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說了這麼些似乎離題太遠似乎與鐵血軍營毫不相關(guān),其實這裡蘊含著深刻的體會,不要小看軍中的舞文弄墨,不是所有的軍旅都粗獷豪邁,教導(dǎo)員引導(dǎo)我們走寫作之路對個人成長來講真的沒有錯算的上百利無一害,從我們這批學員的發(fā)展來看,凡是能寫會畫的按照教導(dǎo)員仙人指路走的大多平步青雲(yún),而且見效極快,我和林小天在前線出生入死以命相搏,黃志祥只能跟在屁股後頭拍個照什麼的,想拍到咱兒威風凜凜血染徵袍的鏡頭,實地採訪一下同窗兄弟,對他來講那是可望而不可及難上加難,能照下我們班師回營都屬無尚的榮光,可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老逼朝天好不容易調(diào)上正營,人家黃志祥正團都幹了好幾年嘍,沒地方說理去。
可能我們的部隊從開始就是“槍桿子裡邊出政權(quán)”,成員當中“槍桿子”偏多,文化人偏少,大部分弟兄文化素質(zhì)偏低。缺什麼就急需補什麼,越是沒文化越熱切的渴望文化呼喚文化,於是有文化的軍人成了部隊的香**。
要扯就扯得更遠一點,剛畢業(yè)到連隊的時候,我還自侍軍校四年舞槍弄棒練成了一身武藝,可到了部隊才知道象咱哥們兒這三腳貓四面抖的把式根本不值一提,五公里武裝越野我只背一個手槍套都跑不過那幫除了全副武裝還綁著沙袋捆了十來顆手榴彈的戰(zhàn)士,我做器械“八練習”單槓上悠了十來下大回環(huán)可那是帶著套子,咱們連一排長徒手在單槓上也悠了十幾圈差點沒把我嚇出病來,我賴以自豪的槍槍不下九環(huán),在人家眼裡算什麼呀?我們連的老連長和幾個老兵衝鋒槍立姿五十米能連續(xù)十次掐斷八號線。班長王厚忠跟我分到一個團,他在連隊裝逼還是那招不助跑手榴彈出手六十米,結(jié)果就是他們七連的副連長也是不助跑兩枚手榴彈一起出手均在七十米開外,撇一顆的時候直飛到大操場的牆外邊,當時王厚忠就傻了眼,總算知道了什麼叫藏龍臥虎,想在關(guān)二爺面前耍大刀門都沒有。
再說人家黃志祥來到連隊,幹啥啥不行,連戰(zhàn)士都瞧不起他處處刁難他欺負他,可人家能寫,部隊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不長時間就被調(diào)到團裡、師裡、軍裡直至軍區(qū),在部隊首長眼裡成了極受歡迎的“紅人”,人家那叫本事把部隊所謂的“筆桿子”們都滅了。
哈哈,“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殺豬捅屁股各有各的方法,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人家黃志祥比還不算什麼,咱只能羨慕根本沒想過嫉妒,更沒想找什麼地方說理去,否則要是跟那些幾流的笑星歌星今天穿軍裝明天就副師後天都能當將軍相比,還不得氣死?
言歸正傳,還是繼續(xù)侃軍校的生活。
在大家都研究“鋼筆字變鉛字”的時候,哥們兒著實跟著起了一把哄,可我不願意搞那些東西,畢竟與我的志願不相符,我利用業(yè)餘時間泡在圖書館裡研究起號稱“兵經(jīng)”的咱們老祖宗孫子的著作《孫子兵法》。
要說人家孫子可一點不孫子,二千多年前就能弄出那麼一整套指導(dǎo)戰(zhàn)爭的理論體系,簡直就是祖宗爺爺根本不孫子。
正好學院適應(yīng)潮流開了《孫子兵法》這門課,畢竟連外國人都奉爲聖典的世界性遺產(chǎn)咱們自己沒有理由不繼承。
任課的中文教研室教員正好也姓孫,自稱孫子第多少多少代孫,也就是孫子的孫子的孫子,開始哥們兒還真信了,後來他自己說是開玩笑讓咱們別當真。
孫教員的課講的很生動,不時的加入一些段子一些現(xiàn)代的故事把大家逗的前仰後合,我也跟著笑了幾回,笑歸笑,說實話我覺得讓這位地方大學的教授參軍入伍來給我們上中文課還可以,兵法好象還差一些,儘管他旁徵博引講的五迷三道,可僅僅侷限於把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把曹操等古代軍事家和現(xiàn)代郭化若將軍等人的註解複述一遍,並沒有什麼思想性的提煉,當然如此博大精深的經(jīng)典,幾堂課就要講出其精髓,也著實難爲了這位“第多少多少代孫”。
哥們兒課上沒吃飽沒解渴,課後開始惡補。我?guī)缀跻挥袝r間就泡在圖書館,寫了大量的讀書筆記,衆(zhòng)人對我的突然“抽瘋”褒貶不一,象我們班長等人就說我“吃大醬放屁——閒(鹹)的”可有人卻大加讚賞,而且此人官職不低竟是學院戰(zhàn)術(shù)理論教研究室的主任恰好也姓孫,在我眼裡人家纔是正宗孫子後裔。
那天正好孫主任來隊裡聽課,他從後門進來一直坐在後排誰也不知道,連隊長都沒發(fā)現(xiàn)這位他眼裡“祖宗”一級的大校(當時並沒授銜只是我按通常情況的推算)。
正在講兵法的孫教員很不感冒心說“我們中文教研究室上課你戰(zhàn)術(shù)教研究室主任來做甚?裝什麼燈?”於是一臉的輕蔑,文人固有的孤傲自賞溢於言表,講課也漫不經(jīng)心。
要說也該著哥們兒露臉,隊裡一百來號人當中認真聽課的只有哥們兒等十來個人,其他人各幹各的。
同志們大多不怎麼重視文化課學習,畢竟是指揮學院軍事課爲主,由於每天訓練太累所以文化課基本成了休息課,一百來人估計得有二十來人呼呼大睡,反正文化教員大多都同情學員的辛苦,也不怎麼要求只要不打呼嚕就成;以班長爲首的二十來人在下邊看著武俠、言情之類的小說,這部分人當中也有黃志祥等人忙著寫稿;二十來人在桌上鋪上報紙拿著毛筆或者鋼筆練字;二十來人在下邊弄塊破石頭玩撰刻;二十來人用彈殼做著戒指之類的軍中工藝品,當然最後這部分人通常是休息時間開幹否則那“咯吱咯吱”挫銅的聲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還有十來個人就是聽課的了。哥們兒平時屬於睡覺那夥人,但《孫子兵法》課是我的最愛必須得聽。
孫教員講了一段覺得應(yīng)該提問了,他環(huán)顧四周只有我的眼睛閃閃發(fā)亮不停的注視著他,於是把我叫了起來。
問:“那位學員,請你回答一下孫子所說的‘五事七計’指什麼?”
答:“‘五事’即道、天、地、將、法;‘七計’乃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衆(zhòng)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
問:“孫子兵法軍形篇的主要內(nèi)容是什麼?最重要的思想是什麼?”
答:“‘昔之善戰(zhàn)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zhàn)者,能爲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爲。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見勝不過衆(zhòng)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zhàn)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舉秋毫不爲多力,見日月不爲明目,聞雷霆不爲聰耳。古之所謂善戰(zhàn)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zhàn)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故其戰(zhàn)勝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勝,勝已敗者也。故善戰(zhàn)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zhàn),敗兵先戰(zhàn)而後求勝。’”
我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認爲孫子十三篇中每一句話都可以看做重要思想,完全可以寫一篇軍事論文並指導(dǎo)戰(zhàn)爭實踐,此篇最重要的思想應(yīng)該最後一句話‘勝兵先勝後求戰(zhàn),敗兵先戰(zhàn)後求勝’與前邊的‘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所呼應(yīng),都論述了指揮員在戰(zhàn)前先使已方立於不敗之地,做好戰(zhàn)爭準備,待敵方出現(xiàn)破綻時採取果斷行動”
哥們兒打小就愛白話,今天終於有一把上百人前當衆(zhòng)白話的機會,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觀點要表達,要拿出來賣弄估計怎麼也得一天的時間纔夠用,可人家教員只問了這兩個問題,所以我只展示了記憶特長並沒有說出什麼深奧的思想性的東西,但就這些足以打動孫主任、孫教員和全隊的弟兄們。
孫主任也不管是哪個教研室的課了,站起來帶頭鼓掌,本來他看到前邊的我班長正在那看《旱田雨露》憋了一肚子氣一直沒發(fā)出來,這回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年輕的孫子愛好者把兵法倒背如流,讓他大喜過望,軍事教研室主任跑到中文課上帶頭鼓掌這在我們學院是非常罕見的。
被掌聲召喚來的隊長和教導(dǎo)員站在門口傻了半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當聽說“白話蛋”穆童大出風頭,尤其是聽了孫主任的讚揚後,他們立馬改變了對我的看法。
哥們兒一戰(zhàn)成名,從此一舉脫困“黑名單、重點人、擬淘汰對象”裡不再有我,還就勢當上了學員隊“軍事理論研究小組”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