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珠碎末、點點散落,雲(yún)聚著熱鬧之後留下的些許蕭瑟。細雨吻過清荷,漣漪濺起玉鏡絲絲紋絡。
冬落,太湖水涼、結成片片玉巖。音瀾附著暖紅絲羽絨袍,遠望青天淡然觀世,近思昨日夢又回了何時。慕容雪站在身後,神色同遠。良久,風倦。音瀾似自語,道:“天變涼,卻不知提醒誰加衣!”
“是啊,故人獨去遠,縱是千般不願、依舊不能相見?!?
“離水便是離了清淨,不知買下得那座琴房能不能陪我熬過這個寒天!”
兩人轉身暫離湖面,繞樑藏進厚布鋪著的錦盒,待下年日暖才願動弦。
“前日尋的那人如何?”
“只是個俗塵癡傻過客,”
碎夢如毫,看不得絲絲殘影;月彎畫勾,淺笑此生癡傻。話回初見,喜笑悲涼兩相忘。
初見之時,我抱著那柄長劍走在雪裡,寒風從遠處吹來,雪花在我的臉上慢慢融化。一滴雪水在臉頰還未落下時我看到你從對面走來。樣式精緻的紅色絨衣下是一張讓人可憐的清秀模樣!你低頭而行,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眼裡。
幾縷不願安分的秀髮從包裹的絨帽中跑出在風下晃動,擦肩而過時從我眼前溜走,我知道此時一別再無相見! 於是我停下了……
劍尖滴答著融血的熱紅,身旁幾個再無生機的黑衣。你站在原地,小嘴微微驚愕 。 劍染了血便不能立刻回鞘,我隨意挑開一個人的面巾用力擦拭??吹降厣系哪侨酥皇遣徽J識的小卒。也許是跟著眼前的人兒,也許是碰巧遇上,可惜他們的計劃沒有計算我這個意外。
“錚~”劍回鞘必然的響聲,它叫何初見,劍鋒寒芒因爲百人的鮮血開鋒洗禮!劍客或許沒有錢財,但手上所握的卻是千金難得的好劍!
初見沉默,天地又回到你的身旁。我只是笑笑便要離開。你略一思索,我身後便多了一個人的足跡,你轉身跟在我身後二尺。江湖不計較原因,所以我沒問你也沒答。
碎夢河山,盡在腳下。
牙旗招展,酒館在雪天便是招人的熱爐。我走進去坐在一處,你就在我身邊坐下。四周不安分的目光從店門一直集中在這裡。在小二還未走過來之前,有人已經(jīng)踏步前來,我看到你眼睛裡那份期待,於是初見揮舞,慘叫響起,兩人的眼睛被它斬碎。此時驚愕換成別人,而你的嘴角略帶微笑!這份微笑讓我明白這次我看走了眼!
玉杯淺飲,劍客不是豪俠,我喝酒用不得大碗。你微微皺眉,似是覺得酒水辣了。我輕笑,問:“何事?”
你聽到,神色變得堅定,回答:“殺人!”
問話答話,四字而已卻夠了。我瞇著眼睛看到你微微泛紅的小臉,躲避的眼睛像是亂撞的小鹿一般,於是再問:“報酬!”
“我~”
“哈哈哈~”聽到你的回答我笑了,笑的用力,笑的透徹。江湖真的不用原因,劍鋒斬下的便是道理。英雄美人在這裡只是某些美化的故事。這個條件很誘人,對我來說美人的珍貴只在寶劍之下。見我沒有回答,你微微擔心,隨後看到我笑著看你,你便知道我答應了,我看到你眼角流出的那一絲釋然,我也看到背後隱藏的血色,我知道江湖有一種東西叫報應,殺的多了都已經(jīng)忘了這種說法!鮮血低落,更多的便如剛剛沒有原因的揮劍,江湖不講原因! 我叫允樂,只是個拿錢買命的劍客。
落月尋夜,相伴如離。晨風吹醒某處靜地,雪滿眸眼,允樂立在道旁,環(huán)抱長劍,等來人出現(xiàn)。約戰(zhàn)前日,對方竟然遲了兩天,聞風而來的看客也已走了大半,留下少些抱著目的的人還在。
“這郎無憂不會是怕了吧?”
“哪有可能!那郎無憂分明是瞧不上這個劍客不願過來纔是?!?
“嘿嘿,你們不懂,據(jù)說那郎無憂只戰(zhàn)神兵主人,這允樂手上不過一柄算的上品‘何初見’,人家自然不會落了份子過來了?!?
“這位兄臺見識明白,傳言郎無憂勝了語天歌隨後再贏巨闕,是否是真?”
身旁語落落,動不得允樂心思,目極前方分明安然無恙,卻讓允樂覺得一份隱隱壓迫,越觀欲重。
“來了嗎?”允樂問一句,旁人靜語,相互看著卻不知答案。只見那處一身青衣緩緩落下悠閒步伐,如鶴越白雲(yún)風捲青天,雪顯淺跡若留若親。
“來了!”
“郎無憂竟然真的來了?”
允樂嘴角生出淡淡笑,卻不得無憂嘴角那抹彎月透著閒逸。
“來了?”允樂再問,無憂輕輕點首,回答:“嗯,來了許久。”
“爲何此刻纔出?莫不是真的瞧不起‘何初見’?”
“不是,我在等你離開。”
允樂一聽眼角微瞇,低語道:“原來你是瞧不起我!”
“兵有高低,卻更看人。歐冶子大師雖神卻也不過打造幾把兵刃,干將大師更是稀少,然世上英雄多少?難道每人都帶著神兵!何初見已有靈性,待時間堆積必是大成所以我想等下次?!?
“哼,可知爲何我的劍叫‘何初見’?”允樂反問。
無憂不語,待他回答。
“見我鋒者皆悔相見,故爲‘何必初見’?!痹蕵纷秩绲度秀`烈不折,透著那份孤然獨特。
無憂勾月更深,笑滿盈,隨後仰頭長笑,似是開心之極。
允樂微微皺眉,透著半分惱怒。
“哈哈…何初見?”音若入耳卻急不得細聽,一柄青紋鋒點在脖頸,出鞘聲遲遲未來,待刃風破面,滴紅打在雪上落梅,才聽到微微底鳴,劍意便能殺人。
“好…快……”允樂艱難吐出兩字。
看客神色已愣,等了三天,竟是瞬間完結!
‘錚~’一聲輕鳴,何初見此時才懂離鞘。無憂輕道:“你的劍比你動的更快,你方說唯見‘初見’鋒刃方知後悔,那見了你呢?兵於手,是人爲主還是劍爲主?你斬了幾人,多是隨意,因此你是心隨劍而非劍隨人?!?
“殺人不想不是更快嗎?”允樂不信。
“是嗎?可是我會想,只是不再戰(zhàn)前,當我第一次拿起兵刃時便想好,所以你慢的不是現(xiàn)在,而是這輩子?!?
“一劍之間我晚至少十年?這自然是慢了?!痹蕵废潞想p目,神色釋然,“能死在神兵之下,值了。”
“哼~”無憂嗤笑一聲,莫邪回鞘,覆痕而離。“我何時說要殺你?!?
雪沉靜若,繁華也被淹沒。允樂自嘲一句:“或許我連死在莫邪下的資格都不配。”
看那一抹來者離去,天地如徐未曾有半分側眼觀看之意、衆(zhòng)生螻蟻。
“這就…結束了?”遠落看客又起議論,言中略是驚奇略是失望。允樂待青衣走遠身影不見方纔移步離開,觀者羣離,有二人微咬牙站於路中阻了允樂去處。允樂停步看著二人神色漠然。
“允樂,前些日子無故斬我弟兄,這份怨恨如何算!”
“少於他廢話,先撩斷一對膀子再說?!倍顺榈队麛?,允樂輕言:“真是不自量力,神兵閃耀,哪能讓你等二人的破鐵抹了髒?”
微動,那二人刀柄脆響,齊齊斷裂。
“這…”
“他何時出的劍?”
“這不可能!”二人杏眼瞪圓,齊齊後退,已是再無戰(zhàn)意。
“是啊,這不可能!”允樂低聲重複一句,他只是隨意一動出劍念頭,寶劍便出了。微微擡頭看著那抹黯然不願理會世間的蒼天,疑問:“莫不然這便是神兵之意?允樂甘願自折?!碧觳淮穑蕵纷猿耙恍?,踏步從二人身旁行過,“今日人饒我,我也饒了你們,莫再來了?!?
波折留客,卻又見了一場看不懂的結果。
秀絲飛雪落白梅,一點妝微;郎無憂踏在雪中依舊悠然漫步,飛雪肆意竟趕不得這人急些腳步。迎面一卷玄黃緩緩來,擦肩落錯,各自向一方。兩人目睫點雪,微微眨動。待已成過客,各自向自己追尋的地方遠去,無憂停下,反身輕語:“好一個入世的仙,發(fā)比雪潔,心於身寒,一瞬而已竟讓干將莫邪底顫不已!”音中,竹指微動,安撫雙劍。
飛雪成霧,割裂天;人遠、不見。無憂轉身繼續(xù)踏步自己的路。
興玄輕笑,身落雪融騰,似遇火焰。脣微動,言語:“不錯的出塵劍,但只是不錯而已,倒是前些年月見過的那個更不錯,可惜藏起來了?!蹦_下錯落不停,聲音流轉此地、下一刻身影已然不見,早已去了不知多遠。
流水欲緩,天墨微藍,山中冷的更重。婧影裹著厚絨,涼風吹羞臉頰似抹了裝紅,玉脂秀手也隨塵世略落畫痕。孩提靜坐井旁,撫面呆愣,若有所思。
“闕園,想些什麼呢?”音鳴悅耳,像是春回之處翠鳥清歌。
闕園目色微動,出語回道:“在想何時能長大?!?
婧影一愣,捻笑:“傻孩子?!?
井中微微升起波紋,算是迴應。落葉成殤,沾染大地風涼,一襲黃錦墨點落於。婧影起身望著,問一句:“你找誰?”
那人神色略遲,似已覺得來晚了,疑惑回答:“巨闕?!?
聞聲答話,婧影繼續(xù)忙著自己事情,淡然回一句:“他不在了?!?
“哦,”對方環(huán)繞半分,看一處安然一處淨土,但見孩提坐井,身下飛龍,於是道:“我十年之後再來尋一次。”言落不留,返身不見。闕園起身尋問道:“孃親,那人是誰???”
婧影未曾擡首,只隨意一句;“是個路過的道士?!?
“道士是什麼?”
“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