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擺設簡單而大氣的房間,一架衣櫃、一張矮幾、一隻圓凳,全部都是名貴的紫檀,房中最顯眼的便是正中央擺放的雕花大牀,竟是瑩潤的象牙雕琢而成,牀上懸掛的帳子是純白色的素雲紗,市面上千金一匹而且有價無市。
一對燃盡的紅燭餘煙嫋嫋,似在訴說昨夜的風光旖旎。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將光亮送了進來,所以素雲紗帳,以及上面零星點綴著的幾朵紅豔豔的玫瑰花瓣,便在這一派沉暗的顏色中顯得格外明豔。
然而更加明豔的卻是牙牀上躺著的那個美人兒。美人兒白生生的軀體、水嫩嫩的肌膚便在層層火紅的玫瑰花瓣中半掩半露。
一個英偉的身軀背對牙牀,身上只穿著素色貼身小衣,烏黑的長髮已經鬆散,憑添了幾分慵懶,只是周身散發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與威壓。
輕輕咳了一聲,立刻有兩個打扮俏麗的丫鬟進來,迅速在隔間整潔寬敞的浴房中準備好了沐浴所需之物。男子便在丫鬟的伺候下進入浴房沐浴更衣。此刻他眼底已經是一片饜足。享受過無數女子的身體,唯獨此次真正盡歡。
昨夜踏進房間的那一刻,他眼裡便滿是驚喜:牙牀上除了厚厚的玫瑰花瓣什麼陳設都沒有,房間裡也未曾沾染絲毫脂粉氣息,一個沒有任何妝飾的女子一絲不掛臥在花瓣中,身上只有重要部位爲花瓣所遮掩。她烏髮如墨,肌膚勝雪,黑白紅三色給他的感官以最強烈的衝擊。
喉頭不由自主地一緊。
那女子長睫低垂,面容安恬,彎彎的柳眉、挺翹的瓊鼻、小巧而紅潤的櫻脣勾勒出一幅完美的睡顏,純淨美好的像一汪清可見底的泉水。稍顯稚嫩的女體在芳香的花瓣妝飾下倒多了幾分成熟的韻致,嫩滑的肌膚在燭光中閃耀著珍珠般的光澤,半掩半露的風情,對任何男人都有著致命的誘惑。
更何況,她柔軟的肢體正擺著最能令男人爆發原始慾望的姿勢。
“真是個妖精……”
奢望爬上他的牀的女人多如牛毛,每一個都費盡心思取悅於他,秋波也好,肉林也罷,真所謂盡態極妍、嫵媚多姿、言辭撩人,卻沒有哪個能像這個熟睡中的美人兒一般令他瞬間爆發……
沐浴完畢,男子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齊。一夜的瘋狂非但沒有消耗他的精力,反而使他身上的凜然之氣更盛了些。
“跟朱家老爺子說,他們送來的禮物我很滿意,他們提出的條件,我答應了。”一如既往的漠然聲音落地,男子邁步出了屋子,沒有回頭再看那全身遍佈歡愛痕跡的女子一眼,甚至他眼底也沒有一絲眷戀,有的只是冷漠。因爲,這,不過是一場交易。
晨風的驀然侵入,使得牙牀上的女子輕輕打了個寒戰,她剛剛醒來,卻把男子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中。腦袋中一片轟鳴。下體的疼痛真真切切提醒她這一切都不是夢,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所有:就是她至親的大伯母在她的及笄禮上暗算了她,然後把她當做一件禮物送上了這個陌生男人的牀榻!至於那個幕後指使,竟是一向最疼愛自己的祖父朱建章!
冰冷的淚水洇溼了長長的睫毛,冰涼的感覺從肌膚一直蔓延到心底。
男子離去後,侍女開始整理房間,在她們眼裡未著一縷的朱清妍彷彿不存在一般,絲毫沒有將洞開的門關上的意思。
強忍住鋪天蓋地而來的屈辱,慕清妍淺淺開口:“兩位姐姐,可否將門戶關好,並且,將我的衣服還我?”
一個侍女譏誚道:“怎麼?朱六小姐還以爲自己是衣衫整齊的來的麼?”
朱清妍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加蒼白,貝齒下意識的咬緊了脣,澄澈如一汪清泉的眸子瞬間暗淡無光。他們做便做了,爲何連一絲顏面都不給自己留!
另一個侍女微覺不忍,轉身要走。
先前那侍女一聲冷笑:“紅巾,你慣會做好人!”
紅巾身子一頓,輕輕嘆了口氣:“翠袖兒,那你說,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翠袖漫步上前,居高臨下冷冷打量著朱清妍。
朱清妍毫無血色的臉上漫上兩朵紅雲,水潤的眸子徒勞地尋找著可以蔽體的東西,自從記事起,她還沒有這樣被人看光過,屈辱像一把鋒銳的匕首,一點一點凌遲著她的自尊。
翠袖清麗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嫉妒,她承認這位朱六小姐是主子諸多女人中,甚至是自己這些年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否則主子也不會答應朱老太爺的交易了。可是這樣軟弱的女子,怎麼配得上天神一般的主子?!
“哼!”翠袖鄙夷的哼了一聲,下一刻卻發現朱清妍竟然微微擡起白膩的下巴一瞬不瞬地與她對視,那雙美麗的眸子裡先前的躲閃消失不見,清澈的眸光中沒有羞怯,沒有畏懼,沒有避讓,更沒有屈服!相反,還有一種令她難以形容的色彩,叫人不敢逼視。下意識避開朱清妍的目光,冷冷說道,“到底是宋國公府的六小姐,這番氣度,嘖嘖……”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線有那麼一絲不穩定。
紅巾緩緩搖了搖頭,舉步往外走,同是女人,她不希望朱清妍更加難堪。
“等一等,”翠袖突然出聲,方纔與慕清妍對峙竟然輕易落於下風,她有些惱羞成怒,脣邊閃過一絲詭譎笑意,“我去。”
不多時,翠袖取來一套粗使丫頭的衣服往牙牀上一丟,笑道:“朱六小姐,您想也知道,我們做下人的,沒有好衣料,好歹這套衣服還是新做的,您將就將就吧!”說罷有些嫌棄的搓了搓手指,已經好些年沒穿過這麼粗劣的布料,還真是磨手啊!
紅巾微微皺眉,嘴脣張了張,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去收拾房間,主子從不留戀用過一次的女人,這個房間必須要做一次徹底的清理。
抖開衣服,朱清妍就是一怔,因爲翠袖取來的只是外衣,根本沒有裡衣、褻衣,更別提鞋襪了。
此刻她正帶著尖刻的笑,雙手抱胸,冷冷地盯著自己。
朱清妍怒極反笑,初爲人婦的她比少女時代更增添了幾分嫵媚,此刻便如暴風雨後不屈的百合,動人極了。她泰然自若地取過衣服,套在身上,遮掩住那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跡,動作舒緩而優雅,彷彿這兩件不是粗布衣衫,反而是最最名貴的錦衣華服。而翠袖,不過是自己房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物件兒。
沒有鞋襪,她便赤著一雙素白的玉足下地,擡手略微整理了一下烏黑散亂的長髮,隨便挽了個髮髻,儀態萬方、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
翠袖瞪圓了雙眼,胸膛劇烈起伏,本想將這不知羞恥的女子羞辱一番,誰知竟是這樣的結果,反而像是她自己受了羞辱一般!
紅巾撲哧一笑:“你呀,這不是自找的嘛?”
翠袖恨恨地一頓足,竟有些咬牙切齒:“原來,一個女人可以不要臉到這般程度!我呸!”
剛剛走出房門的朱清妍忽地轉過頭來,脣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明媚至極的笑容,清凌凌的語聲道:“翠袖是吧?麻煩你送我出府吧?”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自然而然帶出上位者居高臨下的氣勢。
“是。”翠袖話一出口便懊惱極了,自己怎麼會這樣不爭氣,爲什麼要聽這個女人的!她賭氣將頭偏向一側,一動不動。
朱清妍卻也不惱,更沒有一絲尷尬,只是眸光一轉,看向紅巾。
紅巾拍了拍翠袖的肩頭,當先而行,道:“朱小姐請隨奴婢來。”
出了這座小巧的院落,看看左右無人,紅巾低聲道:“朱小姐,奴婢帶您去換一套衣服吧,還有鞋襪……再梳洗一番再回宋國公府也不遲。”
慕清妍淡淡一笑:“其他都不必了,只消一雙鞋襪便可,”頓了一頓,她又補上了一句,“多謝。”
著上鞋襪,再未與紅巾交談,穿過一座又一座院落,終於來到角門。
紅巾微帶歉意:“朱小姐,我們府的大門兒從未開過,至於側門兒,沒有王爺手諭也是不能開的,所以……”她說話舌頭微卷,聽在耳中別有韻致。
慕清妍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彷彿並未聽到紅巾的話,踩著名門淑女標準的姍姍蓮步,緩緩行出角門,儀態萬方地走了。她隨手綰的髮髻早在長達一個時辰的步行中散開,如墨染的長髮隨風飄舞在腦後,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不沾煙塵的仙子。
“唉,”紅巾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擡頭看看天,“好端端的天氣怎麼突然陰了?”轉身回去。
慕清妍腳步舒緩,甚至沒有回頭看看帶給她奇恥大辱的府第到底是哪一家,徑直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天慶朝根本沒有女子會披頭散髮上街,所以她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可她,仍舊一派恬淡,邁著淑女步,臉上甚至帶著淺淺笑意,彷彿這不是大街,而是綠柳拂堤、百花初綻的春郊。
走過幾條大街,轉進一條小巷,慕清妍雙肩一垮,伸手抵住青磚牆面,“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靠在牆上,脣角蜿蜒的血絲在她慘白如雪的的臉上勾勒出別樣的妖嬈。全身的力氣彷彿在這一瞬都被抽乾了,她的身子緩緩向地上滑去。
“六妹妹!”一聲焦急的呼喚傳來,緊跟著一個衣飾華貴的錦衣男子快步跑來,將她扶起,“可找到你了!你怎樣?還好嗎?”男子眉眼溫潤,表情焦灼。
慕清妍擡起重若千鈞的眼皮,慘然一笑:“三哥……”淚水終於滑落,喉頭一片哽咽,她緊緊握住三哥朱子坦的手,悲聲道,“帶我回家,帶我見爺爺,我要問問他,爲什麼……”話未說完,眼前一黑,栽倒在朱子坦懷中。
如果可能的話,她寧可自己永遠也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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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消失兩年多,我又回來啦!
本文架空,女主純古代閨中女子一枚!原本擬定的書名是“愛妃哪裡逃”“愛妃休想逃”結果撞車了,只好改了現在的名字。
多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