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是馮曉,我的好兄弟。我距離馮曉能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可還是能看到他渾身是血,撲在地上一動不動。
是一枚壓發(fā)地雷要了馮曉的命,他剛用四0火箭筒打掉了威脅最大的一個敵火力點,可能是過於興奮,居然沒注意腳下的地雷,他連喊都沒喊出來就騰空墜地再也醒不過來了。衝在前面的孫猛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他瘋了一般的往回跑,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把馮曉救過來。
“孫猛,注意敵人,別往回跑。”我大聲喊著,提醒著孫猛。
周圍聲音太大,孫猛肯定是沒有聽到我的喊話,還是沒命的往回跑,他要看看馮曉到底怎麼了。
“快臥倒。”我這回不光是衝孫猛一個人喊話,是向全分隊的人喊。敵人的幾處明暗火力點復活了,“噠噠”的火舌封住了通路口。此時穿插分隊全部進入了通路,被封鎖在只有二百米長,不到三十米寬的狹窄區(qū)域。槍聲中又有幾名戰(zhàn)士撲倒在地,後邊還有個別弟兄被地雷炸傷。
孫猛也被敵人的射擊所警醒,他不愧是個老兵,理智又佔了上風,沒用我下命令,迅速架起輕機槍向敵人火力點打起了點射。
我身邊的無炮炮手也迅速利用地形單兵肩扛炮身對敵火力點實施瞄準,旁邊的彈藥手在後面打開炮閂開始裝彈。也就不到半秒鐘的時間,敵人的一挺重機槍非常準確的把兩名無炮炮倒,鮮血再次賤了我一身,兩個戰(zhàn)士都是胸部中彈,被擊中部位有碗口大的血窟窿向外一股一股的冒血泡,人都是連吭都不吭一聲的倒在炮身旁邊。
後邊的無炮班戰(zhàn)士馬上撲過來準備繼續(xù)用炮射擊,結果沒等接近到炮身就被地雷炸死一個炸傷兩個。
敵人的重機槍還在繼續(xù)封鎖著通路口,弟兄們全部趴在地上不能動彈。我不停的呼喚上級炮火壓制通路口的敵人,可二三分鐘過去,還不見敵人陣地上落彈,我懷疑一定是炮兵出了問題,剛纔火力急襲和壓制射擊太猛,肯定是打光了彈藥基數(shù),現(xiàn)在炮彈接濟不上。
媽的,這纔多一會兒啊,居然就沒炮彈了,我心裡有點生鐵哥們兒林小天的氣,爲什麼在哥們兒最需要支援的時候,他那邊沒了炮彈。仗打完才知道,他不是沒了炮彈,而是敵人炮彈打到了我們營炮兵連的陣地上,全連當場被打死二十幾名炮手,兩門炮毀壞,正在向預備發(fā)射陣地轉移呢。
上級師、團炮羣大口徑的火炮都在延伸射擊,我們通路正面的敵人暫時得不到有效壓制,情況再次萬分緊急,如果再這麼打下去,通路內地形較爲平坦開闊,我這穿插分隊就會成爲敵人重機槍和各種輕武器的活靶子,加上通路里還有很多未排除的地雷,距離穿插目標還有一半的距離就會全軍覆沒。
“媽的,不靠‘林大炮’了,老子自己來。”我嘴上罵了一句,一個滾進動作,還是哥們兒早就練成的“猛驢打滾”,應該比“懶驢打滾”瀟灑得多也實用得多,動作快的連我自己都有點不相信,也就半秒鐘時間我已經(jīng)無炮扛上了肩。
周圍的大地在上下顛簸左右搖晃,我和肩上的無炮不停的隨之晃動,敵人噴火的重機槍就在瞄準鏡中,可始終無法完成精確瞄準,無炮的表尺我也無法裝定,畢竟咱不是炮兵出身,我瞬間估算出敵重機槍的距離,也就二百米左右,其他的都不想了,再不開炮恐怕哥們兒這個指揮員就得先送了命,剩下的弟兄們羣龍無首,即使有人出來代理指揮,恐怕也躲不過目前這道關口。
機靈的孫猛發(fā)現(xiàn)了我的操炮動作,也迅速滾進了一下,輕機槍“噠噠”的打著點射,而後再繼續(xù)滾進,不時的以火力騷擾敵人的射擊,在躲避敵人射擊的同時,儘量發(fā)揚火力,將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二排長帶著幾個戰(zhàn)士也採取跟孫猛一樣的動作,都在吸引敵人注意,保證我這門炮一炮中的。
其實肩炮射擊就是在平時難度也很大,即使沒有實戰(zhàn)中那種做船似的忽悠,想把炮身扛穩(wěn)也是個功夫,都是在晃動中求平衡,只是現(xiàn)在這晃動太巨烈了,讓我根本瞄不準目標。我知道這一炮的重要性,必須要幹掉敵人的重機槍,否則自己和弟兄們就得一塊全玩完。
分隊中的另一門無炮也由一名炮手肩扛著,和我做著同樣的動作,他的目標是敵人的一個闇火力點,隱藏在一塊巨石下邊,水泥射孔裡是一挺輕機槍在向外打著點射。其他火力組的幾具四0火箭筒已經(jīng)派不上用場,都被敵人壓制住,‘四0火’射手都擡不起頭,連裝彈動作都完不成,甭談瞄準射擊了。
要不是孫猛和二排長他們領著人捨命射擊,甚至還直起身子向左右兩側機動以命搏命般的吸引敵人,我和另一門無炮射手身上早就得被穿出七八個窟窿。
終於穩(wěn)住了身體,無炮的晃動程度大大減小,我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板機,與此同時,另一門無炮也發(fā)射了一發(fā)殺傷爆破榴彈。
“轟轟”兩聲巨響,間隔不超過半秒,幾乎是同一時間發(fā)出,我已經(jīng)被炮聲震得麻木,肩上的巨大響聲並沒有象以往那樣把自己震得渾身發(fā)麻,反正耳朵裡一直在嗡嗡的鳴叫,周圍的一切都聽不太清,說話全是叫喊,我知道哥們兒現(xiàn)在是“聾了”。
兩片火光而後是兩塊黑色的煙霧升起,碎石、機槍零件和敵人的船形帽飛上了天空,我知道兩發(fā)彈都命中了。
“弟兄們,迅速通過通路。”我扔下肩上的無炮,大聲喊叫著,同時胳膊不停的揮舞,恐怕也只有揮胳膊這樣的動作會讓弟兄們明白命令的內容,他們跟我一樣也都成了“聾子”。
通路正面的敵人兵力並不多,只是一個縱深內的警戒陣地,他們大部分兵力兵器都集中在前沿對付魏如海的步兵八連和一營的主攻連,再就是我們穿插的目標沖溝後側的敵營指揮所附近有一些堅固的半永久式工事,敵人在那部署了重兵。
幹掉了重機槍和敵人的闇火力點,基本解除了了通路正面的敵情顧慮,此時要做的就是快速通過,稍慢一會兒,敵人的炮兵可能就要在這一地帶實施攔阻射擊。
真讓我說著了,沒等全分隊人員通過通路,敵人的炮兵火力就開始實施攔阻射擊。我判斷是穿插企圖已經(jīng)暴露,三個方向向敵後猛插,正面的攻擊已經(jīng)發(fā)起了近半個小時,如果敵人再不發(fā)現(xiàn)我們的企圖,估計他們就是一夥純粹的**。
戰(zhàn)至此時,重要的不是暴露穿插企圖,而是能否穿插到位,能否給敵縱深陣地和營指揮所致命一擊,戰(zhàn)場態(tài)勢擺在那,很明朗,我方正面強攻,配合側後穿插襲擊。敵人據(jù)險頑抗,死守待援。
戰(zhàn)場形勢還是對我方極爲不利,正面魏如海他們三營和一營發(fā)展情況如何根本不知道,跟營長在電臺裡溝通也是時斷時續(xù),就是用明語也分不清個數(shù),只知道營長一個勁的命令“向沖溝猛插。”,還說他們已經(jīng)在我們後面跟進,不間斷的以炮火壓制敵人炮兵,支援我們的穿插行動。
與營長通過話,一00迫擊炮發(fā)射的炮彈就飛向了敵人炮陣地,沒過兩分鐘,敵人的攔阻射擊就停止了。
敵人炮兵被壓制的瞬間,我們全體通過了通路,並將殘留在敵警戒陣地上的幾個敵人全部肅清,每個人身上都至少中七八發(fā)彈,一個個跟血葫蘆似的。
我回身望了望那條通路,我的弟兄有十七人倒在了那裡,包括我畢業(yè)到六連最先認識的也是跟孫猛一樣關係最密切最讓我信任的班長馮曉,他是我們連戰(zhàn)死的第一個戰(zhàn)士。弟兄們也回頭望了望那一付慘狀,都把頭低下,誰都沒有哭一聲。
媽的,一條狹窄的通路,一個只有敵人一個班把守的警戒陣地就讓我損失十七個人,加上前期炮襲中犧牲的七名戰(zhàn)士,我已經(jīng)整整損失了近一個排的兵力,還有十幾個人受重傷,戰(zhàn)鬥力頓減三分之一,這在戰(zhàn)時對一個連級戰(zhàn)術單位來說基本屬於行動受阻,可以算得上暫時失去進攻能力。
我命令兩名老兵留下整理烈士的遺體並摻扶照顧重傷員在後面慢慢跟進,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能再帶著他們,否則拖累大家,拖延時間,肯定完成不了穿插任務,後面的營長他們跟上來再收攏不遲,其餘受輕傷的和大家一同行動繼續(xù)向敵縱深勇猛穿插。