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與楚湘玉看到如此變故,登時驚懼不已,猛然飛奔到后羿身旁!
他半跪在地上,驚呆地望著跌落在地的滅天神弓與玄冰神箭,眼神中迸發(fā)出難以置信的訝然!因爲(wèi)此時的他正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一身通天的本領(lǐng)竟然已如沉落大海般無法駕馭?;蛘哒f,這一身修爲(wèi)此時已經(jīng)不再屬於自己!
眼見那剛剛還氣吞山河的男人此刻竟然變得如此虛弱,楚湘玉立即用手掌按住他那不斷起伏的背脊,希望通過內(nèi)力來爲(wèi)他固本培元。
但誰知內(nèi)力剛出,便只見氣血一滯,一口鮮血猛然嘔了出來!
“二哥!”看到楚湘玉竟然也同時嘔血,我不禁驚道。
“毒?!背嬗窬従彅E起那已然滿是汗珠的臉頰,艱難道,“三弟,我們都中毒了?!?
“中毒!”我聽罷猛然一驚!中毒?好端端地爲(wèi)什麼會中毒?難道是剛剛那茶?
“嫦娥!”我猛然站起身來,驚怒地望著對面那淡然而立的女子。
自從后羿嘔血,作爲(wèi)妻子,這個女人竟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她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淡淡地凝視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那雙如皓月般幽美的眸子中,竟然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彷彿眼前的種種,根本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
看著我那憤怒得簡直要噴火的目光,她終於淡淡一笑,然後緩緩說道:“你百毒不侵,這一點(diǎn),我的確是忽略了?!?
“是你!果然是你!”我怒指著這個女人,憤然道,“我竟然會這樣白癡,當(dāng)初爲(wèi)何會相信你!”
面對著我的怒斥,她依然靜靜地站在那裡,那雲(yún)淡風(fēng)輕的臉頰之上根本毫無動容。
“娘子?!边@時,只見后羿艱難地擡起頭來,痛苦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望著他的妻子,悲哀道,“爲(wèi)何?爲(wèi)何要如此對我?”
看到后羿那無比悲傷的目光,嫦娥那始終淡漠的眸中終於劃過一抹黯然,但只是一瞬,便一閃即逝,再無任何漣漪。
“各爲(wèi)其主?!彼o靜道,“僅此而已。”
“此毒原本不會致命,僅是禁錮你等修爲(wèi),只要日後慢慢調(diào)息便會漸漸化解。但你卻偏偏逆勢而爲(wèi),明明察覺不妥偏還要強(qiáng)行射日,導(dǎo)致劇毒惡化全身?!敝灰娝o靜道,“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會真正危及性命,至多耗損一身修爲(wèi)而已。”
耗損一身修爲(wèi)?真是笑話!對於一名神祗來說,失去一身修爲(wèi),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嫦娥!帝俊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竟然令你如此爲(wèi)之!”我憤怒地斥罵著,手中“誅神”也隨之遙指而去!
“帝???”她脣角輕輕一曬,冷聲道,“那等投機(jī)之徒,他還不配?!?
“那你究竟?fàn)?wèi)何?”后羿望著她,滿臉痛苦道。
“事已至此。”嫦娥靜靜地凝視著后羿,淡淡道,“還重要嗎?”
“是啊,那還重要嗎?”后羿慘然一笑,那始終直視嫦娥的目光終於緩緩收了回來。是啊,被自己最深愛的人出賣,即使探得緣由,又當(dāng)如何?此刻的他,竟已是萬念俱灰。
“后羿,終究是我背叛了你?!辨隙疠p輕一嘆,然後緩緩地閉上了雙眸,靜靜道,“所以,你若殺我,嫦娥絕無怨言。”
“你當(dāng)我不敢!”我怒喝一聲,誅神巨劍隨即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面對“誅神”之威,她卻依然靜靜地矗立於原地,對之視若無物,彷彿絲毫不介意接下來的生死之抉。
“三弟!”后羿忽然大吼一聲!接下來,時間彷彿靜止了,許久許久,終於從他口中艱難地說出了三個字,“讓她走!”
“大哥!”我不甘道。
“讓她走!”后羿的吼聲很低弱,但是卻充滿了一種不可置疑的決然。
嫦娥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然後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后羿,淡淡道:“后羿,你這始終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到頭來終究只會害了自己?!?
然後,那一縷輕衣,便徹底消逝在了茫??諝庵小?
嫦娥那曼妙的身影終於消失了,但長空之上那輪血色紅日卻依然懸掛於蒼穹,無比猙獰地俯視著這片大地。彷彿這片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地面,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自己,彷彿這個世界,再也無力阻止紅蓮預(yù)言的最終完成!
看著那瘋狂燃燒於天際的滅世紅蓮,看著因身中劇毒而喪失了戰(zhàn)力的兩位兄長,我的心境不由得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一點(diǎn)點(diǎn),僅差這麼一點(diǎn)點(diǎn),紅蓮之火就將徹底在這個世界絕跡!可僅僅就是這毫釐的偏差,卻變成了這難以迴轉(zhuǎn)的萬里溝壑!
“三弟!”就在我絕望之際,耳邊卻傳來了后羿那沉重的聲音。
我立即回過頭來,剛好看到了后羿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瞳。
他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得猶如一池波瀾不驚的池水,平靜得簡直令人心悸。可是這種平靜,卻絕不是被至親出賣之後,那種所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但是此刻的我卻已來不及思索。
“三弟?!彼蛔忠痪湔f道,“接下來的終極之箭,就由你來替爲(wèi)兄完成!”
我先是一怔,隨即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以大哥二哥現(xiàn)在的狀況,已經(jīng)根本不可能拉得開弓。因此,在那紅蓮席捲之下,此時依舊完好的,只有自己。
我目光重重一凝,然後便俯身撿起地上那滅天神弓。
可正當(dāng)我的手指堪堪觸碰到“滅天”的剎那,一道猛烈無比的恐怖電流陡然間直擊而來,竟將我的身體一下子擊倒在地!
滅天神弓?他竟然排斥我?我狼狽地爬坐起來,剛好跌坐於後羿的面前。
“三弟。”后羿目光平靜地看著我,凝聲道,“‘滅天’與‘誅神’不同,‘滅天’此生只會追隨唯一之主。”
“什麼?”我微微一怔,一時間並未聽懂后羿那言中之意。
“而這唯一之主。”后羿淡淡一笑,然後向我緩緩地伸出了右手,“便是禁忌之神?!?
我的身體忽然間不能動了,就這麼猶如木偶一般端坐在後羿的對面,任憑他的右手緩緩地按在了自己的頭頂。
這一刻,我終於在他的眸中讀懂了那種始終充斥的古怪情緒,那裡面的含義,叫作生無可戀。
至愛女子的背叛,令他萬念俱灰,而紅蓮災(zāi)劫的降世,又令他無法獨(dú)善其身。終於,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那就是捨棄。
一股無比炙熱的暖流,猶如奔江怒潮般透過天靈百匯傾聚而來,然後瞬間歸集至丹田深處的那顆等階之晶!
“大哥,不要!”看著面前那始終剛毅的面孔,那無比偉岸的身姿,我的心顫抖著,抽搐著,想要阻止,卻是徒然無力。
“三弟,大哥此生已無眷戀?!焙篝辔⑿Φ?,“這一身修爲(wèi),便由你來替大哥延續(xù)吧?!?
感受著那源源不斷歸集於等階之晶的雄厚熱流,我的眼眶潤溼了,那是大哥的內(nèi)力,那是大哥的修爲(wèi),或者說,那是大哥的生命!
“我不要!我不稀罕!大哥,你快住手!”我無力地嘶吼著,但卻根本無力阻止他的修爲(wèi)、神格、甚至生命,源源不斷地匯聚到我的身體之中!
終於,禁忌大神的畢生修爲(wèi),已經(jīng)完全凝縮在了自己體內(nèi)那顆迸發(fā)著無比光燿的等階之晶當(dāng)中。然後,在那神階之力的凝聚融合之下,我那始終呈現(xiàn)紫色的等階之晶,終於又重新恢復(fù)了那仙階巔峰本應(yīng)呈現(xiàn)的暗橙之色。
后羿靜靜地凝視著我,他的目光,是那樣的黯淡,卻又是那樣的清澈,他的臉龐,是那樣的蒼白,卻又是那樣的剛強(qiáng)。
“三弟。”他淺淺一笑,“從此以後,你便是新的禁忌之神,滅天神弓與終極之箭,爲(wèi)兄就交給你了?!?
我心中抽搐著,淚水,終於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涌了出來,順著臉頰滴落在地。
“二弟。”后羿回過頭來,看了看席坐在地的楚湘玉,微笑道,“三弟涉世未深,遇事感性衝動,我去之後,你要多多提點(diǎn)於他?!?
楚湘玉悲傷地望著這個男人,這個他畢生最尊敬的兄長,他極力地抑制著那因爲(wèi)極度悲憤而不住顫抖的身體,修長的十指緊緊抓握著,直至深深地扣入那堅硬的地面。
后羿微微一笑,然後緩緩地收回了右手,這一刻,他彷彿卸下了揹負(fù)在身的所有重?fù)?dān),如釋重負(fù)。
“我后羿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直到現(xiàn)在,我仍依然愛她,我不後悔?!彼拿嫿?,終於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雖然接下來的路,我不能夠再陪你們一同走下去,但是我禁忌之神的榮耀,將由我的兄弟爲(wèi)之傳承,吾願足矣?!?
然後,一代大英雄、大豪傑,縱橫三界的禁忌之神,就這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大哥?。。?wèi)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大哥本可以不死!他本可以不死!
若不是嫦娥的出賣,他便不會中毒!若不是他強(qiáng)行射日,即便身中此毒,憑他神祗之威也定能將劇毒慢慢化解!即使在剛剛那一刻,就算劇毒惡化,也大不了不要這一身修爲(wèi),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但是,大哥卻去了,永遠(yuǎn)地離我而去!
爲(wèi)什麼會這樣!爲(wèi)什麼!極度悲憤交加的我,此時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幾近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