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安又看到那個有趣的小丫頭了,已經洗乾淨的小臉上綴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毛絨絨的腦袋上扎著兩個小包包,可愛稚嫩的小模樣讓人見了就心裡歡喜。跟上回見到她時的狼狽模樣完全不同。
周文安被這小丫頭乖乖巧巧的樣子給勾得心裡癢癢的,擡起手來想摸摸這丫頭的腦袋,剛擡起胳膊才發現這小丫頭比自己還要高那麼一點點,只好悻悻的收回手摸摸自己的鼻子,不禁哀悼起自己那逝去的身高。
“喂,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周文安問道。
“……”小丫頭張了張嘴一字未說便又低下頭去了,蔫巴巴的樣子活像一顆被太陽暴曬了的小菜苗。
周文安看著不免覺得好笑,這小丫頭定然是遇上什麼爲難的事情了,想到小丫頭家裡的糟心情況又不免覺得有些瞭然。
按照往常來說,周文安對這種麻煩總是避之不及的,不是周文安鐵石心腸,可幫的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這小姑娘的家裡的事不是他擡擡手就能幫了的,更別說自己現在這個糟心的小身板,就算想幫也是有心無力。
推脫起來總有無數理由,可是看到小丫頭那垂頭喪氣的小模樣,周文安怎麼也做不到拔腿就走。周文安心裡哀嚎一聲,暗罵自己立場不堅,便任勞任怨的詢問起事情的始末了。
說到小丫頭的煩惱,不得不說小丫頭的家裡的情況了。
小丫頭名叫許千嬌,家裡原本父親許順是個半吊子木匠,平時幫村裡人打些簡單的傢俱物什倒也過得下去。
只是前年也就是小丫頭四歲的時候,小丫頭的爺爺奶奶雙雙中風,這一天降橫禍叫小丫頭家裡原本還算平穩的生活瞬間失衡。病來如山倒,小丫頭的父親到處求醫問藥找偏方卻絲毫不見好轉,而偏偏這時候小丫頭的母親再次有孕,這本該歡喜無限的好事卻讓狀態並不明朗的許家又加上一層陰霾。
可憐小丫頭的母親大著肚子還要照顧公婆操持家務,可若只是這樣,日子雖苦總還是過得下去的。
禍不單行,今年三月份小丫頭的父親去鎮上做工,從房頂上那個摔下來,又被一根滾下的木頭砸中,折了腿,至今癱瘓在牀。主家賠了些銀錢便匆匆走了,可憐這一家老小的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還在哺乳期的小丫頭的母親,而這小丫頭更是無人問津了。
好在小丫頭乖巧懂事,尚在還懵懂的年紀,便知道要幫阿孃做事,照顧行動不便的爺爺奶奶和父親,還有看顧嗷嗷待哺的弟弟。
每次看到小丫頭的母親用一個布兜揹著幾個月大的孩子忙裡忙外的,小丫頭也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忙個不停,大傢伙也都是於心不忍的,有功夫時順手幫上一把也是有的。可在於心不忍,日子總是要自己過,都是農家小戶,能幫襯自己家過活就已是不易,誰還能沒有自知之明的攬麻煩上身去負擔另一家的大大小小。
而小丫頭的父親自癱瘓後,看著家裡悽慘模樣卻有心無力,心情愈加喜怒無常來。這不,今天這出便是小丫頭的父親莫名發了邪火,氣的小丫頭的母親要回孃家。
可念及以往家庭情況好時的情分,還有兩個弱齡稚子,便沒狠下心來,只是心裡的火氣沒消,去了相熟的婦人家裡不肯回來。可憐小丫頭將將六歲的年紀,也不知真麼辦纔好,在這樹下發呆。
周文安不禁嘆了口氣,貧賤夫妻百事哀,更何況小丫頭這家裡也算的上禍事連連,心理承受力不強的可不就得崩潰不成。周文安心裡清楚這小丫頭的父親想必心裡也是極爲懊惱的,只是長時間的癱瘓帶來的精神上的壓力得不到宣泄纔會這樣暴躁。
可無論如何隨意發脾氣總歸是不對的,尤其對象還是任勞任怨的小丫頭的母親和乖巧懂事的小丫頭,確實應該讓他著急著急才能才能長長記性。所以周文安並不著急解決這件事,轉而安撫起眼前的小丫頭來。
“你彆著急,你聽我的,等到傍晚的時候你這樣與你阿孃說她便不生氣了。”周文安湊近小丫頭的耳朵小聲忽悠道。
其實周文安明白,小丫頭的阿孃只是一時生氣,晚上無論如何也會回去不會看著這一家老小捱餓的,而小丫頭的父親也是心裡懊惱卻拉不下臉道歉的。
周文安要做的便是讓小丫頭的孃親知道小丫頭父親已經後悔自責就行。
可能是周文安太過篤定,也可能是小丫頭比較單純,被忽悠的小丫頭稍稍安心,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那彎彎的眉眼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單純和朝氣簡直要晃花了周文安的眼睛,心裡軟的一塌糊塗,一絲也不見剛開始那副麻煩惹上身的不情願來。
真是色迷心竅,看著眼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周文安心裡升起一股老牛吃嫩草羞恥感來,可看到自己比小丫頭還要矮上一分的小身板,便又不要臉的心安理得起來。
其實周文安現在這幅身體和小丫頭同年,而且比小丫頭還要大上兩月,只是這個年齡的男孩子要比女孩子發育的慢些,所以成了現在這幅光景。
愉悅的時間消逝的總是格外的快,轉眼已是黃昏,再把自己家裡給自己準備下來的小零食給了自己心心念唸的小丫頭後,就和小丫頭依依告別了。
而經過周文安一下午的努力,終於完成了成爲小丫頭好朋友的這一目標的成就。
果不其然,小丫頭父母晚上果然和好如初,第二天,再見面時小丫頭看見周文安時眼睛都亮了。
其實周文安只是讓小丫頭把父親和母親吵完架之後的表現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什麼眼眶通紅直抽自己大嘴巴子啦什麼一著急就從牀上滾了下來之類的,說的小丫頭的母親心疼的不行,夫妻倆各說了幾句示好的話,抹了幾滴眼淚就和好如初了。
相濡以沫了那麼久的夫妻,情分到底是不一樣的,小波小折眨眨眼就過去了。
看著眼前小丫頭亮晶晶的眼睛帶著一絲崇拜,叫周文安心裡受用的不行。
美得冒泡的周文安不禁想到了他上次見到小丫頭的場景。
六七月份的天氣暑氣蒸的人頭暈目眩,集市上的人也差不多散光了,小丫頭拖著一個比她還要大上幾分的揹簍慢慢向集市口走去。在燥熱的陽光下,汗水爭先恐後的從額頭流淌下來,配上不知在哪裡蹭到的灰塵,形成深淺不一的泥痕,讓人感到頗爲心酸。
周文安不免多看了幾眼,可若只是這樣,也只能周文安感慨幾句世事艱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之類的風涼話,這不,剛到集市口時就見那小丫頭扔下揹簍一陣風似得向前衝去。
原是集市口有兩個小童在打架,你抓我來我揪著你纏成一個麻花,正旗鼓相當,誰也不肯後退一步,纏鬥的厲害。
而起初還在跑的柔柔弱弱的小丫頭則是慢慢的走了過去,對著其中一個稍瘦一些的小童甜甜笑了一下,然後張著一口細碎的白牙便攔腰咬了上去。
“嗷!”殺豬似的叫聲響了起來,周文安莫名覺得頭皮一麻。
被咬的那小童猛一吃痛便泄了力氣鬆了手,被另一個稍胖一點的男童打趴在地,約摸著知道自己寡不敵衆,逮著一空隙就推開那個男孩就跑了。
那得勝了的那小童扭捏著向那小丫頭說道“就算你不幫我,我也能贏。”
小丫頭看了那小胖子一眼低頭用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說到“娘說我阿爹腿受傷是你爹求人給送回來的,你們家對我們有恩,不能忘恩。再說了,你是咱們村的孩子王,你要是輸了,整個村裡的孩子都會受他們欺負。”
說完不再理那還在傻愣著得男童就轉身回去繼續回到了揹簍前,拖拉著自己的揹簍繼續城外走去。
這一系列事件下來,也不過過了一會兒,大部分人都還沒注意到這邊,卻叫看了個正著的周文安目瞪口呆。
目睹了全程的周文安先是驚訝於小丫頭的狠勁,接著震撼於小姑娘的乖巧懂事明事理。周文安不禁開始思考自己前世這麼大的年紀在做什麼,大概是在想著幼兒園何時放假,或是在思考新鮮的惡作劇招數吧。
周文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朝那小姑娘走的方向走去,而看小姑娘走的方向,和他竟是一道,再加上被前世老弱病殘孕這一魔音洗腦的周文安條件反射的要去幫忙。
這樣想著便走到小姑娘的跟前不禁開口道“你牙口可真好,剛剛那一下咬的可真狠,我來幫你一起弄吧”說著邊拉上了揹簍的另一頭。
小丫頭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詫異,許是揹簍真的太沉就沒拒絕周文安的幫忙。
周文安這纔看清了這小丫頭,毛茸茸的頭髮有些發黃,應該是營養不良的緣故,連眉毛都是黃黃的,只一雙眼睛黑黑的,透著一股懵懂,卻偏又做出一副大人的認真模樣,看的周文安心裡直呼可愛的犯規。
很快周文安就沒工夫觀察可愛的小丫頭了,他在全身心地投入到推揹簍這項偉大活動中,然而用盡了吃奶的勁臉漲得通紅,也沒把揹簍推動的了一分。
我去,怎麼這麼沉!擡頭看了看正在看著他的小丫頭,我的男子漢尊嚴你們還好麼?
故事的最終周文安和小丫頭一起一推一拉完成了將這對兩人來說大的過分的揹簍推回了甜水村,過程之坎坷,情節之跌宕直叫周文安忍不住抹上幾把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