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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中年紳士

多拉是個手腳不老實的女廚子,她正在飯廳忙著做什麼事。

“請格侖利希太太下來一趟,”參議吩咐她道。

“孩子,你可以和我一道回家了,”冬妮一下來,他就對她說。他和她向客廳走去。“趕快把一切準(zhǔn)備好,伊瑞卡也要立刻穿戴好……我們進城去……找家旅館,明天一早就動身回家。”

“是的,爸爸,”冬妮說。她的面孔通紅,顯出張惶失措的樣子。她手忙腳亂地站在那裡,自己也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準(zhǔn)備。她對於目前發(fā)生的事還不能信以爲(wèi)真。

“我應(yīng)該帶什麼走,爸爸!”她又膽怯又焦急地問。“所有的都帶嗎?所有的衣服?帶一隻還是兩隻箱子?……格侖利希真破產(chǎn)了嗎?……噢,上帝!……我的首飾現(xiàn)在還屬於我嗎?……爸爸,傭人也都打發(fā)走……可是我沒有錢打發(fā)他們……格侖利希本來應(yīng)該在這一兩天給我家庭開支錢……”

“沒有關(guān)係,孩子;咱們走後,自然會有人收拾這一切的。只揀那些非用不可的東西帶上……帶一隻箱子……一隻小的。你的東西以後會有人送來的。親愛的,你的動作快點,我們已經(jīng)……”

正在這個時候,門簾從中間一分,格侖利希先生走進客廳來。他踉踉蹌蹌地走進來,張著兩隻胳臂,嘴角向下搭拉著,那姿勢似乎在說:“我在這裡!如果你離開我,就把我殺了吧!”他急急忙忙地向自己妻子走去,雙膝一屈跪在她腳跟前。他的神情非常可憐,也顧不得什麼儀表了,禮服滿是皺紋,領(lǐng)帶歪到一邊,領(lǐng)口敞著,腦門上冒著汗珠。

“安冬妮……!”他說。“求求你,可憐可憐我……你聽我說……你面前的這個人是一個毀滅了的人,陷入絕境的人,如果……是的,如果你厭倦了這裡的生活,這個人就要因爲(wèi)痛苦而死去!

我現(xiàn)在匍匐在你腳下……你忍心對我說,‘我討厭你,我要離開你’嗎?”

冬妮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正如當(dāng)初在風(fēng)景廳裡的情形一模一樣。她又看到這張因爲(wèi)恐懼而變了樣的臉,這對直勾勾地望著她的乞求的眼睛。她又一次感覺到真實的乞求和恐懼,這種恐懼和乞求完全是真實的,一絲虛僞的成分也沒有。

“你站起來,格侖利希,”她嗚咽地說。“請你站起來吧!”她想拉著他肩膀把他扶起來。此時她已完全沒有了章法,便一籌莫展地向她父親望去。參議抓住她的手,朝著自己的女婿彎了彎腰,快步向門外走去。

“你走嗎?”格侖利希先生喊道,從地上跳起來。

“您現(xiàn)在還不理解吧?”參議說道,“我不能眼看著我的清白無辜的女兒遭受不幸,撒手不管,我願意再補說一句,您一定也不忍心這樣。不,先生,我女兒的財產(chǎn)已經(jīng)被您揮霍完了。您要感謝造物主,他讓這個孩子有一顆這麼純潔、這麼善良的心,讓她這樣毫無嫌棄之情地離開您!再見吧!”

當(dāng)參議先生說完這句話後,格侖利希完全絕望了。他本來可以說一些暫時分別,希望她再回來和他重新生活之類的話,這樣他也許還能有得到遺產(chǎn)的希望;但這時的格侖利希先生完全失掉了理智。他本來也可以拿起放在玻璃鏡架上的那隻摔不壞的大銅盤,然而他卻拿起身邊的一隻繪著花的一摔就碎的瓷瓶扔在地上,把它摔得一片片的……“哈!好!好!”他喊道。“去你的吧!如果我說,我愛你愛得發(fā)瘋,你相信嗎?你這笨鵝?

纔不是呢,您弄錯了,我的最親愛的!我只是爲(wèi)了你的錢纔跟你結(jié)婚,可是因爲(wèi)你的錢太不夠了,你儘管回家去好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參議領(lǐng)著他的女兒走出去,一句話也沒說。可是他馬上又轉(zhuǎn)進來,走到格侖利希先生身旁。這時格侖利希正呆呆地站著,凝視外面的落雨。參議輕輕地觸了他的肩膀一下,帶著警告意味地低聲說:“別給您自己找麻煩!向上帝禱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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