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讓他們,感到最爲吃驚最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就是,皇帝在不讓君與士大夫共天下這上面,表現出來的決心。
在此之前,通過皇帝的種種表現,很大一部分人可以說都已經知道了,想要讓朱元璋同意君與士大夫共天下並不容易。
朱元璋在這種事情上,可謂是鐵了心。
可是,別管怎麼說,終究還是有著一些希望在的。
可現在朱元璋卻說出這種話來,等於說是直接明擺著告訴了所有人,在他這裡實行君與士大夫共天下,就是一個奢望!
根本不可能。
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死了這個心。
甚至於皇帝還將宋朝,對外接連戰敗,很是憋屈的罪過,都給歸結到了君與士大夫共天下這件事情上來。
這是何其不公!
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爲什麼就不能看看,君與士大夫共天下帶來了多少的好處?
若不是君與士大夫共天下,有那麼多的讀書人願意爲大宋官家同生共死。
兩宋豈能有三百多年?
在這上面,可以說超過了唐朝!
“陛下,君與士大夫共天下,是有著很多好處的。
君與士大夫共天下,也同樣出現了很多的名臣,如包拯,韓琦,范仲淹,王安石……”
有人忍不住在這個時候開口,對朱元璋說了起來。
說起這些名臣,那是報菜名一樣的如數家珍。
對朱元璋不能實行君與士大夫共天下,並且還這般詆譭君與士大夫共天下,他們是不能忍。
非常看不下去。
有必要在此時,爲這個事兒來證明。
“大宋文風昌盛,可以說達到了一個頂峰……”
“然後呢?有什麼用?
還不是被人打的丟盔棄甲,屢戰屢敗,終宋一朝都沒有收回幽雲十六州。
連西夏那邊都能弄出去,建立政權。
不停的賠錢。
還和什麼遼人結爲兄弟之邦,種種事情不夠丟人嗎?
對外各種的屈辱求和,各種的捱揍。
對內則重拳出擊,作威作福。
怎麼,你們想讓我大明也變成這個樣子?
你說說,那麼多的名臣,怎麼就沒有讓宋朝站起來呢?”
朱元璋語氣不善,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與譏諷。
“陛下,這事情需要從多面去看。
比如宋朝的繁華,至今無人可敵。”
又有人出來說道,要爲宋朝正名。
當然,說是爲宋朝正名,準確的而言,是爲君與大夫共天下正名。
向朱元璋說,君與士大夫共天下有多好。
“繁華?宋朝是繁華,可宋朝的繁華是怎麼來的?
宋朝的繁華,是強幹弱枝給弄出來的!
彙集天下財富於汴梁,你說汴梁能不繁華嗎?
汴梁繁華,可其餘地方呢?
只汴梁繁華有什麼用?
繁華能當飯吃,能抵得住金人南下?
瘋狂的強幹弱枝,金人鐵蹄南下,攻破汴梁,一下子就把這繁華給踩踏了個乾淨。
把大量的金銀財富,大量的糧草物資都給擄掠一空!
宋朝元氣大傷,地方上想要起兵,都難以獲得糧草物資。
全都肥了金人!
還有,別的朝代建立之後,都會輕搖薄賦,與民休息,各種減稅。
咱大明建立之後也同樣是如此。
可是,窩囊廢宋朝呢?
這些事兒,那是從沒幹過!
一直都是收取著高昂的賦稅,供養著皇帝,供養著士大夫!
這就是它的繁華!
這樣的繁華要它何用?
咱深以爲恥!”
朱元璋氣勢愈盛,坐在龍椅之上直接開懟。
若是在以往,這些人與他說這些話,他還真不好和他們相爭。
會覺得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很有道理,宋朝確確實實繁華。
君與士大夫共天下,也的確出了很多的名臣。
可是,在現代留學歸來後,再聽到這些人的這些言論,他是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這些人再想通過這些話來忽悠他,不可能了!
開口的人,又一次被朱元璋懟的啞口無言。
就連那些,原本想要開口聲援,從這方面來吹一吹宋朝,吹一吹君與士大夫共天下好處的人,心裡面有著諸多的疑惑。
這皇帝現在,怎麼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知道的怎麼越來越多了?
這麼多的彎彎繞,居然都能瞭然於胸。
這怎麼都不像朱元璋應該有的水平!
如此想著,很快,大部分人心裡都有定論。
不少人都將目光望向了那一直默不作聲的劉伯溫。
必然是劉伯溫這個叛徒,這個文人之恥,所幹出來的事兒!
將這些說給了皇帝聽!
這些好多都是他教給皇帝的!
可惡,當真可惡!
你說還有一個好好的文人,怎麼就當了皇帝的走狗?
劉伯溫站在這裡,忽然感覺到背上有些發涼。
根本不用去看,他就知道是一個什麼情況。
一時之間,心裡面那是有苦難言。
這些人是真冤枉自己了,這些絕對不是自己給上位說的。
咋能這樣冤枉人?
自己太冤了!
可是,這種事情上,他又不敢多說什麼。
只能是一聲不吭,將這些都給默認下來,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反正左右不過是一些蟲豸罷了。
也就這樣的蟲豸,如此沒有見識之人,纔會到現在都覺得,當今陛下水平不夠。
許許多多的事兒都不瞭解。
還把陛下當成一個要飯花子,當成一個放牛娃來看待。
覺得陛下粗鄙,覺得陛下沒文化。
這樣想的人那可是太蠢了!
蠢得簡直無可救藥的那種。
這些人心裡面充滿了衆多的傲慢與偏見,根本就不願意去正眼看上位。
這樣的蟲豸,被他們記恨就記恨吧,成不了什麼大事兒!
反正這些年來,自己暗中不著痕跡的爲陛下背的鍋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了。
劉伯溫如今多少是有點兒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的架勢。
鐵骨錚錚的李善長,原本在聽到這些人開口後,還想主動的站出來接著怒斥這些奸邪小人,揭露他們醜陋嘴臉。
爲陛下張目。
但這個時候,聽到皇帝所說的話後,就默默的將那即將出口的話都給嚥了回去。
並暗道了一聲精彩。
上位現在,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這一番,直懟這些人肺管子的話,自己可說不出來。
上位所言,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加的精彩,更加的讓那些人心裡面難受。
被朱元璋接連懟了之後,沒有人再在這件事情上唧唧歪歪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就詞窮了,沒有話來對付皇帝了。
他們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打嘴仗。
黑的都能給說成白的,怎麼可能會沒有辦法來去爭辯?
主要還是因爲現在場合不對。
而且與他們進行爭辯的人也不對。
如今的狗皇帝,不僅僅見識多,越來越難以忽悠。
更爲重要的是,這傢伙是真的能翻臉不認人。
皇帝都已經把話給說到了這個份上,要是繼續據理力爭,把狗皇帝給惹急了,辯論不過他們,直接把人給殺了,那這事兒他就不好了。
這等事情,絕對是狗皇帝能幹出來了。
所以說,對待這些人,在不少時候就不能太講理了。
太講理了反而不好,容易讓他們蹬鼻子上臉。
“太子的年齡也不小了,今後中書省以及六部所有臣子,先到文華殿把政務彙報給太子,讓太子進行處理。
咱這邊查漏補缺。”
朱元璋望著這些人,公佈出來了一個新的決定。
本來這個決定,他是準備過段時間再說,再開始實施。
可誰讓這些人,這般的不知死活,這樣的跳臉呢?
胡惟庸這個丞相,也又一次不老實了呢?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也不和他們客氣了。
送給他一份大禮,讓他驚喜驚喜吧!
果然不出朱元璋所料,在他開口說出了這話之後,在場的這些人,大多都是先是一愣。
繼而有不少都是神色出現了很大的變動。
這其中,反應最大,且面色變得最快的人就是胡惟庸。
胡惟庸就是有水平,只聽自己這麼一說,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自己對他所說的這些話,意味著什麼。
這件事,看起來只是讓自己家標兒,開始直接上手處理政務。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對於胡惟庸而言,等於說是自己又從他那邊給分走了很大一部分中書省的權力。
讓他這個丞相的權力變得更小了。
原本這六部,還有衆多的官員,很多事情都是彙集到中書省,而後再到自己這裡來。現在,卻是讓他們先稟告給標兒,後面自己再處理。
等於說是給他們又派了一個上司。
而且,還是凌駕於丞相之上的上司。
且一部分的職權,等於算是從丞相那裡給剝奪了過來。
www●t tkan●c ○
依照胡惟庸對於權力的重視和渴望。
胡惟庸心裡面要是能好受,那纔是怪事兒。
可誰讓胡惟庸這樣的不知好歹,這狗東西老是過一段時間就開始跳臉呢?
現在自己就給他一拳,讓他長長記性,好好難受難受。
想來有了自己的這個動作之後,胡惟庸心裡面會變得更加的憋屈。
今後,會更加忍不住想要造自己的反,並付諸行動。
當然,朱元璋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可並不僅僅只是爲了懟胡惟庸,讓胡惟庸變得老實。
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爲自己家標兒的年齡確實不小了。
且早就已經跟著自己進行觀政。
水平上面,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可以著手讓標兒,獨自處理政務了。
培養繼承人,不能只看,還要應當去著手去做。
不然,對水平的提升終究是有限的。
很多事情,只有親自去做了,那才能體會當中的三味。
不然,終究是隔靴搔癢。
標兒是自己認準的繼承人,那麼自然要好好的進行培養。
必然不能再弄出一個朱允炆那樣的混賬東西來。
當然,在讓標兒開始處理政務的同時,朱元璋這邊也會注意一些影響和尺度。
不會再讓自己家標兒,如同之前那樣過於勞累。
這裡面要掌握好分寸,要起到既能鍛鍊標兒的目的,同時也要杜絕再發生上輩子的那種事情。
讓自己家標兒過於勞累。
立於前方的太子朱標,聽到自己家父皇說出來的話後,神色有些異樣,心裡有些著急。
話說,這件事兒在幾天前的時候,父皇自己與自己說過了。
自己說年紀還小,怕能力不夠,想要再過一些時間。
自己父皇鼓勵了自己一番後,也同意了自己的意見。
怎麼現在,突然間就把這事給拿出來說了?
稍微的詫異之後,便也明白了自己家父皇的心思。
這是用來給胡惟庸添堵的。
對胡惟庸方纔的那些行爲,進行一個責罰。
也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家父皇不愧是父皇,不肯吃虧。
就是……自己在接下來,真的能夠勝任嗎?
他多少是有些緊張的。
朱元璋感受到朱標的目光,對自己家標兒的投去了一個鼓勵與肯定的眼神。
標兒的能力是很可以的。
上輩子時,接手後就乾的非常不錯。
這輩子也肯定不會太差。
而且,通過這一次國子學的事情,也能看出來自己家標兒,在心性上面有了一個很大的提升。
那在這種情況下,讓標兒來治國理政,就更加的讓人放心了。
“聖明無過於上位!太子殿下確實到了該治國理政的時候
臣等接下來,必然會好好的向殿下彙報政務,配合殿下做事兒。”
胡惟庸城府還是很深的。
哪怕早就已經恨的滿口鋼牙都要咬碎了,心裡面對朱元璋那是破口大罵,恨的要死。
對這個事兒又有多麼的不情願,多麼的想要進行反駁。
可是,這些也只是在心裡面想想而已,並不敢真的付諸行動。
甚至於連半分反抗的動作都沒有。
直接高呼皇帝聖明。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知道朱元璋乾的這個事,很有正當性。
太子身爲儲君,確實需要好好的培養。
讓太子觀政,甚至於是處理政務,老早便有。
比如西漢,對於太子的培養是真沒得說。
而且,他也知道,依照朱元璋對當今太子的喜愛程度,這件事兒朱元璋既然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了。
那就不是他出面能攔得下來了。
若真這麼做了,還會招致皇帝不快。
弄不好就會被扣上亂臣賊子的名頭。
自己方纔乾的那些事兒,已經是讓狗皇帝心中不快了。
他現在,就是對自己進行的一個打壓。
那要是在這個事上,繼續和皇帝頂著來,只怕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沒看李善長這狗東西,老而不死,越來越狗腿了?
他就是一心想要進中書省。
皇帝要是真的,把自己這個丞相罷黜,再讓李善長入中書省,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是打碎牙齒和血吞下去,吃了這個虧。
胡惟庸開口之後,李善長,劉伯溫,李文忠,以及其餘朝臣,也都紛紛開口,要表示陛下聖明。
這個事兒沒有人反對,直接就被通過了。
只不過諸多人的心情,那是各不相同。
比如李善長,笑的牙都快掉了。
讓胡惟庸這狗東西之前囂張跋扈,現在吃了虧了吧?
真以爲皇帝是好惹的?
讓太子治國理政這件事兒,若是在以往,對於很多的文人來說,那都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兒
太子是他們這邊的。
太子治國理政對於他們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想想在國子學這件事情上,太子殿下所展現出來的態度,又讓不少文人心裡面高興不起來。
“既然沒有人有什麼異議,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吧。”
朱元璋稍等了片刻後,來了個一錘定音。
並覺得多少有些可惜。
他還等著有一些人,在這件事情上進行強烈反對。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理一批人了。
……
“相爺,這皇帝太可惡了!”
回到中書省後,胡惟庸身邊彙集來了兩個人。
面露忿忿之色,在這裡替胡惟庸打抱不平。
這兩個人是中書省的左丞右丞。
如今,左丞已經換了人。
現在的這兩個,可以說都是胡惟庸的走狗。
而這,也是朱元璋專門進行的一些調動。
只有如此,才能讓胡惟庸在一些事情上更加的大膽,能做出那驚天緯地的造反之事。
方便他在今後將其給咔嚓了。
“相爺,莫非……我們今後就真的要向太子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人彙報政務?”
右丞不甘的出聲說道。
胡惟庸點頭:“不向他彙報又能怎麼辦?”
“可是,相爺,皇帝這明顯是在針對相爺。
之前廢除行中書省,又廢了平章事這些,便已經是接連不斷的砍了中書省的權力。
現在又來這麼一手,這相爺手中權勢,被侵蝕了多少?
這事不能忍啊!”
胡惟庸聽了這話,神色也很快變得陰鷙起來。
“他朱老大,想要這般平平安安的治國理政,沒那般容易!
我這裡,自有辦法對付他!”
他聲音壓的很低,但是那種憤恨卻一點兒都不少。
聽到胡惟庸所言,中書省的左右丞倒是放下心來了。
期待著胡惟庸接下來的表現……
……
“好!朱重八的市舶司終於建好了!
終於開始入海了貿易了!
哈哈,接下來就該讓著朱重八,好好見識見識海上到底誰說的算了!”
一處島嶼之上,衆多海寇彙集於此,一個光頭滿臉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