液體。

陸仲亨癲狂大笑中，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朱樉徑直進(jìn)入寢殿內(nèi)。

朱樉拍了拍朱棣肩膀，用只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不知什麼事情，大哥剛纔匆匆離開了，不用怕，二哥的兩個鎮(zhèn)，已經(jīng)做好了，沿金蒙線，長驅(qū)直入金陵的準(zhǔn)備，大不了，咱們立雄英！”

朱樉深吸一口氣，擡頭，鼓足勇氣，迎上朱元璋的視線，“父皇，在回來時，兒臣已經(jīng)交代姚廣孝，一旦他收到我的消息，我麾下的兩個鎮(zhèn)，會馬上控制北平車站，調(diào)用所有車頭車皮，在鐵路沿線，朝廷兵馬，沒有反應(yīng)過來前，長驅(qū)直入金陵。”

“二叔！”朱標(biāo)保持躬身抱拳姿態(tài)。

其實，他炮擊土橋村，讓徐妙雲(yún)差點難產(chǎn)而死，太子和朱四郎差點因此而手足相殘時。

雖然他也渾身發(fā)寒。

走著走著，非但沒有變得更好。

“記住了嗎！”

吃了一頓，從洪武九年起，就再沒有吃過的團圓飯。

朱棣、朱標(biāo)爲(wèi)首，兄弟、姐妹、妯娌、皇孫皇孫女們相互對視。

所以，太子來了，恰恰證明，朱元璋要死了！

這個人，到死，都還在刺激太子。從太子的臉色，不難推斷，這番話，恐怕還真的說到太子心中了。

……

陸仲亨臨死前，咒怨的話，不斷在朱標(biāo)腦海中迴響。

就當(dāng)朱元璋，輪流見皇子們時。

他現(xiàn)在才明白，爲(wèi)什麼，有些人的人生，走著走著，就越來越差了。

可湯和如此堅持的態(tài)度，表明了，現(xiàn)在他不喝這杯酒。

午後。

陸仲亨的笑聲越來越弱，直到某刻，跌倒在地上，身體抽搐，張嘴想說，卻已無力氣時。

……

朱家皇族。

呂本倏然擡頭，眼睛明亮看著胡惟庸。

面前這個人，也是一個響噹噹的耿直硬漢。

秦淮河畔一家商旅客棧內(nèi)。

‘你鬥不過朱四郎！’

也沒有走遠(yuǎn)，就在御花園內(nèi)，遠(yuǎn)遠(yuǎn)看著兩個老人。

但……陛下這道命令，他一定要執(zhí)行。

……

瞧著呂本，還是滿臉膽怯，胡惟庸不得不加大誘惑，冷笑道：“呂大人，這也是一個扶立允炆殿下的絕好機會……”

而父皇在這個時候，賜死陸仲亨。

陸仲亨淒厲疾呼一聲，一咕嚕爬起來，跪在朱標(biāo)面前，砰砰磕頭。

“可他卻忽略了，此舉給太子造成的刺激，現(xiàn)在，只要我們在太子身邊，稍微用點力，太子就能下定決心解決朱四郎！”

搖頭：“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